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鶴觀

  果然如克萊門汀所料,沿著奇怪的燈盞一路走去,雖然大霧依舊沒有消弭,但她借擴散出的雷環感受到的四周環境中的人工痕跡逐漸多了起來。

  在霧中行走多少有點不便,在發現石燈能照亮霧氣之後,克萊門汀乾脆拆了一個角落裡不那麼顯眼的燈下來。礙於沒有提手不怎麼好拿,這個現取材得來的探路燈暫時被她卷在尾巴里,隨著她的動作向四周搖曳出光芒。

  視線被遮蔽之後,其餘的感官反而會放大作用,克萊門汀已經隱隱聽到了霧中傳來的人聲,除此之外,她還隱隱聞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血腥氣。沒有感應到有威脅的雷龍並沒有掩藏自己身形的意思,加快腳步循聲而去。

  伴隨著冗長拗口的禱詞,異鄉的雷龍就這樣闖入了祭祀的會場,這是參與祭祀的原住民們都沒有設想過的。

  祭司模樣的中年人站了出來,攔住了雷龍的去路。

  「你是什麼人?我們應當從未見過,你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要闖入供奉的儀式?雷鳥大人會怪罪你這種不敬之徒!」

  祭司的語調顯然猶帶著一點慌亂,這位不速之客顯然給他帶來了未知的震懾。

  克萊門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開口打斷道:

  「因為這場儀式,不,慘劇,該停下來。」

  中年人口中的供奉,遠處隱隱圍繞著的血氣,兩者結合起來不難讓克萊門汀對這裡的情況做出判斷。

  對於未知而強大的異獸,蒙昧的部落畏懼它的力量,並將獲得的機遇歸結為它的恩賜,選舉出薩滿,以血祭尋求庇佑,逃避懲罰。

  在久遠的過去,這樣的事並不算獨一份,克萊門汀對此也沒有什麼多加置噱的興趣。但真會在意這種事,愛人的鳴神從不接受這樣的祭祀,會為生命無謂的消亡而傷感。

  所以,遇到這場祭祀的第一時刻克萊門汀腦中的念頭就是阻止。

  中年祭司還想說幾句威脅的話讓這位不速之客退去,語調卻因為突如其來的金色雷霆變了形。

  雷光從克萊門汀的腳下升騰而起,包圍了整個場地。儘管他們只是些不能掌控元素力的凡人,但他們仍能感受到如影隨形的危險和壓力。

  四周慌亂的響起了一些告饒祈求的聲音,大多數都在求一個被稱為「雷鳥大人」的存在前來解救庇佑他們。

  克萊門汀略微思考了一下。現在她需要確定一下這個雷鳥的態度,乾脆主動去找找對方,如果對方願意歸順,她就能幫真把這塊島嶼划進稻妻版圖,把治下的人遷入別處。

  她自以為不是很擅長講道理,已經做了點和這個雷鳥短兵相接的準備。

  雷聲轟隆,帶來了落雨。克萊門汀聽見鳥類清越的長鳴和拍打翅膀的聲音,遮天蔽日的巨大影子降落了下來。

  儘管還被克萊門汀威脅著,人群已經激動起來,甚至有一部分已經激動地叩拜了起來。

  雷鳥並沒有理會這些形態各異的人群,自顧自的找了個地方降落下來。

  安頓下來之後,她的視線聚焦在了克萊門汀的方向。

  「未曾謀面的龍,你為何出現在這裡?你想要這片土地居住,或是希望帶走這些渺小的人?」

  「這片土地是我先落腳,我不願離開這裡。會唱歌的小人兒已與我定下尚未兌現的承諾,請留他與我作伴。」

  是除了這兩樣都可以讓步的意思?意外的好說話啊。克萊門汀心中暗想。

  雷鳥並非魔神,真要動起手來,雷龍自信大概率能取勝勝,之前做的也是這種打算。此刻雷鳥這堪稱毫無原則的態度倒讓她吃了一驚。

  「這些人並不是受你庇佑的子民?那他們為什麼還要用血祭來供奉你?」

  大概是很久沒有遇到過跟自己算同類生物的存在,雷鳥此時很願意多說幾句話。

  「這些渺小的人,存不存在都於你我這樣的生命無關,不是嗎?他們偶然撿到了我脫落的羽毛,又將羽毛供奉起來,將雷霆雨露視作我的懲罰與恩賜。可是雷霆不過是我的呼吸,我自始至終都什麼沒有做,不是嗎。」

  「祭祀這種事,也許常常會有?我不知道,我不在意這種事,我來只為了聽會唱歌的小人的有趣曲調。」

  雷鳥說著,用目光搜尋了一下她想找的人。克萊門汀跟著她的視線望去,在不高的能見度里第一眼見到的金杯中的鮮血。

  她不由得暗吃了一驚,這鳥想找的特別的人真要被這群刁民送上天見她了啊。看了又看,她確定鮮血旁邊沒有什麼詭異的碎片,旁邊的孩子也還活蹦亂跳,這才放下心來。看來自己到的還算及時,沒有真讓這祭祀辦成,不然這鳥恐怕就沒法跟自己這樣心平氣和的交流了。

  雷鳥顯然也對這個狀況始料未及。巨獸的怒氣震撼山嶽,只一瞬間原本的祭台就被狂風與雷霆掀翻。

  克萊門汀有點無奈,她之前可沒想過這裡藏著的是能用祭祀把自己供奉的神惹怒的刁民。但眼下,她只好先努力攔住怒氣上頭的雷鳥。

  修長的龍身橫亘在雷鳥與人類之前,巨龍用金雷消退了雷鳥掀起的狂風。克萊門汀心生一計,眼疾尾快地將雷鳥看重的孩子勾了上了,帶到雷鳥面前示意對方來安撫下這隻暴躁的鳥。

  這個方法效果倒是立竿見影,雷鳥很能聽得進去這個孩子的話。克萊門汀在旁邊聽著,大概搞清了這事的前因後果。

  雷鳥顯然和她自己一樣沒有魔神那種愛人的特質,過去的雷鳥並不在乎這些人類做了什麼,祭祀供奉有沒有有什麼都根本沒入這隻鳥的眼。

  直到雷鳥被這孩子的歌聲吸引,和他結下了一段奇異的緣分和再度歌唱的承諾。但在這些凡人眼裡,神明的喜愛就是想讓信徒用另一種方式陪伴在身側,於是深得雷鳥看重的孩子就成為了雷鳥的祭品。

  雷鳥不知道孩子自願犧牲奉獻的情誼,孩子也不明白雷鳥只是覺得歌聲與陪伴彌足珍貴。就這樣,本應是雙向奔赴的兩方,陰差陽錯地差點構成天人永別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