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鍾離所說，寶箱內部並沒有什麼機關，平安無事。

  「？」

  快雪面帶疑惑地從寶箱內掏出一把匕首大小的「砍刀」。

  這砍刀看樣子應該是青銅製的，刀身的一部分已經出現了鏽跡，確實有些年頭了。

  青色的刀身上，篆刻著古文字，可惜年代過於久遠加之模糊不清，快雪並未看出是什麼意思。

  刀把的部分則是鑄成了空心圓狀，方便以繩串聯。

  一群人圍在快雪身邊，七嘴八舌地討論起這小刀究竟是什麼。

  武器？不像，殺傷力有限。

  裝飾品？作為塵神留下的物品，又實在是過於寒酸。

  「看來，這應該是摩拉的前身了。沒想到，寶箱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驚喜。」快雪饒有興致地把玩了一會這把青銅小刀，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推斷。

  「小雪，你說...這東西是摩拉？」

  饒是姐姐刻晴，此刻也對快雪的判斷深表懷疑。

  「哦，小友何以判斷此物是摩拉的前身？」

  倒是鍾離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帶著欣賞、好奇的語氣，向快雪詢問。

  眾人出於前面快雪的表現，並未發表看法，但心中還是不太認同快雪異想天開的猜想，都眼巴巴地等著快雪說出依據。

  「為什麼我會認為這把青銅小刀會是摩拉？首先我想反問各位，摩拉的本質是什麼？」

  不待眾人回答，快雪接著說道：「是貨幣。那麼貨幣的本質是什麼？是交換。貨幣不是自然的產物，而是人為的概念。在最初，世間並無貨幣。當時的璃月先民可能採取以物換物的形式進行貿易。」

  「須知道，璃月各個地區的自然條件是不同的。遠古時代，歸離原還是一片沃土。

  那時璃月的北方盛產糧食，璃月的南方盛產礦產。

  就如同現在的蒙德和璃月，北方的人渴望獲得礦產以製造兵器，畢竟空有糧食沒有刀劍，只會帶來其他部落甚至魔神的窺視。

  南方人渴望獲得糧食，畢竟礦產不能直接當飯吃，沒有足夠的糧食，人民無法生存。

  兩者一拍即合，優勢互補，互通有無。

  璃月最初的貿易恐怕就是一擔擔的稻米換取一筐筐的青銅武器。

  也許這也是塵之魔神哈艮圖斯與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最初接觸的契機。」

  「後來兩國交好，貿易日益頻繁。

  以物換物的原始貿易形式開始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不知何時不知何人不知何地開始，貨幣出現了。

  最初的貨幣可能只是路邊稀罕的石子或是瑤光灘上美麗的貝殼，它們僅有價格沒有價值。

  漸漸地人們意識到一個統一的貨幣的重要性，於是一般等價物開始出現。

  那時的璃月國與國之間通行無阻的商品只有兩類：糧食和武器。

  糧食容易腐爛變質，武器可不會。這也就是我手中的『刀幣』特意鑄成武器形狀的原因吧。」

  「至於刀幣上的文字，估計就是鑄造的時間、工廠一類的信息，以起到防偽作用吧。

  後來魔神戰爭爆發，璃月的貿易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戰爭結束後，或許是恢復經濟的需要，岩王帝君依託自身的威信和權能，參考之前人間流行的貨幣，創造出了『摩拉』。

