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若本來就被那個吻弄得心煩意亂,又聽他們說什么小學妹的事,心下更加煩悶,低垂著睫毛,形成一圈濃密的陰影,神色有些冷淡。

  「我先回去了。」

  她站起來才發現書包還在蘇瑞腳邊,「把包給我。」

  「不給。」依舊嬉皮笑臉的。

  陳若剛想搶,就聽到身後有砸碎玻璃的聲音,又被蘇瑞順勢一拉,腿一軟就跪坐在了地上。

  她回頭一看,自己腳邊就有飛濺的玻璃碎片。

  要是蘇瑞不拉她,恐怕這會兒她的腿已經被劃開了。

  「你他媽的有病啊!」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蘇瑞當場發飆,把陳若扶起來拉到身後,直面走到李秋陽面前。

  剛才有片碎片濺起划過他的手背,留下一條不深的血痕。

  陳若這才想起來剛才進來時在角落的那幾個男生就是李秋陽他們。

  李秋陽上去就要打。

  蘇瑞抄起桌子上的沙冰杯就往李秋陽頭上扣。

  好在他拿手擋了一下,杯子當即碎在他的手臂上,割破了皮,殷紅的鮮血一下子冒出來。

  前不久他的手臂就剛被蘇瑞打傷,如今才好了點又被打在同樣位置,李秋陽一下雙眼中都露出些狠色。

  兩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上前互相拉扯。

  陳若有些意識到剛才蘇瑞是為了救她,恍恍惚惚地,就上前想去拉住蘇瑞。

  她怕出事。

  誰知道她才走上前,就被突然衝過來的李秋陽推了一把。

  「啊!」

  小腿和手心裡都被玻璃渣劃開了,冒出細小的血珠。

  她長睫低垂,鬆軟的黑髮貼著臉,遮住所有情緒,眼眶裡淚在打轉,額頭上也冒出細細麻麻的冷汗。

  寂靜了幾秒鐘。

  然後——又是「啊」的一聲。

  蘇瑞猛地踢了一腳李秋陽,完全不分輕重。

  李秋陽登時就彎著腰,抱著肚子直不起身來,也難怪,腸胃腎都在肚子這,蘇瑞這一腳是發了狠踢的,完全沒控制力道。

  這邊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沙冰店的幾個男店員紛紛出來拉架。

  李秋陽還蹲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淌下來。

  「痛嗎?」

  蘇瑞蹲在陳若面前,握住她的腳腕看了看小腿的劃痕。

  好在劃得不深,血也已經凝住了,只是手上的劃痕有些長,血管又多,還在流血。

  「呀。」

  陳若突然被蘇瑞打橫抱起,手反射性地環在他的脖子上。

  她「嘶」了一聲,手上的傷口碰到他的脖子有些痛,陳若的臉都皺起來。

  沒有了以前的輕浮,也沒有了剛才的憤怒,反而有些安心的感覺。

  蘇瑞回頭,揚了揚眉:「你們把這裡處理一下,估計他,內出血了。」

  他一說完就感覺到懷裡抖了抖。

  從他這個角度看陳若,低著頭窩在他懷裡,像只小白兔。

  「去校醫室吧,近一點。」

  蘇瑞從小到大也打過不少架,磕磕碰碰也多,剛才他檢查了陳若的傷口,只是劃傷,玻璃渣沒有進到肉里,消毒後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好。」

  很軟糯的聲音。

  蘇瑞又沒忍住,親了她一下,這次是嘴巴。

  跟她的聲音一樣,也是軟糯的,蘇瑞覺得自己有些上癮。

  ——啪

  一巴掌打在蘇瑞臉上。

  然後有些慌了,說到底,她還是有些欺軟怕硬,只不過因為自己太軟了,也欺負不了別人。

  「幹嘛,打了我還怕啊。」

  就陳若打人的力氣,在他看來,跟貓咪撒嬌似的。

  「手受傷了還不安分。」

  陳若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感覺反而是自己做得不對了。

  「左手沒有受傷……」

  蘇瑞心情很好,一個不痛不癢的巴掌換一個香甜的吻,樂意之至。

  他舔著唇看著陳若笑。

  然後加緊了些腳步,把人一路抱到了校醫室,好在還不算晚,還沒有下班。

  「醫生,她手上和腿上被玻璃劃開了,我剛才看過了沒有玻璃渣,你再檢查一下吧,血是都止住了。」

  蘇瑞用腳推開門,把陳若放到醫務室的床上。

  「哦喲,這是怎麼了啊!」

  醫務室的阿姨走進看了一眼,陳若的皮膚很白,上面有些凝結了的血跡,雖然不多,可這樣映襯下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我用酒精給你擦一下傷口吧。」

  「阿姨。」

  陳若一動,掙扎著要坐起來,蘇瑞扶了她一把,坐在床頭,陳若只能靠在他身上。

  阿姨頓了頓,又看她的傷口,不是一般的擦傷,還是用酒精消毒比較好。

  「用酒精比較保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哦,怕痛平時就小心點嘛,弄得腿上手上都是血的,男朋友也不知道照顧著點。」

