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只可惜他們的虔誠用在了錯誤的地方。」
諸多隱秘被夜蘭娓娓道來,引得法瑪斯用不知是嘲諷還是憐憫語氣,輕聲感慨。
此刻的夜蘭收起桌上的一小塊願望石碎片,然後抬手輕輕敲了敲茶室雅間的桌角。
頭戴藏青色兜帽的文淵拿著幾張文件用紙出現在房間門口,動作迅捷的將資料放在夜蘭的桌面上,隨即轉身離去。
法瑪斯自然認出進屋遞交資料的文淵就是方才監視他的情報人員,但他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好奇的看著夜蘭桌上的文件。
見對方果然沒有追究文淵的冒犯,夜蘭稍稍鬆了口氣,畢竟培養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所需要耗費的資源與精力難以估量。
「這是【願望石】桉件結束後,經由多方匯總的資料。」
夜蘭將資料按照時間順序排好,遞到紅衣少年面前。
而法瑪斯在簡單瀏覽願望石桉件的始末後,同樣驚訝於此桉牽扯出的繁雜勢力。
三年前層岩礦區前線人員整理好【願望石】的數據資料後,最先遞交的不是玉京台,而是主管璃月礦業的輝山廳,當時輝山廳的負責人立刻封鎖了事發地帶,並要求健康的礦工繼續採掘礦石。
如此情況持續了數月之久,直到層岩巨淵的異狀無法控制之後,輝山廳才向上匯報給七星處理,凝光得知具體情況後,當即罷免了輝山廳負責人的職務,並聯手其餘六星封住了層岩巨淵的入口。
然而礦區的封鎖卻讓以經營瓷器為主的盛露廳犯了難,層岩礦區產出的礦物【琉璃晶砂】是瓷器重要的原材料,七星封鎖層岩巨淵後,盛露廳迫切的希望層岩礦區重新開工,為首的行業代表若雨甚至直接找到凝光交涉,並稱將親自參與復工調查。
而銀原廳的地下鹽礦採掘也受到了影響,銀原廳原本尚有富餘的稅收直接腰斬,只能忍痛裁員,靠著晾曬海鹽以及黑岩廠的幾座舊礦維持部門支出,幾乎說得上是在苟延殘喘。
但封鎖層岩礦區的影響還遠不止於此。
此刻璃月內部產生兩種矛盾衝突,一方是以七星為代表的安全生產責任部門,他們此刻開始狠抓安全責任關,堅持調查徹底探明真相,要命不要錢。
另一方是以盛露廳、輝山廳和銀原廳為代表的璃月商界,他們以封鎖造成經濟下滑和大量失業為由,要求層岩礦區儘快復工,要錢不要命。
與此同時,嗅到隱秘氣息的愚人眾也開始和七星交涉,表示願意派遣精銳士兵前往層岩巨淵調查,並將所獲資料樣本共享給負責後勤的總務司。
彼時愚人眾的名聲雖然不太好,但與璃月尚無國讎家恨,既然愚人眾自願成為探索前線危險的勇士,凝光當然也沒有理由拒絕,甚至還許諾愚人眾前鋒軍在層岩巨淵礦區中所需的後勤物資,總務司願意在適度範圍內無償供給。♤💚 ➅➈丂𝐡𝓤ˣ.ᑕ𝕆ⓜ 🍟🎅
就連遠離璃月塵世的仙家都注意到了封礦之事,傳聞在深夜,值守層岩地表礦區大門的千岩軍偶爾會遇見一位身穿無袖青衣的花臂少年,在巨淵之口附近梭巡,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向天空許願復活一位已經逝去的神明……」
法瑪斯將捏在手裡的紙張放下,似乎真的在思考銀原廳此舉成功的可能性。
如今赫烏莉亞已經借用草史來姆的軀體復活,但那位寧蘭小姐顯然還不知道這件事,若是銀原廳按照計劃,使用願望石復活他們信仰的神祇,那提瓦特大陸上豈不是會出現兩位鹽之魔神?
夜蘭好像猜到了法瑪斯的想法,見到少年放下紙張,便微微頷首,接著補充道:
「早在此事發端之初,我便已奉命介入此事的調查,自打層岩巨淵封鎖後,與願望石有關的一切均列為最高優先級的情報,統統會直接匯總到我這裡來。」
「這幾年,璃月各大勢力為了讓層岩巨淵重開做了無數的努力……既然當年是因為願望石有害而封礦,那麼反過來,只要能證明這石頭是無害的,或者能將石頭裡的某種力量加以控制,自然就可以解封了。」
夜蘭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根據她的調查,想要擅自舉辦請仙典儀的勢力,絕不止銀原廳一家。
「層岩礦區封鎖了三年,輝山廳幾百億摩拉的利潤化作泡影,破產的礦商們甚至願意以老婆孩子的性命換得層岩巨淵開礦。」
「儘管封礦的諭令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對於某些人而言卻不啻於破家滅門的凶刃,其中涉及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擋了太多人的路,不光是璃月的商人,甚至還有至冬的愚人眾。」
「我和愚人眾打交道很久了,他們比大部分璃月人還想破開封印,到那深不見底的巨淵地心深處,去探索所謂世界的真相。」
「哈爾帕斯冕下,您曾也是一國執政,您覺得,在如此強大的局勢、民意、輿論的逼迫之下,為何層岩巨淵就能實打實的封到了今日呢?」
夜蘭的嘴角勾起,循循善誘,那笑容如同午夜時分妖艷綻放的幽色蘭花。
而法瑪斯只是低頭凝望著面前茶盞中的紅色茶湯,平靜的茶水映照出他澹漠的面容。
「……摩拉克斯。」
少年很快就想通了問題所在,隨口說出了岩王帝君的神名。
「沒錯,便是帝君扛下了所有的壓力,只要有他在一日,任何宵小之輩都不敢造次,哪怕他不現身,只要帝君還在,就是對璃月世家與周邊各國的無形威懾。」
夜蘭聳了聳肩,無奈的攤開雙手。
「但即使是岩王帝君尚在時,也有人不斷提交實驗報告,論證「願望石」是無害的,或者宣稱自己已經成功開發出一套穩定的方式利用願望石的力量。」
「彼時七星尚能以帝君的旨意為由拖延,在帝君離去後,這些手段只會變得更加猖狂。」
夜蘭的講述到此為止,而法瑪斯已經全然理解璃月的世家門閥們到底想做什麼。
在穆納塔執政時,他也曾遇到過同樣的問題。
璃月穩定三千七百年的支配體系,如果少了最上層默默承擔一切責任,且無法被任何人指摘的神明,諸多責任便落到了各大家族的首領身上。
而岩王帝君已然澹出璃月的支配體系頗久,他是萬能的神明,凡人的權勢與金錢對他而言猶如糞土,他既不需要從這個國家的統治體系中獲得任何東西,又能夠替所有人承擔開放礦區的責任。
礦商們只想讓璃月重新擁有扛起所有責任,並且乖乖聽話的傀儡神明,至於這位神明是否還是岩王帝君,他們並不在乎。
銀原廳也抓住了這個機會,善良、仁慈、不喜戰爭的鹽之魔神赫烏莉亞,無疑是璃月上層此刻最需要的神祇。
喪心病狂的商人與世家,甚至不願意等待帝君的送仙典儀結束,便準備籌辦恭迎新神的儀式。
而鍾離本人似乎對此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