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在中秋節前回到北京,倆女師傅魏年沒打算讓她們在工廠住,畢竟工廠里都是男人,魏年準備安排在老宅。記住本站域名畢竟,老宅自從夫妻二人搬到王府倉胡同後,空屋子就多了起來。
這趟去上海,魏老太太都念叨了一回,「就往回打了封電報,叫人擔心,先前去天津時可沒說去上海。」
魏年笑,「這去找貨的事兒,哪裡說得准。原是想著天津近,應能省些事,到底上海那邊是最先幹這一行的。我這去了,也不能看一眼就回來,總得把事兒辦好。師傅得請回來,還有鉤花邊兒的鉤針、鉤花邊兒的線,這一套也得給她們買回來。」
李氏端來茶水,魏年忙起身接了,「大嫂你歇著吧。」
李氏笑,「我沒什麼忙的,剛我叫大妹去咱們鋪子還有帽子鋪都說一聲,一會兒太爺、弟妹、阿銀也就回來了。」大妹,王大妹。
魏年點點頭,又問家裡可好。
魏老太太道,「都好。就是你不在家,你爸爸忙碌些,鋪子裡這些事兒,就全是你爸管著了。」
魏年想了想,「待入冬後,皮子運過來,大哥就能先回關外回來了。」
「還是人少。」魏老太太感慨,「平時瞧著挺熱鬧,一出差就顯出來了。」又同李氏道,「一會兒大妹回來,你再跟大妹說一聲,叫她去趙家走一趟,就說阿年回來了,把你大姐、大姐夫、外甥們都叫過來吃飯。」
李氏笑,「剛一併交待給大妹了。老太太,我去羊肉床子買些羊肉,大姑姐愛吃這一口。」見魏老太太沒意見,李氏就去操持晚飯了,臨出門李氏問,「二叔餓不餓,我先給你下碗面。」
「不餓,飛機上吃過了。」
李氏這才去忙了。
魏老太太又拉著魏年絮絮叨叨的說起話來,無非就是說他這去上海的事沒事先同家裡商量不應該,「你也是成家的人了,以後有事多替家裡想一想。我跟你爸沒啥,是你媳婦,以前她無非就是每天跟著你過來瞧瞧我跟你爸,順帶腳兒的事兒。現在是見天的來,這是你一走,她心裡沒著落。婦道人家,擔不起事兒。」
難為魏老太太能把兒媳婦過來的好意曲解成這樣。
魏年糾正他娘,「我出門在外,她可不得過來多孝敬二老么。」
「你回來就好,我有兒子哪,用得著媳婦?」魏老太太將下巴一翹,心裡得意的是兒子能賺錢,會跑生意。只要兒子孝順她,媳婦敢待她不好?老人也有老人的狡猾。
魏年一笑,「這回去的倉促,多是按阿銀開的單子給她補的貨。有些個大件都是託運的,有些要隨身帶的,夥計坐火車回,我讓他帶著了。過幾天就到家,阿萱特意給我發電報,讓我給媽你買些梨膏糖回來,說這是潤肺的,吃了對您身體好。」
魏老太太不領這情,「花的還不是我兒子的錢。」
魏年也是無奈了,說他娘,「媽你就是這張嘴硬。」
「放屁,這是說你媽哪。」魏老太太也笑了,悄悄傳授兒子降伏兒媳婦的經驗,「你這傻小子,不能光聽媳婦的,你是一家之主,得叫她聽你的,知道不?」
「成,那以後她再讓我給媽你捎東西,我就不捎!」
魏老太太好懸沒叫兒子噎死,笑著捶兒子兩下,罵兩句,心裡別提多樂呵了。
