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年禮

  按理,還沒分家,魏年不該置私產。記住本站域名這倒不是魏家家規,魏家又不是大戶人家,也沒這些講究。而是時下人大都如此,父母在,都是一處過日子。

  這是習俗。

  習俗對於魏年從來不是約束,不過,他私房買的宅子,是不能跟家裡說,不然,叫老太爺老太太知道,那必是要給他沒收的。魏年早同陳萱商量過,用陳萱的名兒買的。倆人回家,魏年也只同家裡說是租了處院子,給陳萱明年種草莓。

  魏老太太問租的哪兒的院子,租金多少,魏年別看置了私房,租金什麼的,他並不賺家裡的錢,還說了個比市面兒低的價兒。魏老太太點頭,「房租倒是不貴,阜成門那塊兒,也是內城地界兒,現在房租漲的厲害。就是這種草莓,如今倒沒啥,還沒種哪。以後草莓種上,那邊兒可得有個人看著才成。」

  「我也正想這事兒,就是那宅子,咱們既租下了,也得有人看著才好。」這事兒魏年就不跟老太太說了,而是跟老太爺商量,「爸,咱們老家可有什麼親戚,老實些就成,給看看宅子。草莓熟的時候,我帶媳婦過去住一個月。別的時候,也得有個人住著。一是給照管宅子,二是宅子裡有個人,咱們也放心。」

  魏老太爺家裡真是沒什麼親近的親戚了,魏老太爺自己是過繼給的族中大伯,他自己原本的家裡,出息可靠的都叫魏老太爺拉幫出來了,看宅子這個活兒吧,給的錢不會太多,偏生還要在宅子裡種那金貴的草莓,所以,人笨些沒什麼,要緊的是可靠。魏老太爺尋思半晌,倒是想到一個人,問李氏,「你娘家三舅爺,老王頭兒,如今怎麼樣了?」

  李氏柔聲道,「去年我大舅過來,說三舅爺跟著大舅家過,身子骨兒倒是硬郎。」

  李氏自小在舅家長大,同舅家很親近,就是李氏的親事,也是舅家給定的。李氏性情柔順,一聽老太爺的話,就是想三舅爺來京給看宅子的。李氏心下也是願意的,三舅爺命苦,娶了兩房媳婦都是先三舅爺而去,膝下也無兒女,現在跟著大舅過日子,算是跟著侄子過。李氏舅家家境也還可以,但那也是在鄉下可以,跟魏家還是差一大截的。

  魏老太爺和大兒子、大兒媳商量道,「給親家大舅去信問一問,看親家大舅和三舅爺的意思,願不願意過來。你們把情況說一說,就是看宅子,吃穿花用,都是咱家出,人過來就成,平日的活兒就是打掃下院子什麼的。雖是親戚,咱們也不能叫三舅爺白干,一年二十塊大洋,你們覺著如何?」這二十塊大洋,可見魏老太爺厚道,在鄉下,五六塊現大洋就能娶房媳婦。在北京,雖然去工廠做工,一月也能有十塊錢,可是,工廠里幹活的時間長不說,活也不輕閒。再者說,工廠發工資,你自己吃喝拋用,工廠可是半點兒不管的。

  李氏顯然也想明白這一點,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就是親戚,叫三舅爺過來,他也願意。錢不錢的,並沒關係。」

  魏老太爺笑,「一碼歸一碼,你們寫信問一問。」

  魏時李氏都應下了。

  這就是陳萱沒個好娘家了,要是陳家叔嬸為人忠厚,宅子是魏年買的,草莓是陳萱種的,就是僱人看宅子,也得先說陳萱的娘家人。哎,就陳萱那叔嬸,不提也罷。估計陳家的陰德都落陳萱頭上,至於陳家叔嬸,缺德還不夠哪。

  好在,陳萱並不在意請誰看宅子,只要是個可靠人就成。

  轉眼就是新年。

  魏年還假裝不在意實則很刻意的提醒了陳萱好幾回新年禮的事,陳萱都覺好笑,想著阿年哥是真的很期待她送新年禮啊。陳萱也有些好奇阿年哥會送她什麼新年禮。

  年下所有的活都與過年有關,主要是準備過年的吃食,陳萱李氏都是一把幹活的好手,料理的俐俐落落,男人則忙著鋪子裡的買賣,還有就是親戚朋友互送年禮的事。臘月二十三在家宴請了夥計掌柜,發了過年錢。年三十晚上照舊是一桌豐盛無比的年夜飯,魏老太太覺著,陳萱現在不如以前老實了,這不,吃飯時那筷子,總是朝肉菜伸。不過,想到大過年的,不好嫌媳婦吃得多。再者,小兒子剛租了宅子,明年準備還要多種草莓,種草莓這事兒,家裡就陳萱比較成。介於明年還要陳萱種草莓掙錢,魏老太太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所以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真乃人間至理。

