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卡斯已經猜到漆黑如墨的力量來自何處。
遠征軍士兵僅存數十騎,能夠全功率運行的耕地機更是只剩幾架。
而千岩軍已經依託前期構築的防禦工事和預設陣地層層阻擊,進行頑強抵抗,總務司向璃月各地鎮守的巡邏隊下達動員命令,甚至動用情報系統朝蒙德的西風騎士團尋求援助。
大量千岩軍正在回援璃月的路上,三眼五顯仙人全力施為,驅雷掣電、震山撼地的術法毫不猶豫的向騎兵陣列中砸去,數量龐大神之眼持有者加入戰場,繽紛的元素力浸染天際。
但在維卡斯看來,即便局勢靡頹至此,也好過千年前自己孤軍奮戰。
灼熱的氣浪在他身後爆發,不再搏動的心跳猶如出征前壯行的鼓樂般敲響。
靠近維卡斯的留雲借風真君感受到可怖的高熱,驚懼的扭過頭,映入眼帘的是熾熱的驕陽。
日輪照亮戰場中的一切,建立起牢固防線的千岩軍士兵與仙眾因直視強光短暫失明,而身形本就虛幻的穆納塔重騎卻不受影響。
趁著千岩軍與仙眾暫時失去視覺,維卡斯舉起磨損的漆黑旗槍,像舉行勝利儀式般將它高高舉過頭頂,緊接著旗槍揮下,深巷、建築與迴廊各處都迸發出焰火,封鎖住所有通道。
「火焰只需要尋找燃料,然後蔓延。」
「而這舊世界正是我們的燃料,終有一日,蒼穹也將燃燒。」
堅定的話語從維卡斯口中吐出,所有仙家都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強大深淵之力,正迅速在場中凝聚。
玉京台與緋雲坡周圍的建築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即將到來的東西讓亘古不變的建築都恐懼到戰慄。
維卡斯虔誠的望向天空,雙眼放出駭人的火光。
「請降戕伐!」
被維卡斯高舉的旗槍槍尖上浮現出墨紅的漩渦,古老的環形符紋在槍尾迸發,每道閃爍的古文都代表著毀滅與破壞。
在力量近乎滿溢時,龍角殘破的領軍調轉噴吐著熾熱火焰的旗槍,將其擲向戰場上最耀眼的岩芒。
那裡是凝光的位置。
此刻的天權星正全力控制著神之心運轉,扶持傾倒的天衡山,堆積的岩屑和埃塵灌入遺蹟守衛齒輪間的縫隙,影響對方前進的步伐,但也同時限制住自身的移動。
充滿破壞力的黑色極光在飛行的過程中越發閃耀,頃刻就在街道中劃出巨大空地,裸露在外的石板乾裂發黑。
被深淵力量蹭到的樹木在瞬間喪失全部生命力,蜷縮成漆黑的焦炭,就連散落在地的斷戟上都有暗黑的光華閃爍,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攔住……攔住那柄長槍!」
最先恢復視覺的反而是離維卡斯最近的留雲借風真君,青羽霜翼的仙鶴童孔勐然放大。
似乎回憶起某些千年前的往事,留雲顧不上仙家威儀,驚徨的撇下對手,引導仙力形成屏障,阻擋在極速飛行的槍芒前。
「風雪的縮影,如琉璃般飄落。」
「七星璨粲凝流光。」
「付君真行!」
聽到留雲借風真君話語的眾人同時反應過來,顏色各異、形狀不同的屏障和攻擊在長槍拋物線的路徑上迅速成形,如光似電般追著暗色之槍而去。
「降魔大聖!」
理水疊山真君拍打羽翼,化作流光追逐槍刃,但滿載深淵力量的長槍在瞬間就突破了數道屏障,扎在凝光面前的琥珀上。¤ (¯´☆✭.¸_)¤ ➅9şℍย𝓧.ςσΜ ¤(_¸.✭☆´¯) ¤
螺旋的尖銳槍頭正不斷消磨半透明的琥珀,讓這最後的屏障上布滿了裂紋。
情急之下,理水喊出魈的仙名。
「聽召。」
青霧瀰漫中,應召而來的夜叉出現在凝光身前,此時的琥珀恰好徹底破裂,漆黑槍尖與魈向前刺出的和璞鳶撞在一起,發出駭人的撕裂聲與極光。
直面狂風驟雨般衝擊的魈好似海中孤舟,深淵中蘊含的不詳氣息在瞬間便侵入夜叉的身體,玄青紋路沿著長槍卷進手臂。
劇痛侵襲著少年仙人的理智,冷汗也直直地往下冒,鳶槍更是不受控制的劇烈顫動。
儘管魈早已習慣戰場廝殺,但身體內的魔神殘渣又在深淵牽引下亂竄,嘶吼著殺戮,嘲弄他的負隅頑抗和冥頑不靈。
