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舞台之上那如夢似幻的場景,那維萊特瞥了一眼身邊的常明,隨後便自言自語道:
「原來你讓我輸出的那些力量...還有這種用途麼?」
聽到那維萊特這意味難明的話,常明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轉而便說道:
「只不過是一些能讓舞台布景更加美麗的小把戲而已,畢竟是公演,用一次就夠了。」
對於常明這聽起來有些驢頭不對馬嘴的的回答,那維萊特只是點了點頭,轉而便開口問道:
「今天你叫我來不只是為了看表演吧?那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執行?」
聽到這話,常明玩味的笑了笑,轉而便說道:
「演出結束,然後...等我的漁網收起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他們的面前施行那個計劃了。」
常明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站在後台另一端滿臉期待看著舞台的劇團眾人,轉而便說道:
「其實你也想知道吧?他們之間到底存在多少遺憾,而那些遺憾當中又蘊含著多少種你未曾見過的情緒...」
「坐在那個位置上,看見的全部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極端、最沒有道理的情緒。」
「希望那些美好的情緒...能夠加強你對人類的理解,那維萊特。」
說罷,常明便將目光放到了站在舞台上的芙寧娜身上,不再發言。
而那維萊特則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身邊這個藍色長髮的男子,那雙灰色的豎瞳當中閃過一抹意味難明的情緒。
「你還真是讓人難懂啊...常明...」
他如此在心中說道。
......
舞台上的芙寧娜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那個「自己」,臉上沒有浮現出絲毫意外的神色。
這種感覺就像是...芙寧娜她早就知道「另一個自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樣。
不過台下觀眾們的反應倒是和芙寧娜的這種鎮靜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
他們很驚訝,也很詫異。
「什麼意思?難道說...剛剛的那些劇目片段只不過是芙寧娜大人在面對預言之前的最後抉擇?」
「不不不,我覺得劇目到底是怎麼樣的其實不算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次的場景構築!」
「對啊!這如夢似幻的場景,恐怕想要實現都得要好幾位神之眼持有者全力輸出吧?」
「還有這個芙寧娜大人的投影,這可真是...太震撼了!」
聽著台下那略微激烈的交談聲,芙寧娜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平靜,就好像一切都干擾不到她一樣。
而另一個「自己」也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芙寧娜,在發覺她一直都沒有開口後才先開口說道:
「他們將所有的痛苦都拋給你來承受,將整個提瓦特上最困難的問題交給你來解決。」
「即便你為了保護他們傾盡一切卻還被他們定義為「毫無作為」,而現在的你甚至被他們親自送到了審判席上...」
「即便如此,你還要拯救他們嗎?」
此話一出,原本吵嚷的觀眾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或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許是出於好奇,他們很想要知道當時的芙寧娜到底做出了什麼樣的回答。
雖然從結果上來說...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但從本質上來說,這種事情看到「過程」和看到「結果」所得到的體會是不一樣的。
看著眼前那個表情平靜的「自己」,芙寧娜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既然你不打算拯救他們,那你為什麼不把神之心——」
「我沒有說我不打算拯救他們。」
芙寧娜神色輕鬆的看著眼前的「自己」,轉而便繼續說道:
「身為楓丹的神明,我應當拯救他們,那些不相信我的...只是一小部分。」
「你既然能夠讀取我的記憶,那你應該就能看到吧?」
「看到什麼?」
「幻影」不由自主的發問道。
聽到這話,芙寧娜的嘴角微微上揚,那雙好看的異瞳當中流露出些許憐憫之色
——就好像是在可憐面前的另一個「自己」一樣。
在思考了一會兒後,她便輕輕地開口說道:
「你應該能看見那些在審判最開始的時候就為我的身份做出解釋的楓丹居民。」
「從最開始的時候...你一直都在放大我內心中的那些負面情緒,想要通過這個來讓我放棄拯救我的子民...」
