夏末初秋,寒蟬淒切,
孤零零立在歸離原某處的小木屋,屋上已蓋了一層淺淺的落葉,連帶著周圍也顯得紛亂孤寂,
確實孤寂啊,木屋外也只種了了孤零零的梨樹,梨樹周圍似乎是一片花田,時節未到,花仍未盛開,
而在那花田之外,則是兩個躺椅,似乎在那擺放很久了,其上已積了一層灰,只剩幾片落葉伏在其上,
而屋內呢,兩個房間,其中一個緊緊閉著,許久不見來者,
另一個房間邊上,放置著一把吉他,也是孤零零的,只有幾片乾癟的梨花落在其上,無聲訴說。
何離注視著躺在床上的人兒,
梨花精躺在床上,面色有些發白,昔日靈動俏皮的眼眸,也沒了以往的活力,
原本嬌小的身軀,再度縮水了一圈,綣在被窩裡,甚至看不見起伏,
看到來者,歸終明顯是愣了一下,歪著頭呆呆看著他,
目光交織片刻後,她的眼底顯然露出了些許夾雜著慌亂的欣喜,手臂挪動,用被子遮住半張臉,只露出兩個水靈靈的眸子看著他,
她的話里有些心虛:
「你怎麼闖進來了啊,」
...
看到歸終的第一眼,
何離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這麼快?
這是他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他心裡對此事本就有一個大疙瘩,
此時一下子看到她這樣,自然便下意識便往那方面去想。
這才魔神戰爭初期,歸終就要死了?
這與自己了解的並不一樣...
...
「這裡有我的房間,我怎麼就不能進來了,」
縱使心中有萬千複雜,何離依舊露出一個笑容,語氣儘量平穩地答道。
說著,他打開門,走到床邊椅子旁坐下,細細打量她。
「你還知道啊,」
雖說之前與鍾璃的談話中,歸終對自己與何離的感情方面,說的尤為輕鬆,也看的無比開——
我們之間時間很充足的,不必計較這些...
可在正式見面後,話說出口卻帶上了幾分委屈與責怪:
「你還知道啊。」
你還知道這裡有你的房間啊,你還知道這裡是你的家啊。
「我...」
何離並未反駁,只是依舊笑著:
「是我的錯,」
說著,他目光投向旁邊的鐘璃:
「帝君,能跟我講講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他要弄清楚,為什麼一轉眼歸終就變成這樣了。
繼續無視掉歸終遞給她的眼神,鍾璃直言道:
「借一步說話,」
「還不老實,」
鍾璃無視了歸終的小動作,何離可沒無視,當即就明白是這丫頭一直在指示鍾璃瞞他,
他捏了捏歸終冰涼的小手,對著身後的留雲阿萍點點頭,與鍾璃一前一後走出門外。
「你們也來啦,」
對於鍾璃的『背叛』,歸終只是無奈笑了一下,
隨即轉頭看著來者。
「是啊,要不是何離覺得有些不對勁,本仙恐怕還得被你瞞一陣子,」
「就是,我還想找你唱歌來著,結果每次都吃閉門羹,你這傢伙...」
兩人坐在床頭,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語裡雖聽起來像責怪,
但歸終知道,這大都是對她的關心,
「好啦,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們夫妻一心,告訴你和告訴他有什麼兩樣...」
「我和他是夫妻,和你就不是姐妹啦?你這傢伙真是...」
三個大姑娘你一句我一句,
屋內嘰嘰喳喳著,如同又回到了春天。
屋外的兩人卻有些...
...
「歸終的事情有些複雜...」
鍾璃表情嚴肅,話語間似乎在斟酌著詞句。
見到帝君這副模樣,何離原本在屋內擺出的那副輕鬆模樣頓時蕩然無存,
能讓有著千年閱歷的鐘璃都要猶豫出口的,
還能是什麼...
便只有那個了...