天青色的血液從傷口中滴落,夜叉澹漠的表情都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直至青芒化成了死灰色的殘盡,力竭的魈被暗色長槍貫穿手臂,失去光澤的和璞鳶也脫手而出,落入地裂的狹隙。
至此,所有障礙均被籠罩著深淵力量的長槍破壞。
暗澹的槍刃闖入濃郁的岩光,刺向天權星躍動的心臟。
面對即將降臨的死亡,凝光卻表現的甚是冷靜,利用神之心的力量,控制周圍的石塊變形,化為猶如蜂巢的透明岩盾,將自己牢牢包裹起來。
然而這些護盾在鋒銳的騎槍前也只是徒勞用功。
千年前,維卡斯便能憑藉類似邪眼的裝置擊殺塵神歸終,即便如今實力十不存一,想要再現昔日輝煌也並非難事。
如同歸離集那位長袖少女,凝光輕聲嘆息後,拼盡全力將神之心扔向與遺蹟守衛搏鬥的北斗,閉上雙眼,坦然接受昔日復現般的乖蹇命運。
只不過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元素力碰撞產生的炸裂聲與煙塵。
凝光睜開雙眼,眸中流露出劫後餘生的驚詫,凝眉盯著面前替自己擋住攻擊的兩人。
「旅行者……派蒙。」
神之心最後的餘暉照拂在少女堅毅的臉龐上,柔順的琥珀色髮辮在岩光映照下,縷縷金絲清晰可見,像是童話里走出來的公主一樣熠熠生輝,那副景象竟使凝光一時說不出話。
少女口袋中的血色棋子閃灼著火熱的光華,腳下堅硬的土地融化變形,在空中相互勾連、融合,化作稠密的岩漿阻擋旗槍前進。
明明只是隨手從鐵匠鋪順來的長劍,卻擋住了仙家也無能為力的槍刃。
「熒,加油啊!」
「你要是撐不住的話…就先告訴我……我飛的慢,要先跑才行!」
溢散的元素力如浪潮般涌動,躲在旅行者身後的派蒙閉著眼睛,用小手努力撐住少女的後背,試圖幫助熒抵擋迎面而來的元素風暴。
然而經過層層削弱,長槍上的深淵之力還是異常強盛。
恐怖的衝擊力和侵蝕沿著旅行者手中的劍嵴蔓延,但又在接觸到少女指尖的剎那消失不見,引得的隨後趕來的理水和留雲停下動作,生怕出手攻擊旗槍會引起未知的變化。
白玉色的螢光出現在旅行者握劍的手掌中,純白光源通過劍身與漆黑的深淵之力混雜,如暖陽消融白雪般淨化掉濃郁的墨色,只留下維卡斯等人火灼的願望。
星光轉變的瞬間似乎引起了某種共振,無數暖色的光團順著旗槍環繞。
熒只覺得劍嵴上傳來的力量越來越弱。
在少女苦苦支撐和未知元素的影響下,這柄長槍終於燃盡了所有的力量,與碎裂的屏障一齊掉落到地上。
「謝謝……」
逃離死亡危機的凝光只覺得頭暈目眩,顧不上璃月七星的優雅,背靠在斷掉的岩嶂旁,眉間的朱紅色流蘇早已被香汗浸濕。
「嗯。」
熒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手掌,輕聲回應。
確認凝光安全後,後來趕到的留雲立刻前往尋找魈的身影,理水重新投入戰場。
遠處的千岩軍士兵舉起重盾,開始圍剿最後殘存的幾名騎兵,維卡斯卻只是死死盯著戰場後方的少女,目光似乎穿透層層建築和防線,落在熒口袋裡微微發熱的神之心上。
被諸位仙家拆得七零八落的遺蹟守衛還閃著微弱的光,機括的碰撞聲、齒輪與槓桿摩擦聲、蒸汽的噴涌聲共同構成這些古老器械最後的遺言。
「原來是我們尊貴殿下此世唯一的血親……」
隱藏在暗處的淵上同樣感知到深淵力量的消弭,為難的抱起手臂。
「這種情況,任務就該自動終止了吧?」
「殿下肯定不會怪我。」
墨色的深淵通道憑空展開,就在淵上準備撤離時,赤雲遮掩的蒼穹中突然投來隱晦的注視。
無知的文員毫不畏怯的抬頭與之對視,隱約間能看出是雙金燦燦、恍若巨龍般的豎童。
然而只是視線交匯,連接邪眼的地脈卻陡然中斷,殘餘的深淵之力被岩光強勢鎮壓。
法器反噬造成火灼的痛苦,讓淵上如遭重擊,虛弱的跪倒在滿是碎石的泥土中,大口喘息。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