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萱挑好書,因年下事多,還有家裡小丫頭要回去餵奶,陳萱魏年就先告辭了。記住本站域名路上陳萱遞了本法文書給魏年,與他道,「給阿年哥你挑的。」
魏年雖然承諾聞夫人,不把聞夫人是他媳婦親娘的事告訴他媳婦,可這心裡裝這麼大一樁事。饒是魏年也不能立刻恢復平靜,不過,看陳萱兩眼晶晶亮的給他看書的模樣,魏年笑,「唉呀,見了書也沒忘了阿年哥啊。」
「說什麼吶,我一直記著哪。」陳萱感慨,「夫人和容先生一樣,都是極厲害的人。她會很多洋文,同那些大使館的大使先生們說起話來溜兒的不行,特別高級有檔次。」
魏年問陳萱,「萱兒,你想不想成為聞夫人那樣的人?」
「我是要做學問家的。」陳萱道,「夫人有夫人的本事,我還是想做學問。我主要是比較羨慕夫人那樣自信又淵博的模樣。我覺著阿年哥你倒是可以試試。」
「我還差得遠。」
「怕什麼呀,阿年哥你也是那種很聰明的人啊。」
陳萱興致勃勃的同阿年哥說著話,又說到過兩天幫聞夫人酬備宴會的事,陳萱道,「那天咱們早些過去,夫人待咱們這樣好,咱們可得盡心盡力的才好。」
魏年自然稱是。
其實,即便知道這等驚天秘密,除了魏年心裡就揣十五隻兔子一般,人家陳萱還是日子照過。平時就是照顧小丫頭,去店裡做事,順帶跟秦殊打聽一下宴會要怎麼準備。秦殊聽說是聞公館的宴會,跟陳萱商量,「到時我跟二嫂你一起去成不成?」
想著秦殊和聞夫人也一直很好,陳萱以前也常跟秦殊一起參加酒會,她就應下了,「這怎麼不成?我不大懂這種宴會要怎麼準備,阿殊你可得教我。」
「這沒什麼難的,其實現在的宴會多是西式自助酒會那種,就是大家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準備幾樣西點酒水就行了。」秦殊以前常參加這種場合,她自己家裡也會有宴會,就把各種中式、西式宴會的準備都同陳萱細說一回,秦殊道,「二嫂咱家不是有草莓麼,現在的宴會都要有水果,現在的水果像桔子、梨、蘋果的不新鮮,把咱們的草莓帶些去,新鮮摘的,又好吃,又好看。」
「我也這麼說。」
陳萱做事一向公道,她跟秦殊商量著,聞夫人既是在自己家舉辦的宴會,想來只是請一些比較熟的朋友,陳萱提前看過草莓,跟大姑姐說好了,留出二十斤的來,這些草莓也不會讓大姑姐吃虧,陳萱拿私房按市價買的。不過用私房錢的事就沒叫魏金知道,魏金是個乍呼人,一點小事都愛嚷嚷出去,陳萱只說是別人出提前定的。
陳萱把秦殊帶去也,聞夫人也挺高興,笑道,「正好一起幫我的忙。」
聞夫人說是要陳萱幫忙,其實一樣樣的同陳萱講宴會要如何酬備,要準備哪些飲食酒品,插花擺設要如何布置,介時現場可以放一些悠緩的音樂唱片。至於更私密的宴會,還有人家會請客人彈鋼琴唱歌,這些在聞夫人這裡是沒有的。聞夫人道,「以前把唱戲的都叫戲子,視為下九流。現在明星歌星的地位與以前不同了,就是戲曲家也頗受追捧,不過,在一些大戶人家還是極講究這些,不願意子弟在外彈琴歌唱。所以不要冒昧的請人演奏,如果有這種需要,寧可請歌星。」
陳萱點頭記下。
秦殊道,「就像現在上海許多名媛都以會唱崑曲為榮,實際上就算肯登台,也多是為了公益酬款,沒人肯真正上台賣藝的。」
聞夫人笑,「就是這個理。」
陳萱道,「現在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也沒多少去唱歌唱戲的,我們老太太那麼喜歡看梅蘭芳馬連良的戲,說起話也是一口一個戲子。」
閒聊一回,中午吃過午飯,陳萱回去摘草莓,還要給小丫頭餵奶,然後再帶著草莓過來。聞夫人讓司機送陳萱過去,陳萱就一起把魏年帶過去了。魏年現在每每見聞夫人總有些不自在,好在他是個撐得住的,還能里里外外的跟著忙一遭,然後到樓上跟聞先生打過招呼,私下跟聞夫人打聽都有哪些客人過來。聞夫人很滿意魏年的機伶,提前把客人的名單給魏年看過,魏年見都是北京城的名流,並不拘泥政商兩界,只是名單比上次在市政廳舞會上的來人要簡潔的多,可知必是聞氏夫婦關係極不錯的。