  相比精美且絕對防偽的摩拉，這些舊貨幣也就被淘汰掉了。」

  「這就是我的推斷。」

  「......小友，當真只有14歲？」

  鍾離沉默了許久，哪怕在他經歷的幾千年，14歲就能擁有如此智慧之人也是甚少。

  要不是快雪身上那股純正無比的人類氣息，鍾離甚至懷疑是不是他的哪個「老朋友」化身逗自己玩了。

  其實，快雪之所以能推斷出這些，更多是依靠前世，那數千年都未曾斷絕過文化傳承的國家的記憶。

  沒有前世的歷史記載作為參考，僅僅依靠提瓦特那時不時斷代的歷史記錄，快雪絕無可能如此輕易推斷出手中的小刀便是原始的貨幣。

  「隨意詢問女性的年齡可是不禮貌的哦，鍾離先生。」

  可這些事，快雪並不打算說出口。

  因為沒有意義。

  快雪準備把自己擁有前世的記憶這件事帶進墳墓里去。

  「客卿啊，這東西真的如同快雪所說，是原始的貨幣嗎？」

  胡桃聽完，生怕快雪一個不小心把手中的刀幣摔了。

  「嗯——以普遍理性而言，小友的推斷並無相悖之處。但這小友的推斷也無法被證實，關於璃月遠古時代的文獻、遺蹟、文物太少了，難以佐證。」

  鍾離非常欣賞僅從外表就能推出八九事實的快雪，但很遺憾，這個精妙的推斷幾乎無法被學界認同。

  「可《帝君塵遊記》裡面不是說玉牌才是摩拉的前身嗎？」刻晴覺得比起這製作尚且粗糙的青銅刀幣，精美的玉牌作為貨幣的可能性會更高一點。

  「阿晴，那《帝君塵遊記》終究不過是通俗小說，裡面所記載的內容真實性有待商榷。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玉這東西，成色不一，偏差大，如果作為貨幣很難有一個統一的標準。

  而且玉牌不像這刀幣結實，一旦不小心摔了碎了，那價值可能就一落千丈了，又不能跟青銅一樣回爐重造，作為貨幣穩定性太差了」

  即便是前世全球最喜愛玉的國度也沒有過把玉作為貨幣的時期。

  玉這東西天然不適合作為貨幣使用。

  「嘛，所以這個刀幣就先放一邊。寶箱裡面的刀幣的數量不少，見者有份，大家就當做是這次旅行的紀念品吧。比起這個，寶箱裡面的這幾張紙可能價值更大。」

  快雪也早已知曉自己的推斷目前只能說是空穴來風，所以並不可惜。

  她伸手摸到寶箱底部的幾張紙，眉頭一挑，拿在手裡，粗略看了看後，搖晃著紙張示意眾人將注意力轉移到這邊來。

  「這是？」

  快雪沒有回答，只是將這些神秘的紙張遞到發問的雲堇手中。

  「設計圖？」

  作為戲劇演員，偶爾有些出演的戲劇會需要定製道具，因此雲堇對於設計圖並不陌生，稍稍看了看，便猜出手中的紙張都是設計手稿。

  至於作者是誰，就不用多說了。

  「......粗略來看，應該是歸終機的改造設計圖，目的是為了讓歸終機具備連射功能，只是還未完善。」

  在場唯一看得懂設計圖的鐘離拿著設計圖看了會後，有點遺憾地說出了設計圖上的內容。

  「這塵之魔神怎麼盡給一些我們用不到的東西啊？」

  來自蒙德的冒險家盧卡斯有點情緒了。

  合著咱們一行人忙會了大半天，又是開機關又是殺魔物的，結果呢？

  一些只能當做紀念品的青銅小刀以及完成了一半的設計圖。

  巴巴托斯在上，塵之魔神不會是在戲弄我們吧。

  「這位蒙德的朋友，此言差矣。想來塵之魔神當初留下這個寶箱之時，考慮到了開啟寶箱之人的身份——走投無路之人。

  若非走投無路之人，誰會冒著被魔神記恨的風險潛入魔神的神宮呢？

  故而，塵之魔神在寶箱內留下了那個時代還算豐厚的『摩拉』，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寶箱一直到數千年後的今天才被開啟，過去的貨幣在今天一文不值。」

  唉，千年前那個愛人的善良魔神如今卻再也不見了。

  遙想到那年琉璃百合叢中那抹歡笑著的靚麗的身影，此刻鐘離也有所感傷。

  這個寶箱，很有她的風格。

  「不僅如此，哪怕這張設計圖裡面的內容難以參透。光是這幾張紙就能賣出天價的摩拉，歷經數千年，上面的筆跡依然清晰可見，可見這些紙並不是凡品。更別提這是傳說中的塵之魔神——哈艮圖斯的手稿，目前應該是璃月境內的孤本。」