他有些窒息,
深吸一口氣後,抬頭直視鍾璃,
一字一句,話語間十分沉重:
「帝君,直說吧,歸終她還有多長時間,」
「歸終她...嗯?」
帝君是理性的代表,一般來說,她作為『天平』,並不會把自身的猜測與想法說出口,影響天平兩端的判斷,
她此刻便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那份『覺得』說出口,
可說出口了,影響他們判斷怎麼辦...
這並不符合自己的理性。
可歸終和何離並不是其他人,
帝君雖然理性,但並不死板,相反她活過千年,這塊石頭反而意外地懂得變通。
於是她斟酌半晌後,還是打算將自己的『覺得』說出口——
「我覺得...」
「帝君,直說吧,歸終她還剩多長時間?」
「歸終她...嗯?」
...
帝君有些忍俊不禁地搖搖頭:
「也許事情還遠遠沒你想的那麼糟,」
...
「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麼...」
聽完鍾璃的描述,何離鬆了一口氣。
「是,她就只是勞累過度而已,正常來講,休息一段時間就行,」
鍾璃說道。
「那就行那就行,」
何離徹底放下心來,緊接著說道:
「那她為什麼不休息。」
「我也是如此問她的,」
鍾璃依舊望著遠方,聽不出她的語氣:
「你知她說什麼嗎?她說,現在的歸離集離不開她。」
「離不開她?為何?」
「她說,歸離集的建成,一磚一瓦,一土一塵都是她手把手造就的。她若走了,便如失去了支撐的沙堡,散落一地...」
鍾璃平淡講述著。
「這...」
何離不禁皺下眉頭,轉身眺望起不遠處的歸離集,
萬家燈起,星星點點如同漫天星辰,這本是如此美好的景象,也是他昔日守護的景象,
可在現在看來卻...
她走了,這些就會土崩瓦解?
半晌,
「不對勁,」
他忽然搖搖頭,說道:
「歸離集不應該是這樣,它不應該依託魔神建立,這是個『不健康』的歸離集。」
在他的理解里,人類社會,是有自己的一番規則與框架的,
而這番框架,絕不是外來者給予或是創造的,
若失去給予,而一夜之間倒塌的話,
無論這是多麼燦爛多麼輝煌的城市,
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只是浮沫罷了。
塵之神的歸終,理應不會不知道這些,
可她怎麼...
...
「你也如此覺得?」
沒想到鍾璃聽到他的話後,眼睛亮了幾分。
「也?莫非帝君早就有了這番想法,」
何離轉頭看她。
「是,我也始終覺得,依託魔神血肉建立的人類文明,並不是一個堅強的文明,
真正堅強的文明,應是沒有魔神插手的文明,我們應該做的,只是為他們提供一處安全的地方而已,至於其他,無須再管,」
此番想法在魔神戰爭這種環境中,明顯不是為外人所容納的,
在以往,鍾璃也從未見過有人理解過自己這番想法,
而現在...
她背著手,用一種帶有知己的眼光看向何離,臉上露出暢快的表情。
對此,何離只是笑了一下,
每個魔神的權柄不同,信念與想法自然也不同,
認為人類需要引導的塵之神,與認為需要『去之以王』的摩拉克斯,
有分歧自然是正常的。
而何離作為現代人,思想更為開明,更容易收集接納不同的信念,
所以,鍾璃才會在他身上體會到『理解』的情緒。
可分歧歸分歧,
那是勢均力敵才能稱之為『分歧』,
可歸終這次...何離卻明顯覺得有了些問題......
...
「既然小友如此理解我,那我也該把我的想法說給小友聽了,」
鍾璃忽然說道。
何離說道:「洗耳恭聽。」
「我覺得,歸終此番的生病緣由,全在於她的權柄——塵心,」
說著,鍾璃指了指何離的胸腔。
「塵心?難道塵心有問題?」
何離有些疑惑。
「是也不是,說『出問題』其實不是很準確,更為準確來講便是——塵心並不是唯一...」
「塵心並不是唯一...」
「也就是說,我覺得——」
鍾璃最終說出了自己的『覺得』:
「歸終她的權柄並不完整,她還有尚未拾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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