魏年心中默默記下後,讓陳萱也一起看一看,讓陳萱心裡能有個數。
聞夫人讓阿芒打電話給聞雅英,讓聞雅英有空最好能早些過來。結果,都找不到聞雅英的人。聞夫人無奈,「前天就讓阿芒打電話同她講了今天家裡要辦晚宴的事,她該早些過來。」
陳萱都覺著聞夫人這繼母做的挺不容易,有用沒用的也只有寬慰聞夫人,「聞小姐興許是有事也說不定。」這話說的,陳萱都覺著假,她悄悄同聞夫人說,「夫人您每天這麼忙,先做要緊事,這些事以後再說唄。」
聞夫人道,「也是。」
可想而知聞雅英過來後看到的場景吧,魏年就跟在聞先生身畔,招呼著過來的客人們。陳萱與聞夫人在宴會廳內招呼過來的客人,幸而聞雅英今日是與容揚一起過來的,她要爆也給容揚摁住了。容揚低聲道,「別在這種場合出醜。」
聞雅英牙齒咬的咯咯響,過去後直接站在陳萱跟前,陳萱好在知道她大小姐脾氣,想著聞夫人好意指點她,她不能叫聞夫人難做。陳萱連忙讓開聞夫人身邊的位置,高高興興的同容揚打招呼,「容先生,您來了,咱們裡頭說話。」這是在容公館,聞雅英過來,陳萱就順勢和容揚屋裡去了。
容揚都得慶幸陳萱是這樣的好性子,容揚同聞先生打過招呼後,便同陳萱進去了。容揚道,「今天你們來的真早。」
「我一早就過來了,夫人說讓我過來幫忙。」陳萱小聲道,「我知道夫人是好意提攜我。」
容揚認真道,「是你性子好,值得人如此相待。」
陳萱歪頭笑笑,有些羞澀。
在容揚看來,陳萱真的是極富傳統女性特點的女性了,只要是對她的誇獎,陳萱總是容易害羞的。容揚對來客自然更加熟悉,小聲的同陳萱做著介紹,待客人與聞夫人打過招呼後,容揚再帶著陳萱過去寒暄。秦殊也有自己的社交。
待客人來得差不多,容揚便讓陳萱自己去學著與人交談來往了,秦殊湊到容揚身邊,拿個小甜餅咬一口,與容揚道,「聞姨打電話給大小姐好幾次讓她早些過來,都找不到她人,她自己要來這麼晚,見二嫂和夫人在一起她又不痛快。她要是早些來,也輪不到別人了。「以為聞雅英是嫉妒陳萱站在聞夫人身畔沾聞家的光哪。就秦殊的觀點,你自己不說早些來,這還你家宴會哪,別人過來你又不高興,這叫什麼脾氣啊。
容揚道,「吃你的小甜餅去吧。」
秦殊皺皺鼻尖兒,搖搖頭,過去找文太太說話去了。
陳萱一向與楚太太相熟,楚教授也是極熟的。楚太太又把陳萱介紹給了蔣太太靳太太認識,別看楚太太是舊式婦人,楚教授的地位在這兒擺著,楚太太圈子裡都是文化界一流教授夫人。陳萱就愛與學識淵博的人相處,雖說各位太太有新有舊,陳萱也都能寒暄的說上幾句。
陳萱就是有些意外又見到了陳女士,陳女士是與苗軍長一起來的。今日苗軍長穿的是便裝,雖無十分儒雅,也有一種尋常人沒有的軍人的颯爽之氣。陳女士與聞雅英關係極佳,二人說話間,聞雅英臉上還帶出些許笑意,總算不是剛剛那種人人欠她五十吊的樣子了。
因為都是聞氏夫婦的朋友,大家彼此也沒有那種政見相悖之人,熟與不熟,都是社交場裡的人精,總是能一團和氣。
陳萱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主要是魏年穿花蝴蝶似的礙了聞雅英的眼。這真怨不得魏年,魏年這樣的精明人,豈會在這樣的場合奪別人的風頭,主要是魏年生得相貌英俊,饒是在一屋子顯赫人士之中都是那種令人不能忽視的樣貌。再加上魏年天生愛交際,聞雅英真是一抬頭就能見到魏年在借著她爸爸和她表哥的東風與人攀關係,至於陳萱,聞雅英見她與些個舊式小腳太太們在一起,反是順眼不少,認為陳萱就當在土鱉群兒里打轉。
聞雅英平生最厭這等機巧鑽營之人,再聽到魏年竟然一口一個靳叔叔的稱呼北京大學商學院的院長兼北平工商業協會會長,聞雅英端著一杯紅酒,裊裊娜娜的上前搭了一句,「魏先生與靳叔叔是親戚?」
魏年笑容不變,「聞叔叔說靳叔叔不是外人,讓我不要拘泥。」
聞雅英唇角勾起一抹笑,似是玩笑又似認真的口吻,「您對我爸爸一口一個叔叔的,乍一聽,我還以為您是我爸的哪個大侄子吶。」