  「好吧，那這設計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塵之魔神設計到一半就放在那不管了?」

  「歸終機最初的用途是塵之魔神設計出來幫助人們抵禦魔物，而設計出來不久，魔神戰爭爆發，面對魔神，歸終機的殺傷力實在是有限。

  也就是在那時，塵之魔神放棄了花時間和精力更新歸終機。後來塵之魔神身死，而這篇手稿最終沒能等來完成的那天。」

  「沒想到這寶箱的背後竟然是這樣的故事。說起來，我小時候的夢想可是要成為大冒險家，去完成史無前例的大冒險呢。

  沒想到命運弄人，未來的大冒險家至今還沒踏出旅行的第一步，反倒成為了大商人。」

  雲嫣看著自己人生的第一個寶箱，不禁有點哭笑不得。

  「那雲嫣......你現在還想著成為冒險家嗎？」

  出人意外，快雪明顯對雲嫣的話有所觸動。

  「這......應該是不會了，凝光那邊的工作還需要我幫忙，璃月港的那群孩子還跟我約好月末去海邊釣魚。如果是十幾歲的我，可能還會意氣風發地出去闖闖，現在的我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了。」

  心細如髮的雲嫣注意到了快雪對自己的回答的在意，謹慎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嗎？」

  看到雲嫣，快雪回憶起了前世臨死前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和此時的雲嫣很像呢。

  同樣是在心中懷有兒時的夢想，但因為種種原因，始終無法邁出最初的一步，也許這就是長大了吧。

  長大了就開始有了更多在意的、想守護的事物，沒辦法再像少年時期那樣隨心所欲、勇往直前了。

  這是一種「磨損」。

  「快雪，你還年輕，作為過來人，姐姐我希望你有時候不要想得太多，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人們總說年輕氣盛，可任誰都得承認，人的一生中能氣盛的只有年輕的時候了。」

  「少來，雲嫣說的你好像老了一樣，別忘了你現在才20出頭。」快雪打趣道。

  「快雪，姐姐我是認真的。與其在年老時躺在病床上後悔著今天沒能邁出這一步，不如現在邁出這一步，等到老時再後悔。不要讓時光磨滅你的夢想。」

  此刻的快雪感覺和自己對話的不是雲嫣，而是前世的自己。

  「而且你現在已經可以說是世俗意義的成功了。」雲嫣眨了眨眉眼，打趣道。

  確實，現在不考慮以後繼承的家產，擁有「群玉閣」集團20％股份的快雪也已經是個成功人士了。

  這一世的快雪已經不用再為金錢而苦惱了。

  「......姐姐，我想成為冒險家。我的夢想是去世界各國考察遺蹟，然後完成屬於我自己的提瓦特世界史。」

  終於，快雪還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一下心中的緊張，轉過頭去，目光堅定地向刻晴說道。

  世界那麼大，我還是想去看看。

  快雪想要完成前世未完成的心愿。

  「......是嗎？看來以後要寂寞了啊，不能再每天叫睡懶覺的你起床，不能再為睡眼朦朧的你換衣服，不能再每天出門前檢查你的眼屎是否清理乾淨了。」

  「姐姐！」

  就算是厚臉皮的快雪此刻也羞得臉色通紅。

  笨蛋姐姐，這些話就不能私下裡說嗎？

  「呵呵，開玩笑的啦。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畢業以後。」

  「......姐姐只有一個要求，注意安全，還有每年海燈節必須回家。」

  「姐姐......這是兩個要求。」

  看著眼中流露出不舍但依舊微笑地同意的刻晴，快雪的心中既有感動也有不舍。畢業以後，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見眼前的人兒了。

  「行啦，還有一年多呢，現在傷感作甚。」

  「快雪...保重。」

  三人中和快雪感情最深的胡桃此刻也不復之前的活力，小嘴張了張，最終沒有說出挽留的話，表示尊重、祝福。

  誰也沒想到，原來和快雪相處的時光竟然一下子只剩下短短的一年了。

  「好啦，快雪又不是現在走，還有一年多呢。在這一年多里，我們和快雪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吧。」雲堇輕輕拍了拍胡桃的背後，挽起胡桃的手，安慰道。

  「也是，我提議，今後每年田假，我們雲麓書院甲班胡桃隊都要出去旅遊，不對，避暑。同意的舉手！」

  到底還是胡桃。有胡桃在，總是能熱鬧起來。

  「唰」「唰」......

  五人全員通過，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