魏年又說了倆女師傅的事兒,魏老太太咂舌,「這麼千里迢迢的,倆女人就跟你奔北京來了?」
魏年點頭。
魏老太太唏噓,「這南面兒的女人膽子可真夠大的,她們就不擔心遇上拐子。」
「媽,從上海到北京的火車票每人就要五十塊現大洋,誰會花五十現大洋拐人?」魏年道,「就是在上海,那麼些往城裡找活乾的丫頭婦人,十塊大洋能雇倆人哪。咱誠心實意的買火車票,難道是拐子?」
魏老太太直念叨,「火車票要這麼貴啊?」
「咱這不是為了請人來,跟人學本領麼。」魏年道,「大妹現在不是住東配間兒麼,把我們後院兒的屋收拾出來,讓倆女師傅住吧。」
魏老太太道,「你們那三間屋我是想著,阿傑阿明都大了,現在你大哥不在家,他們跟你大嫂一屋兒沒事。雲姐兒得自己一屋了,到時正好讓孩子們住。」後院兒這幾間可真是北屋正房,魏老太太不願給女師傅住。
魏年道,「東配間兒也不小,收拾出一間給女師傅住。我看大妹也是個勤快人,正好住一起。」
魏老太太沒意見了。
母子倆說著話,陳萱魏銀就回來了,陳萱見著魏年,眼睛裡都是笑,她的性子總是有些害羞的,儘管是很仔細的把魏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覺著阿年哥不論神采還是模樣,倒比以前更好顯,衣裳也是新做的,穿在身上特顯高檔,陳萱就放心了,仍只是一句簡單的,「阿年哥,你回來了。」摸摸魏年杯里的茶不熱了,陳萱立刻就給換了新的。
魏銀的話就多了,「哥,你可回來了,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魏年與她二人細說一回,魏銀瞪大一雙美眸,笑,「唉喲,哥你連女師傅都請回來了,看來是個弄個花邊兒廠,要不就白花這一大筆錢了。」從她哥去天津,再由天津轉上海,請女師傅、買線,還是他哥這些天所費的心力,都不是小數目。
魏年笑,「看來這些天你們也都打算好了啊。」
魏老太太不以為然的橫插一句,「成天在一起唧咕唧咕的商量哪。」
魏年沒有細問,因為魏太爺回來了,父子倆到西配間兒說的話,陳萱又給送了趟熱茶,畢竟眼下快中秋了,天兒越來越冷,西配間兒用的少,更冷些。魏年大致和父親把到上海請師傅的事說了說,魏老太爺問他,「人也請了,線也買了,這是要開廠啊?」
魏年低聲道,「上海的花邊兒運到咱們北京,起碼多一筆運費,先試著做做,內銷這裡不論天津還是青島,都是熱鬧地方,不愁沒銷路。若是洋行,趁著有容先生和秦姑娘的關係,到時再走一趟上海,別人能有銷路,咱也能找到銷路!」對於外出跑生意的事,魏年沒有半點兒發怵。
又道,「這花邊兒主要是人工,原材料開銷不大,無非就是些棉線。先用這事兒趟趟道,北京城說來也是好地方,可自從皇上沒了,政府又往南京去了。現在給咱們叫北平,就大不如前。這幾年,還不如天津熱鬧,天津還有天津港哪。爸,我瞧著,做生意還是南方要比咱們北方快些。」
