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奧藏山上的雲,投下一塊又一塊的陰影,雲朵移動,影子也跟著移動,
漸漸露出隱藏其中的圓月,
銀色的月光灑落在院子裡,院中大樹陰影緩緩傾斜,
萍兒站在陰影之下,只是愣愣地看著前方,
一道身影就這麼站在月光中,臉上噙著那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笑容,
她的心似乎在微微顫動,
一人站在月光下,一人站在陰影里,中間的明暗分界處仿佛隔了百年的時間,
現在只要輕輕抬腿,便能跨過去,
跨過那份百年來的相思。
但她卻不敢邁腿,甚至連眨眼也不敢,仿佛眨眼後,他就會消失似的,
於是時間就這麼定格在這一刻,相顧無言。
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
「我回來了,萍兒,」
山風帶來了他的話語。
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在預示著什麼...
她四肢都似乎開始無力起來,
避免摔倒,她只能微微靠著背後的樹幹,呆呆看著他。
喉嚨哽咽兩下,嘴唇張合,她居然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哥哥...」
「傻丫頭,」
他目露心疼地張著雙臂緩緩走近,
走到她面前,走到大樹的陰影里,
他說道:
「我真的回來了啊。」
一把將縮著身子愣愣看著他的萍兒,抱進懷裡,
只聽見一聲嗚咽,萍兒的肩膀顫的更厲害了。
...
離開陰影,兩人再次坐在月光下,如許多年前一樣,
「我在你走後,便跟在帝君身邊修行仙法,再後來,奧藏山那邊發生了持久十餘年的戰爭,好在我和帝君已提前把村子遷走了,
然後便是仙法有成,磨滅掉寄存你身上的那道意識後,把哥哥你沉入海底,
再次見到你時,你卻死在了留雲懷裡...再然後便是與帝君她們一同管理歸離原了...」
萍兒輕輕說著,
仿佛積累了百年的水池陡然出現泄水口般,仿佛要把這百年來的過往說完般,仿佛要說盡內心委屈與思念般,
她從未說過這麼多話,也沒有多少人可以聽她說這麼話。
而何離,只是在一邊靜靜聽著,靜靜補償她那百年來缺失的陪伴。
話說到最後卻停了下來,
夜空中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依舊安靜的月光打在樹上,樹梢伴隨著晚風的沙沙聲,
何離聽到了一陣抽泣聲,
他恍然轉過頭,卻只看見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的晶瑩淚珠,伴隨的依舊是那顫動的肩膀,
「...」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只能默默地把她摟緊了幾分,
感受著她的顫動與苦澀。
...
最後,顫動停止,
她緩緩抬起頭,帶有淚珠的睫毛上下忽閃,
依舊淚眼朦朧的眼睛卻能看出其中的堅定,
她問道:
「哥哥,你這次不會再離開了吧——」
話出口,如同手捧一掬水,生怕其中倒影破裂般的小心,
何離又何時見過萍兒這種小心翼翼,
他只覺得心裡有些刺痛,他不停點頭承諾著:
「是的,不會離開了,哥哥這次不會離開了。」
...
得到這個答案的萍兒,這才感覺到一切都真實起來,
剛剛朦朧間,如同鏡花水月的身影,
這才慢慢凝實...
「那真是太好了...」
...
「還是沒變啊,」
小屋中亮起燭光,溫暖的顏色代替原本的黑暗,
何離在屋內轉悠著,時不時感慨道。
轉悠到最後,他目光停留在屋子的一角,
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回頭看向萍兒:
「萍兒,想不想吃點宵夜,」
「...」
宵夜,勾起了萍兒一些不美好的回憶,
最後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那天晚上,
就是吃了那宵夜,又喝了點酒,哥哥才消失不見。
不過這次...
她已經有了他的承諾,
「好,」
她點點頭,
就讓一切不美好在此終結吧。
...
「嚯,這酒還沒喝完啊,幾百年了居然還沒壞,萍兒,要來點嗎?」
「好,」
...
「哥你餵我,」
萍兒揚起酒紅的臉,笑著張大嘴巴,
何離總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似,
「好...」
他剔下肉,然後用筷子夾起,正要放入她的口中...
她卻搖頭甩開了,睜開醉意朦朧的眼,看著他,
毫無清冷姿態地撅著嘴:
「那個女人說你們親親過,我也要...」
「這...」
「快來!」
他的衣領驀然被揪住了,
下一刻,被迫著前傾身子...
他瞪大了眼睛,
現實與模擬怎麼倒過來了,
...
「嘿嘿...」
得償所願的萍兒最後被扶著傻笑著躺在了床上,
「這丫頭...」
何離抿了抿略微紅腫的嘴唇,坐在床邊用毛巾輕輕擦著她的臉,
照顧醉酒人員,他現在倒是有了幾分經驗,
幾番照料後,萍兒很快便睡去了...
「那個女人...」
何離嘴角抽了抽,他自然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他笑了笑:
「看來她們相處的挺好的...」
想到這裡,他微微俯下身,輕輕吻了一口熟睡著的萍兒的額頭,
他也知道這種行為很是『渣男』,很是無恥,
但他猶豫片刻,依舊輕聲說道:
「哥哥這麼久沒回來了,還得去見見師父,哥哥的師父,你的...嫂子。」
說完,他正欲輕輕起身,
手卻突然被扯住了,
他湊近幾分:
「怎麼了,」
「她才不是我嫂子...」
萍兒拉著他的手,似是夢中似是清醒地在黑暗裡嘟囔:
「按照先後,她得叫我姐姐。」
啵,
黑暗中,他的臉驀然被親了一口,
黑暗中響起聲音:
「不過見她思念得厲害,姐姐大度,你去見她,姐姐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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