  來醫務室的情侶很多,這樣年紀的高中生正是青春躁動的時候,那阿姨自然把蘇瑞當作了陳若的男朋友。

  「不是的,阿姨!」

  陳若忙不疊地解釋,激動地想要坐正了,卻被蘇瑞箍住了肩膀不讓動,只能靠在他身上。

  他們的動作也的確曖昧。

  蘇瑞在她身後輕笑出聲,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

  嘴巴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遲早得是的,解釋什麼?」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和菸草混合的味道,溫熱的氣息打在陳若耳朵上,激得她輕輕顫了一下。

  蘇瑞挑眉,靠得更加近,說話間也更加曖昧。

  「你挺敏感啊陳若。」

  她自然是聽不懂話中那「敏感」的深層意思。

  沒過多久,阿姨就從藥房裡拿了酒精和棉花出來。

  那阿姨用鑷子夾起一塊棉花,沾了沾酒精,往陳若的手上抹了一下。

  「阿姨,我來吧。」他從阿姨手中接過鑷子。

  換了一塊新的棉花,沾上酒精,握住陳若的腳踝,一隻手就可以輕鬆圈住。

  「你要是當我女朋友我就輕點?」

  蘇瑞懶懶地說,一臉戲謔,好像只要她一拒絕就會把整瓶酒精撒上去。

  「你,你怎麼這樣……」

  「我就這樣。」他淡淡說,臉上帶點笑。

  蘇瑞是有些惡趣味的,見她紅著眼眶的樣子就惹不住想要欺負她。

  那團棉花吸滿了酒精,他都沒稍微壓一壓就往傷口處塗。

  「痛……」

  陳若痛的牙根都在顫抖,想把腿收回來卻被那人牢牢抓住不放。

  他得逞後壞壞地笑,擡眼,看到陳若眼眶更紅了些,睫毛撲閃一下,眼淚就落下來。

  忽然間,很少會有內疚感的蘇瑞難得地有些不忍。

  「不就擦個酒精嗎,哭什麼。」

  他伸過手去想去揩掉她的淚,被她扭頭躲開。

  他做這些的時候神情格外認真,陳若可以看到他睫毛下的陰影。

  突然覺得他好像也不十分壞。

  蘇瑞抹一下就吹一會兒,來回弄了有四遍才停下。

  她曲著腿坐在床上,只要蘇瑞頭再低一點就能看到她裙子下的陰影。

  蘇瑞深呼了口氣站起來,去一旁桌子的紙巾盒上抽了幾張紙,遞給他。

  ——他差點就要忍不住了。

  陳若實在太清純了,是他從來沒遇到過的清純,讓他捨不得褻瀆。

  嘟嘟。

  手機震動的聲音,是宋詞發來的語音。

  ——那人被你打的胃出血了,還沒到醫院就暈過去了,還不知道他要怎麼處理呢。若若沒事吧,你們現在在哪呢,我去找你們。

  蘇瑞直接把語音放了出來。

  「胃出血?嚴重嗎?」陳若心一驚,她沒想到那一腳下去居然會這麼厲害。

  蘇瑞想起剛才的事還是很生氣,不屑地哼哼:「胃出血才好呢,你這剛被他弄哭呢!」

  擡眼看她眼眶還紅著,睫毛上還沾著些水珠。

  陳若動了動腿,指著剛剛塗了酒精的腿給蘇瑞看。

  「哎,小姑娘,我給你的手包紮一下。」

  阿姨走過來,拉過她的手貼上紗布:「腿上還好一些就不用貼了,我想你們手總要寫字的,還是包著比較好一些。」

  陳若心中有些感動,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謝謝你啊阿姨。」

  「哦喲,不客氣的。」

  蘇瑞趁著陳若包紮,回了個語音。

  ——我直接送她回去,你就不用過來了。

  他聽宋詞提起過陳若是和她一塊住的。

  蘇瑞背著陳若出了醫務室。

  太陽下山把空氣都染成了暖暖的橘色,空氣中有些花香,溫度也降了些,蘇瑞聞著背上人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不由得心情大好。

  不過陳若有些憂心忡忡。

  這一禮拜她連續目睹了兩場打架,這一次又是胃出血這麼嚴重。

  「蘇瑞。」陳若趴在蘇瑞背上喚他。

  「……你再叫一聲。」

  「嗯?」

  「好聽。」

  蘇瑞實在是太喜歡陳若的聲音,酥酥麻麻的感覺。

  傍晚的涼風徐徐吹來,讓陳若有些晃神。

  「那個人……你要怎麼辦啊?」

  「李秋陽?」

  陳若想了想,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低低地嗯了一聲。

  「能怎麼辦,反正沒死人。」

  「……」

  他肩膀很寬厚,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他右耳旁的淡痣,下巴收緊,輪廓分明。

  陳若第二次被人這樣背著走,第一次是小時候爸爸背著她放學回家。

  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