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昔舊書生
揚州。
韓家自從回了揚州安葬完大長公主後韓嶺父女二人卻讓韓夫人憂心不已。
不僅韓嶺躲在屋子裡不出門，就連韓淳一個小姑娘也整日將自己悶在屋子裡，父女兩人這默契的自苦心疼的卻是韓夫人。
韓進便建議韓夫人去尋韓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來開解韓嶺。
一位老族叔來過之後，沒過幾日，韓嶺便去了族學給族中的孩子們授課。
韓進雖是養子，先前也隨韓嶺在鴻臚寺任職，可在京中韓嶺一家從來不敢露其鋒芒。
但是韓夫人卻知道他自小就很聰明，而且也穩重。
此時回到揚州，見他一邊打理祖產一邊幫韓夫人照顧家裡，迎來送往皆是他，韓夫人心裡很是欣慰，也終於明白婆母的苦心。
韓家是書香門第，大長公主的駙馬韓延年曾是元成年間的探花郎，但是韓延年尚公主後，韓家族人即便在溫惠大長公主一家最榮耀的時候也未曾去京中謀過任何利益。
而如今韓家一家回到揚州卻得到了整個族中的關照，今日不是這個送個新鮮果子明日就是那個來陪韓夫人說話解解悶。
對此，韓家一家對族人心裡也是很感激，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卻難。
由於韓淳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裡不出門，韓夫人生怕她憋壞了，又知她還不習慣與旁支的姐妹來往，便常常以買東西的原由讓韓淳出門散心。
這一日，又被韓夫人攆著出門的韓淳買了韓夫人交代的針線就要往回走，侍女冬兒想起韓夫人的囑託。
「小姐也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吧，要不添些首飾？出門前夫人給足了銀錢的。」
自大長公主離世，韓淳一直鬱鬱寡歡，臉上也很少看見笑容，穿著更是素淨，頭上也只一支玉簪。
韓淳搖了搖頭，「我不用。」
「前面就是養文齋，昨日喬喬小姐不是說養文齋中有很多好看的話本子麼？小姐咱們也去看看吧。」
養文齋？好似京中也有這個書齋。
「喬喬小姐說誰寫得最好看來著？」
韓家旁支有兩位和韓淳年齡相仿的小姐經常來韓宅，但韓淳也只是不失禮的招待，即便韓淳不熱情，那兩位小姐也是經常來。
冬兒苦思，「什麼書生？」
韓淳看著她那蹙著的眉頭，「昔舊。」
「對！昔舊書生！小姐咱們就去看看吧！」
韓淳便侍女拉著進了書齋。
昨日族叔的那位女兒韓喬喬說得最多的便是養文齋的話本子，每次新話本一到，她便是夜裡挑著燈也會看完再睡。
江南文人多，落魄的秀才也不在少數，雖說他們沒有中舉，可腹中文采卻斐然，有生活窘迫的便閒時寫些話本子以謀生計。
這樣的讀書人在江南並不少，可要說寫話本寫到被人追捧的確實沒有多少。
而其中一名叫昔舊書生寫的話本不僅在閨閣中流傳，更是成為許多讀書人茶餘飯後的閒談。
昔舊書生的話本子每一本在坊間賣得都很好，甚至被戲園子改成戲文，戲一火，昔舊書生便更加受人追捧了。
一進養文齋，人並不多，走到話本區入眼便有一個醒目書架，上面掛著昔舊書生的牌子。
冬兒驚嘆，「他竟然寫過這麼多？」
一旁的夥計笑道：「兩位姑娘也來尋昔舊先生的新作嗎？你們來晚了，新的前日就都賣完了，若是要的話要提前定，等下一批了。」
韓淳和冬兒對視了一眼，坊間話本，這麼暢銷會不會有些太誇張了？
新的既然沒有了，冬兒便替韓淳拿了幾本以前的，結帳的時候夥計又道：「雖說昔舊先生以前的也好看，可都不如今年寫的幾本，尤其是新作，姑娘要預定嗎？」
「定！」
不然她家小姐和喬喬小姐說話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聽著人家說。
待回了韓家之後，韓夫人見冬兒抱著幾本書，上前一看見是話本子，笑道：「娘少時也愛和小姐妹讀這個的，解解悶也好。」
又問，「明日族中有宴，淳兒去不去？」
「娘去吧。」
「也好，沒準喬喬她們又會來尋你。」
將針線給了韓夫人韓淳便回了房間，冬兒退出去之後，本想睡一覺的韓淳瞥見桌子上的話本子，便隨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明珠淚》
講得是一位天之驕女為了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而前去和親，一路艱辛，半生辛勞，竭盡全力的維護兩國友好，為兩國爭取了幾十年無戰火的日子，而這位天之嬌女臨終的心愿便是魂歸故里，卻在故國遣使到達她那裡的前一日駕鶴西去。
其辭藻，敘事風格別具一格，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只是有些遺憾。
不過，這故事怎麼有些耳熟？
韓淳沒有多想，又繼續看下一本，直到屋子裡暗了下來，冬兒來掌燈。
「小姐，該用晚飯了。」
韓淳轉過頭，捏著手中的一本女將星只覺得有些意想不到，她張了張嘴，卻沒開口，只是神色卻是有些不對勁。
「小姐？」
韓淳回神，「我再看會，父親若是回來了告知我一聲。」
冬兒以為她喜歡也不再打擾她，將門帶好出去了。
韓淳再一次翻開第一本看的明珠淚，腦海里浮現的是兒時祖母對她講得故事。
「她本是公主，卻甘願捨己為國，在他鄉受盡屈辱，夫死弟娶，侍候了三任君主才為她的母國爭取了繁衍生息的時間，死前卻沒能回到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
「歷朝歷代有幾位公主能比得上她，她當得世人敬重。」
韓淳怔愣著，這明珠淚講得不就是祖母曾經和她說過的百年前北元那位舉國皆知的輔國公主嗎？
她又拿起手邊的女將星，而這本不就是他們大周自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女將軍昭寧郡主蕭晏姝嗎？
她是如何進入軍中，又是如何一戰成名，又是如何被庸碌之人拖累戰死沙場，一句句一段段，寫得極為詳盡。
雖然地名人名國名皆不同，普通百姓不知，以為只是話本，可從小長在公主府的她又怎麼沒聽過這些？
還有書中那些影射的秘辛，韓淳心口咚咚直跳，這昔舊書生究竟是誰？不要命了麼？皇家之人也敢隨意編排？
昔舊書生，昔舊書生……
昔舊，昔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