魏年再好的風度,面對聞雅英這般拆台,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這本就是聞家家宴,來的都是熟人,宴會廳也並不大,陳萱聽到這話,當下就不高興。想著聞雅英怎麼跟瘋狗似的,阿年哥又沒礙著她。魏年臉上揚起笑意,與聞雅英親親熱熱的說,「我不是怕你們女孩子都不喜被人叫老,才沒叫您聞大姐麼。唉喲,當著靳叔叔的面兒,我可得給大姐賠個不是。大姐您大人有大諒,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要說魏年,當真是個人才。他直接把聞雅英刺激的一杯紅酒沒入喉,全都便宜魏年臉上了。這要不是在聞家,魏年得給聞雅英倆嘴巴。陳萱早就見聞雅英陰陽怪氣的為難她家阿年哥,接著就見聞雅英一杯紅酒潑她阿年哥一臉,陳萱心說,阿年哥,這都是上輩子的報應啊!
不過,看她阿年哥臉都青了,陳萱忙踩著小皮鞋噠噠噠的過去,給阿年哥擦擦臉。聞夫人已經握住聞雅英的手腕,輕聲道,「雅英,你太無禮了!」
聞雅英完全是給魏年一句「大姐」刺激到了,何況,她對聞夫人成見早深,自己在北平的日子並不如意,今新怨舊恨齊齊發作,聞雅英只圖痛快,完全不顧理智。她其實一向擔心聞夫人會讓陳萱入聞家籍的事,如果擔心這個,就應該讓聞夫人與陳萱永不相認才好。最好就是如現下這般,做朋友般往來。可聞雅英叫魏年刺激的昏了頭,又見聞夫人說她失禮,當下冷笑,「你願意怎麼抬舉你前夫的女兒,是你的事!可這是聞公館!讓姓陳的來做聞家晚宴的主角,這才是無禮!」
聞雅英這話一出口,晚宴的主角立刻就變成她了。
不論魏年還是容揚,還是宴會上其他的客人,都齊齊的看向聞雅英。陳萱更是聽傻了,都沒聽明白聞雅英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在一瞬間都沒意識到,聞雅英說的人是她!她只是感覺到宴會的氣氛一時凝滯,陳萱只是擔心看向聞夫人,想著聞夫人雖然不是聞雅英的親娘,可聞雅英這樣,也太令聞夫人有失顏面了。
聞夫人若是連這種小場合都過不去,她就走不到今天。
聞夫人輕輕的鬆開扣住聞雅英的手,走到宴會最前面,嘆口氣,「今天來的都是我和老聞的朋友,雅英說的是,這是聞家的公館。當初我嫁給老聞的時候,我從沒說過我是初婚,我那時已經有過一段婚姻,因為前夫病逝,恢復單身。老聞也一樣,他在前妻病逝數年後,與我重組家庭。他在我之前,與前妻有一個女兒,就是雅英。我在他之前,與前夫也有一個女兒。這些事,老聞在向我求婚前,他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沒有絲毫隱瞞。雅英是我的繼女,我的女兒,自法律與道德的層面來說,也是老聞的繼女。我當年離開家鄉,女兒留在了前夫家族養育,我們有許多年不曾見過,我甚至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認。她成長的這麼優秀,有自己的理想與追求,遠比我當年要更加出眾。我與老聞不能長留北平,就想把她介紹給朋友們認識。她喜歡學習,喜歡與出色的長輩們交往。所以,我們準備了今天的晚宴。」
聞夫人期待的看向陳萱,「阿萱,過來,正式見過你聞叔叔。你有自己的父親,老聞是我再婚的丈夫,你叫他叔叔就好。我與老聞都是十分民主的,雅英也從來不叫我媽媽,她更喜歡叫我太太。在稱呼上,你隨意就好。」
陳萱完全懵了,她,她媽媽不是早就去逝了嗎?
二叔二嬸跟她說的!
陳萱懵的不知道要如何反應了,好在魏年不懵!就憑聞雅英剛剛潑他一臉紅酒,他也不能砸聞夫人的場子。魏年握住陳萱冰冷的手,看向她無措的神色,微微頜首,悄悄撓下陳萱的掌心,讓她放鬆些,帶陳萱向聞夫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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