「這沒法子啊。不過這也不急,南方有南方的生意,北方有北方的生意。前幾天,關外的皮毛過來了一批,質量不錯。」
「還是得大哥親自去了,掌柜夥計更用心。」
「是啊。」魏老太爺竟發出了跟魏老太太一樣的感慨,「還是咱家人少。你們兄弟兩個,就這樣兒了,再往下頭,你大哥屋兒里有阿傑阿明,這也不算辱沒祖宗,以後就看你的了。非得人多,生意才旺。」
魏年真是服了他爹,都能這麼拐彎抹腳的催他生兒子。魏年道,「容先生家裡就他兄弟一個,你看人家事業做的,上海灘都大大的有名。」
魏老太爺抽著旱菸,巴嗒巴嗒,老神在在,「你要有容先生的本事,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魏年給他爹噎個仰倒。
待吃飯時,魏年才發現,他媳婦見他雖則話少,心裡真是有他。陳萱回家時就吩咐小李掌柜,去飯館子叫了倆菜,一個是厚德福的糖醋瓦塊,這是厚德福的拿手菜,鯉魚肉厚、泥土味兒重,可人家燒的就格外的香嫩。另一個就是天福號的醬肘子,這個也是阿年哥愛吃的。因著晚上還有趙大姐夫一家人,人多,倆菜都是叫了雙份兒。
魏老太太知道是陳萱叫的菜,忍不住若有所指的說了句,「全北京城瞅瞅啊,也就咱家兒媳婦自己個兒從館子裡叫菜啦。」
陳萱對於魏老太太這種刁鑽早就產生抗體了,笑道,「上海人愛吃米飯,沒有饅頭,阿年哥肯定吃不慣,我心裡很是心疼他,就擅自做主了。也是老太太、太爺寬厚,要不,我哪兒敢啊。」
魏老太太也心疼兒子,說陳萱一句,「以後還得跟我說一聲。」哪兒能不跟家裡老人說一聲就擅自到館子裡定菜啊,這膽子也忒大了。雖說是陳萱自己花錢,也是一樣的。
「是,知道了。」陳萱笑眯眯的應一句。
魏老太爺笑,「阿年回來,這是好事。來,先干一杯。」吃過酒後,待魏老太爺先夾了一筷子菜,陳萱給魏年夾了塊魚,小聲提醒魏年小心魚刺,魏年夾個焦炸丸子給陳萱,小兩口甜蜜的不行。
魏年又招呼著趙大姐夫喝酒,跟大姐說了在上海給她買了真絲圍巾的事,魏金笑,「成,我也享享我兄弟的福。」
吃過飯,大家又一起在老太太屋裡熱熱鬧鬧的說了會兒話,天色不早,魏年才帶著陳萱回的王府倉胡同兒。
夫妻倆自有許多私房話要說,陳萱聽魏年說容揚也一道來了北京,已經打算明天叫小李掌柜給容揚送草莓去了。魏年則是問了問家裡的事,他出差有大半個月,家裡也沒什麼事,就是花邊兒廠的事,女人們把股權分配商量好了。魏年一聽這喪權辱國的條約險沒炸了,問陳萱,「你們怎麼想的這股權分配啊!秦家那傻丫頭憑什麼就占二成半的分子啊!」這些女人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啊,這次魏年到上海去跑花邊兒的事,陳萱魏銀就和秦殊商量著,把秦殊拉入伙,分子是這樣算的,花邊兒廠的事,四人平分,也就是說,魏年陳萱魏銀秦殊,一人兩成半。
對於自己媳婦自己妹妹這個,魏年是沒意見的,可就秦殊,出什麼力了就敢拿兩成半!要擱魏年,頂多給秦殊一成!