「但很可惜,我能看到那些為我解釋甚至於說...開脫的人們。」
說到這裡,芙寧娜稍稍頓了頓,轉而便繼續說道:
「我承認,我曾因為孤獨與痛苦一度想要放棄這非人的職責,但我仍然堅持下來了。」
「我也不否認有的楓丹居民對我意見很大,他們對我的行為舉止感到不安,對我的能力也有懷疑...」
「但他們也只是想讓自己更為安穩的活下去,僅此而已。」
芙寧娜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些許感慨之色,不等那幻影繼續找理由催眠她便率先說道:
「魔神愛人,我是楓丹的水之魔神芙卡洛斯,我是人的神,我要愛護我的子民,保護他們免受災害侵擾。」
「一個人默默地承受這些苦痛並非是我的本意,但...這是解決預言災難的唯一辦法。」
「璃月有一句話叫做...「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預言災難當前,身為神明的我自然是那個高個子的人。」
「頂住這片天就成了我的職責,保護他們...就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情。」
說到這裡,芙寧娜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轉而便輕輕地開口說道:
「更何況...我從很早之前就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
「從那天他聽到我自言自語的那些話以後,他就開始不遺餘力的調查一切與預言有關的事情。」
「在那個崩潰的夜晚,他送來了一盤蛋糕,還有來自於他的推論,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並不孤單。」
「雖然我還和以前一樣需要偽裝,需要緘口不言,沉默的執行這些計劃,但我知道我的身後永遠會站著一個支持我的人。」
「儘管他識破了我的偽裝,儘管他看穿了我的計劃,但他依然選擇保持沉默。」
「這就是他對我的信任,於情於理...我都不應該辜負他。」
芙寧娜一邊說著一邊輕輕一握,一團藍色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樣就飛到了她的手中。
「更何況我是楓丹的神明。」
「五百年前我在計劃這件事的時候...我心中想著的是怎麼保護楓丹的居民。」
「而現在...也是一樣。」
說完這些話,芙寧娜的神情肉眼可見的鬆弛了下去,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些許釋懷的笑容。
「今天,預言災難即將來臨,而這也是我等待了五百年的最佳時機...」
「只要現在放棄那來自於神之心當中的神力,帶著那積蓄了五百年的「律償混能」一同毀滅...楓丹才能避免被淹沒的結局。」
說罷,芙寧娜便將目光放到了眼前逐漸變得虛幻的幻影面前,輕聲說道:
「我大概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律償混能」的本質其實是人類感情的聚合能量,在「神之心」的催化之下...那些感情逐漸形成了一個意識。」
「而這個意識就是你,對吧?」
「一旦我將所有的「律償混能」和我自身的神力一同製成破碎命運囚籠的巨錘的話...你也會灰飛煙滅,對麼?」
「......」
眼前的幻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半晌後才幽幽開口問道:
「這真的是你真實的願望嗎?哪怕忍受了這麼多的痛苦,哪怕忍受了這麼多的非議,你也要拯救他們嗎?」
「他們明明是你痛苦的來源,你為什麼...還要拯救他們呢?」
聽到這話,芙寧娜微微一愣,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樣。
「我的...願望?」
在稍加思索以後,芙寧娜便得出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看著眼前那個甚至帶有些許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幻影」,少女輕聲回答道:
「這就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責任,亦是我的願望。」
「我比任何一個楓丹人都期待預言結束的那一天,因為...我終於可以重新做回我自己了。」
「我也完成了自己身為神明的職責,我無愧於民、無愧於心。」
「他們不會因為你拯救了他們而感謝你!他們不會因為你的付出而感謝你!」
「芙卡洛斯!想想你曾經的樣子!想想你擁有神明力量的時候!」
「為這些曾經傷害了你的人,放棄神明的力量真的划算嗎?!」
「幻影」的神情逐漸變得扭曲,就好像是瀕死之人最後的掙扎一樣。
聽到這話,芙寧娜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後便開口說道:
「常明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不能以個體的行為而對一整個群體下定論」。」
「而剛剛在歌劇院當中為我神明身份而開脫的人就是這句話最好的印證。」
「我並不在意他們是否感謝我,因為我只要把我應盡的責任做到就好了。」
「至於神明的力量...」
芙寧娜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反而相當的坦然。
「沒有神明力量的日子我也走過了五百年,我也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
「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將自己身上的責任結束,保護好生活在楓丹的每一個人,這樣就足夠了。」
說到這裡,芙寧娜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便將攤開那握住藍色光團的手。
嗡——
伴隨著一陣輕盈的響動聲於歌劇院之中響起,那藍色的光團緩緩上浮,不一會兒便飄到了歌劇院的上空。
芙寧娜微微抬起頭,看著那懸浮於歌劇院上空的光團,輕聲呢喃道:
「希望你能夠拯救這一切吧...希望你能帶給我、帶給楓丹難得的安寧與祥和。」
或許是聽到了芙寧娜所說的話,那光團所散發出來的光芒變得愈發強烈,一圈又一圈藍色的漣漪在歌劇院的半空中緩緩浮現。
伴隨著那些漣漪出現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那光團所散發出來的藍色光芒也強烈到了極點。
嘭——
一陣足以驚破天際的響動於舞台之上響起,一道海藍色的水光直衝天際,化作紛紛揚揚的小雨落在了舞台之上。
而就在此時,聚光燈完全聚焦在了芙寧娜的身上。
她踏著輕盈的步伐,伴隨著那悠揚的樂聲,宛若水中仙子一般輕輕地舞動。
【我是司掌水的神明,亦是人的神明,保護他們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願望】
【我來自於水中,亦將歸於水中,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代表生命的水為何會選擇覆滅生靈?這一切是人類的罪惡還是高天的傲慢?】
【但...於此刻而言,它已經不重要了】
【若是人類的罪惡,那將由神來背負,因為是她創造了他們】
【若是高天的傲慢,那將由神來審判,因為她是執掌正義的神明】
【我是人的神,亦是自己的神】
【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我會一直在這裡,用自己的眼睛重新認識這五彩斑斕的美好世界】
【想要保護人的心從未落下,從來都不曾改變過,從不曾改變...】
伴隨著音樂逐漸變得舒緩,原本那在高天之上的水光也在此刻逐漸變得暗淡了下來,而這也預示著這一場劇目的...徹底結束。
看著那在舞台上已經擺出了謝幕姿態的芙寧娜,台下的觀眾一時間有些呆滯,隨後便爆發出了如同雷鳴般的歡呼聲。
「芙寧娜大人!!!」
「好!好啊!人類的罪惡由保護他們的神明來承擔,高天之上的傲慢由神明來審判!」
「嗚嗚嗚...芙寧娜大人...」
「哪怕人類對芙寧娜大人行為表示疑惑和不解,甚至到最後演變成了抨擊...她最終都沒有放棄我們...」
「始終是人的神明啊,我很榮幸能成為這樣的一位神明的信徒。」
......
有的時候,情緒並不需要什麼過分的渲染,只需要保持平靜就能夠引起軒然大波。
就像此時此刻的觀眾一樣。
芙寧娜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激烈的情緒。
她只是很平靜的站在舞台上,說出了那些足以讓在場的楓丹人半夜起來扇自己幾個耳光的話語。
僅此而已。
而就在台下的觀眾正在為劇目喝彩或為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歉然的時候...
芙寧娜等人已經重新站在了舞台之上。
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便由克勞德來負責這最後的收尾工作。
當然,在這種場合之下...克勞德自然不會推脫這件事。
畢竟...之後要領導這支劇團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輕輕地走到眾人前方,先是對場下的觀眾鞠了一躬,轉而便開口說道:
「楓丹水神,芙寧娜,飾演者,芙寧娜·德·楓丹女士。」
「楓丹輔政官,常明,飾演者,常明先生。」
「薩爾萊斯以及他的後代,飾演者,波洛先生。」
「沫芒宮文員,飾演者,維爾芒先生。」
「楓丹科學院文員,飾演者,勞維克先生。」
說完這話,克勞德微微頓了頓,隨後便帶著頗為自信而又驕傲的聲音說道:
「最後,還要特別鳴謝本次表演的場地安排與演出指導,芙寧娜女士與常明先生!」
在勞維克說完這話以後,劇團的所有人,包括站在舞台上的芙寧娜與常明,他們共同對台下的觀眾微微行了一禮,隨後便一同返回了後台。
......
然而就在眾人剛剛返回後台不久,波洛甚至都還沒有開口問他們什麼時候能見到奧蕾蒂的時候...