  雖然陳萱現在尚不明白這道理,她卻是活的坦蕩了不少,她平時努力幹活,對魏老太太也盡心服侍,要是肉菜少,她是不會動的,畢竟,在陳萱的心裡,好菜總要先給老人和孩子們吃。可大過年的這麼一大桌子好吃的,陳萱也就放開來吃了一回。至於魏老太太的心情,她吃都吃了,老太太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一直在老太太老太爺屋兒里守過歲,到十二點,大家到院子裡放了回爆竹煙花二踢腳,就聞著彌散在整個北京城的爆竹煙火味兒,各房回各屋兒了。

  剛一回屋兒,魏年就把給陳萱的禮物送給了陳萱,是一張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借閱卡。

  陳萱還不曉得這借閱卡是什麼東西,待魏年說給她知道拿著這卡片就可以去大學圖書館免費借書,把陳萱震驚的,陳萱把一張印著大紅章的借閱證翻來覆去的瞧了好幾遭,眼神之熾熱,魏年都擔心她把借閱卡看化了,陳萱手裡反覆摩挲著借閱卡,直說,「唉喲,唉喲,我可是開眼界了。阿年哥,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的好東西。以後看書就不用錢了,也不用去買了。這可真好!」陳萱喜歡的語無倫次,盯著這借閱卡,眼珠子都拔不出來了。

  魏年笑,「行啦,先收好,待過了燈節,我就帶你去北京大學圖書館轉轉。」

  「成!那可說定了啊!」陳萱很珍惜的把圖書卡鎖自己的小抽屜去了,然後有些緊張的撣撣身上的棉旗袍,「我給阿年哥打水去,阿年哥先洗漱吧。」

  「洗漱不急,你給我準備的新年禮哪?」魏年原是個要面兒的人,新年禮什麼的,人家不送,沒有開口要的理。不過,陳萱不是別人,而且,陳萱把新年禮弄的神秘的不成,把魏年吊足了胃口。這回忍不住就問了。

  陳萱老實的說,「原本我覺著我準備的新年禮也挺好的,可給阿年哥一比,我一點兒信心都沒有了。」

  「只要你誠心準備的,我什麼都喜歡。」

  陳萱就去箱子裡拿出自己的綠綢荷包兒,又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小帳本兒,翻開來看一回欠帳,然後,跟魏年說,「阿年哥,今年一年,我一共欠你十六塊七毛八,我織羊毛衫,掙了十塊大洋。不過,這十塊錢不能全都還你,明兒得留一塊五給孩子們發壓歲錢,就先還你八塊五,還欠你八塊兩毛八,沒錯吧?」

  陳萱認真的跟魏年算了回兩人間的債務問題,魏年臉都黑透了,整個人仿佛剛剛在院裡被放的炮仗,眼瞅就要炸了。魏年仍殘存著一絲暫時不要掐死這丫頭的理智,咬牙切齒的問陳萱,「你給我的新年禮就是八塊五毛錢!」

  「不是,我先把欠帳的事兒說一下。」說完,陳萱從小帳本兒里拿出一封大紅紙糊的信封,上面還寫了一行陳萱標準方塊字:祝阿年哥新年快樂。陳萱有些羞澀的把信遞過去,「我以前,也沒給朋友送過新年禮,給別人送的那些,又擔心阿年哥你不稀罕,我也沒錢買貴重東西,就寫了一封信給阿年哥。」

  魏年從被氣炸的邊緣硬生生的給這句羞羞澀澀的軟話兒拽了回來,臉色瞬間由冬轉春,星眸含笑,百花盛開的接過,「貴不貴重不要緊,關鍵是看你的心意。」還同陳萱說一聲,「那我就拆開了。」

  陳萱害羞的點點頭。

  魏年打開來,陳萱是這樣寫的:

  開頭就是——

  阿年哥:

  新年好。

  快過年了,阿年哥說給我準備了新年禮,讓我也給你準備一份兒。我以前,從來沒有人送我新年禮,我也很少給別人準備禮物。自從認識了阿年哥你,我長了許多見識,認識了許多有本領的人,有阿年哥帶著我,指點我,我也可以跟他們說話聊天,讓我比以前有進步多了。這些都是阿年哥帶給我的,我心裡對阿年哥,感激極了。

  比起阿年哥對我的幫助,我能幫助阿年哥的地方太少了,幾乎沒有。我也就是能燒阿年哥喜歡的飯,給阿年哥做做針線,平時照顧一下阿年哥了。我特別想給阿年哥幫忙,就是一點兒小忙也好。等以後我有了本領,我就能對阿年哥更好,報答阿年哥。我也希望阿年哥你能越來越厲害,要像容先生那樣厲害,才不辜負阿年哥你的聰明智慧。

  我沒寫過信,也不知道信要怎麼寫,就是想到啥就寫些啥了。最後,祝阿年哥新年快樂,平安如意。

  落款是,你有朋友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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