陳萱耐心的同魏年解釋,「阿年哥,阿殊真的幫著想了許多主意。現在我們搬了新店,就做衣裳這塊兒,就比以前高級很多。現在我們分好幾種,有現成的款式料子讓客人挑。要是客人有自己的款式,都是客人說著,阿銀畫出款式來,先給客人看,客人覺著好,再做。阿銀現在除了看店,還要忙做衣裳的事,有時她忙不開,就是阿殊過來盯著。阿殊經常過來幫忙,我們出了很多新花樣,也找了幾個好繡娘做繡花的東西。阿殊幫著出了許多主意。不說別的,就是畫款式這一樣,整個北京城都沒有比我們更高級的了。因為別家還都是老師傅,他們可不會畫這種西洋的款式圖」
「這法子的確不錯。」魏年也是很中肯的。
陳萱給魏年倒了杯溫水遞給他,繼續說,「花邊兒這生意,我想著,這不是什麼大生意。不然,若是大生意,不至於咱們北京都是從外地直接進過來賣。阿殊不是那種太計較的人。咱們做生意,賺錢當然要緊,高高興興的也比什麼都強啊。要真算的那麼精,那阿殊幫著出這許多主意,要不要給她算錢呢?」
魏年喝口水,嘆,「算了,兩成半就兩成半吧,隨你們,反正是你們的生意。」
陳萱笑眯眯的看著阿年哥,魏年問,「那這花邊兒廠,你們打算一人投多少錢啊?」
「現在用的錢不多,從我們店裡出就行了。」陳萱說。
魏年挑眉,把話說明白,「那丫頭拿兩成半,出錢時別忘了算她一份兒。」
「阿殊哪兒有錢啊,她是掙的不少,可是每個月給家裡打電話寫信就沒多少錢了。阿殊說,她這算是以聰明智慧入股。」
聽秦殊這無恥話,魏年險沒吐血,閒閒道,「她把那點兒有限的聰明智慧都入咱們這花邊兒廠,以後豈不更笨了。」想到秦殊打電話的事兒,魏年不禁道,「這傻丫頭不會是從北京往上海打電話吧?」
「是啊,聽阿殊說,一個月就只敢打一回,長途電話可貴了,都不敢多說,就這樣,打一次起碼要十塊錢。」
「真難為她現在還能吃得起飯。」
陳萱抿嘴直笑,與魏年道,「就這麼著吧,要真是把廠子做起來,光咱家這幾人也忙不過來,我看,阿殊做事挺好的。到時能跟著管一攤事兒。」
魏年也沒再多說,畢竟,花邊兒廠的事不大,他心下盤算,秦殊也在慢慢的跟家裡恢復關係,以後興許還有用到秦殊的時候,也就沒再多言。
至於什麼聰明智慧入股,這臉可真大!
真正以聰明智慧入股的是魏年,魏年把女師傅請回來,陳萱魏銀就商量怎麼招人學織花邊兒的事了。可倆人算著,這招人學織花邊兒前期投入當真有些大,要知道,招人就要付薪水的,北京城哪怕雇個老媽子,每月也要三塊大洋的啊。哪怕只招十個人,一月支出起碼三十塊大洋,再加上兩個女師傅的薪水,這開銷可是不少。
還沒產出就有這麼大投入,陳萱魏銀都有些捨不得,就是秦殊,成股東後也不那麼大手大腳了。
陳萱說,「這織花邊兒,說來也是一門技術。我們鄉下有句老話,一招鮮,吃遍天。就是說人有一技之長,就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秦殊也說,「要是教她們技術還要給她們錢,是有些虧啊。」
魏銀很贊同以前兩種觀點。
三人就犯愁起來,魏年聞知此事,說她們,「真是笨,這愁什麼。誰說技術免費啊?咱們不免費,我千里迢迢、一張火車票五十塊現大洋的把人請來,能免費教?世上有這好事?」
「可是不免費教,就是招來人,她們不會鉤花邊,咱們的花邊兒廠也開不起來。」魏銀道。
魏年嘖嘖兩聲,坐炕頭兒指點江山,「花邊兒廠跟教教技術是兩碼事好不好。技術哪兒能免費啊,咱請來的花邊兒師傅,包吃包住,包來回車票,一年四季的衣裳,每月三十塊現大洋的工資,前期投入這麼大,技術再不能免費的!非但不能免費,咱們還得收錢,一月五塊大洋,三個月包教包會包給找活兒。花邊兒廠急什麼,先開個教鉤花邊兒的學校,教技術,收學費,給找工作,而且,保證學成後每月收入不少於五塊現大洋。」
對於魏年這神來之筆的主意,三人都驚呆了!
至於聰明智慧入股,老爸是上海教育司司長的秦殊秦姑娘,你發光發熱的時候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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