一陣頗為活潑而又激動的少女音便傳入了眾人的耳內。
「常明先生、芙寧娜大人!」
被點名的兩人循聲望去,看見了那位如同黃色薔薇一樣明媚的少女。
當然,還有在她身邊如同護衛一樣的克洛琳德。
似乎是察覺到了兩人的目光,克洛琳德對兩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微笑。
「恭喜兩位表演成功~」
娜維婭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兩捧花塞到了兩人的懷中,轉而便眨了眨那雙流露出些許好奇之色的霧藍色眸子並問道:
「話說回來,常明先生,剛剛你們表演的劇目...算是新開發出來的什麼全新劇目嗎?」
聽到這話,克勞德微微一愣,隨後剛想要解釋些什麼的時候...常明把他攔住了。
他笑著看著眼前好奇的娜維婭,輕聲問道: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看著那雙溫柔的海藍色眸子,娜維婭心中緩緩鬆了一口氣,稍稍想了一下便開始大膽猜測。
「在我的印象當中...歌劇的演員都是站在舞台上,然後大聲地說著一些有些破壞沉浸感的台詞。」
「嗯...舉個簡單的例子就是芙寧娜大人先前小聲說出的那些話,在別的歌劇當中都應該是大聲喊出來的,而非低聲呢喃。」
「所以我覺得...常明先生,你們是不是在開發什麼新的劇目啊?」
看著眼前那雙好奇的霧藍色眸子,常明輕笑著點了點頭,轉而便坦然的開口說道:
「楓丹的歌劇文化走向提瓦特大陸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這一點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打磨。」
「畢竟...劇作家這個行業目前為止除了克勞德先生之外,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人能夠寫出來類似於《波愛修斯》的劇本。」
常明稍稍頓了頓,轉而便說道:
「歌劇這個行業沉寂太久了,以至於很多劇作家都開始吃老本,一直用以前的那一套而非自己創新。」
「璃月就一句話叫做...「對症下猛藥」,為了讓這整個市場得到提瓦特大陸的認可,我們只能推行改革。」
......
就在常明正在闡述他的理念的時候,萊歐斯利這邊正在上演一出真正意義上的好戲。
此時此刻的萊歐斯利斜靠在一棟高檔公寓樓的外側,那雙黑色的眸子流露出些許冷漠的神色
——就好像他對於接下來的事情完全無感一樣。
他微微側過頭,看著那燈火通明的歌劇院,萊歐斯利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哎...這些下水道裡面的老鼠還真是難抓,抱歉了老朋友,這一次沒辦法當面祝賀你了。」
萊歐斯利有些無奈的自言自語道。
而就在他已經覺得有些無聊的時候...一道身穿黑色制服的身影便從街道的另一頭快速朝著他所在的地方跑來。
「公爵大人!北國銀行給我們提供的諾克蘭家族人員名單之中共計四十八人,如今已成功抓捕其中四十七人!」
「最後剩餘一人為凱爾薩·諾克蘭,請問是否現在實施抓捕?」
聽到這話,萊歐斯利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後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著急,既然要給那些人以威懾,那就威懾到底。」
「讓他們看看楓丹執法機構的耐心,也讓他們看看那位輔政官真正的手腕。」
「換了四五個據點就想讓我們被難倒?很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萊歐斯利輕輕地聳了聳肩,隨後便抬起頭看了一眼這棟公寓的某個房間,輕笑著說道:
「我可真期待你跑出來的時候面對這天羅地網和早就被看透的計劃以後...會表現出什麼樣的情緒。」
......
此時此刻的凱爾薩正淡定的坐在沙發上,似乎是對於自己的計劃無比自信一樣。
他雙手交叉抵住下巴,看著歌劇院方向那逐漸暗淡下來的藍色光柱,臉上浮現出了一抹陰森的笑容。
「嘖嘖嘖,看來那位輔政官大人的演出即將結束了呢...」
「按照他和芙寧娜的名氣,想來現在絕大部分逐影庭的成員都在忙著維護散場之後的秩序吧?」
「納爾遜從今天早上就失聯了,他應該也被抓了...不過他清楚地就是我說給他的那些無厘頭的話語。」
「剩餘的逐影庭和警備隊成員應該都去抓捕其他的人了吧?現在就是離開的時候!」
「我還就不相信你們還能找到我所有據點的位置不成?」
凱爾薩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邊的一個手提箱,將掛在門附近的衣架旁的一頂黑色紳士禮帽戴在了頭上,隨後一溜煙的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然而在他剛剛走出公寓的大樓時...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不寒而慄。
「你好,凱爾薩·諾克蘭先生,你涉嫌引入外來危險物種、轉移大額資產以及謀害前任水神與輔政官...」
「我現在以楓丹名譽公爵的身份邀請你去梅洛彼得堡坐一坐,我們坐下來喝口茶,好好地討論一下這件事。」
「哦對了,順帶一提,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你也不會有什麼呈堂證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