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門閂有功
四月運河,江面流香,杏花仿佛無處不在的入水,船隻旁時常見到艷麗色澤。
水流稍緩的地方,兩個中等商船停下來,一隻船頭站著賀寧和謝管家, 另一隻船頭站著宋瀚和祝氏這對夫妻,和元財姑母子。
宋瀚是去年奉父命進京復職,也忙活一通燕燕生產和元秀生產,今年另選官職,帶著妻子上任。
賀寧往西北去,吃祁越成親喜酒, 肅王府沒有慶賀平西郡王府的理由,謝管家說往西北看看, 還有沒有賺錢的營生, 也就便陪賀寧。
賀寧依然以科舉出身為主要想法,店鋪里有時會請教謝管家的生意經,在做生意上面,賀寧漸漸倚仗謝管家多起來,再說獨自上路孤單,有謝管家作伴再好不過。
謝管家也就只有往西北去的看看的能耐,新集貨物來源清楚,謝管家要是有意,他可以自己派管事進貨。
但他再用心思,也派不出如父母親戚那樣用心的管事,像甄氏像賀峰像宋汛這樣幫兒女進貨,謝管家沒處找來。
再說還是那句話,自己進貨諸般費用高, 明白生意路子就行,其它能省則省。
謝管家特別想往南邊「幫幫」鄭掌柜的, 可又怕賀寧多心。
只有往西北來看看, 護國公府不多心, 賀寧就不會多心。要問西北地方大不限制出入,謝管家為什麼一定等到賀寧來,他才來?
西北皮毛固定進京發賣,眼熱的人不止臨江侯夫人一家,但是很多人往西北白跑一趟,西北土匪有時候就是百姓,方圓十數里地,有好幾個丘陵般的小山頭,商隊的人少遇到村子裡人心不正,直接殺人滅口搶商隊。
可以結交國公,唐獷唐猛都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一萬一張普通的通行公文,兩萬可以讓附近軍營有所照顧,五萬以上才能請動國公們出來坐坐。平西郡王府掙錢從來是好的。
掏得出一萬的人還不少,掏得出五萬又肯博性命往西北掙錢的人就不太多。
而肯博性命又有錢的商人,早就在西北,不會等到近年來京里青睞西北皮毛才看到這商路。
在紛紛返回的京里商人們口中,平西郡王府有錢的名聲又是一波漲升,而丟失的生命則讓大部分眼熱的人望而退步。
謝管家盤算過,他要往西北看看元遠大人的話,要麼跟著護國公府的車隊,要麼自己重金請鏢師。
聽上去都不美。
有元遠大人幫忙收貨,還要來看,像是不放心嗎?
而自己花重金,謝管家才不干呢,他和孟氏都不昧錢,一條順暢的商路又花肅王府的錢來巡看,這是無味浪費。
賀寧向他辭行,說往西北吃酒,謝管家聽聽不錯,又可以和寧哥搭一條船,又可以見到元遠大人問個好兒,謝管家跟來。
而元財姑母子剛好被宋瀚順路送去,也讓元秀等人放心。
所以出京就是兩條船,在這裡分開也方便,賀寧拱手:「宋大人,就此別過,望你好好做官,不要辜負長輩和姐妹們期望,不要升的太快,免得我看你不順眼睛。」
寧哥沒中,看小叔不順眼,這不是正常現象。
明明兩船離的不遠,宋瀚拿手捲成喇叭放嘴唇上,裝著遙遙的喊:「寧哥,到西北尋個好醫生看看,到不同的碼頭停船,也尋個好醫生看看。」
謝管家大笑:「我提醒他。」
賀寧氣呼呼,全是綠竹鬧的,欒英百天後,大家搬回店鋪,胖英哥愈發的好玩,綠竹愈發的不平衡。
「為什麼做壞事還給他胖英哥,我的傑哥卻遲遲不來?」
念叨的多了,宋瀚聽到,帶賀寧去看醫生,第二天說請賀寧吃茶,帶賀寧看醫生,第三天請說賀寧吃酒,帶賀寧看醫生。
此時,賀寧裝著眼紅小叔有官,小叔繼續從根本上打擊賀寧:「記得走一路看一路的醫生,只能你有病,綠竹好著呢。」
一路行船的,謝管家弄明白這段官司,就跟著發笑。
幸好,舒來寶幫忙:「姨丈,不貪涼。」
賀寧眉開眼笑,看看來寶多討喜,賀寧叮囑他:「回家去聽話,要什麼寫信來。」賀寧沒說誰寫信,元財姑也讀過書。
元財姑哭了,抱著舒來寶跪下來:「給姨丈磕頭,多謝照顧這兩年。」過了一歲半的來寶肥頭大耳的,只因在姨媽家裡養的好。
元秀府中,燕燕綠竹的店鋪,都是姨媽家裡。
兩船分開,江水翻騰里,賀寧和謝管家往西,宋瀚夫妻帶著財姑母子繼續往南。這一天到西北,算著日子前來,是祁越成親的前兩天,賀寧帶來祁均,是祁家的人,謝管家帶著兩個會功夫的護院,另請兩個鏢師,挑下行李往平西郡王府。
祁越出來接,進去見元老太爺和元遠夫妻、元運,祁東祁西從京里回家忙活幾天,也趕來西北。
賀寧說了元秀他們都好的話,抱著元弓愛不釋手。元秀有子,燕燕有子,寧哥也納悶他家的傑哥怎麼還不來。
謝管家和元遠談天的時候,賀寧和祁越找個地方單獨坐下來,賀寧忍無可忍的笑:「托你福,你岳家我都拜見過,原來你是個倒數第一啊。」
在新集一表人才的祁越,是平西郡王府容貌最丑的那個。
祁越慢條斯理的回:「我功夫也是倒數第一,包括我岳母和嫂嫂都是自幼習武,我驕傲了嗎?」
賀寧自然的想到他在新集學裡萬年老三,進京後像是不錯,有一科比舒澤強,而萬年老二祁越入贅高門,卻是兩個倒數第一。
「這些足夠我回京笑的,哈哈,笑死我了。」賀寧抱腹狂笑。
祁越撇嘴:「笑會兒就得了吧,再笑,還以為你羨慕我的妻。」
賀寧愈發要笑:「是你羨慕我半夜搶親吧,哈哈,不行了,你閉嘴會兒,別惹我笑。」
郡王府里老杏樹,兩個人頭頂紅雲在樹下,石桌四四方方,上有茶水果品,祁越給賀寧倒茶水:「換個話題包你不笑,我那紈絝妹夫又有什麼樣的紈絝?」
以祁越想,紈絝不改,只能是每年出糗。
「哈哈哈快別說他,你說誰不好,偏要說他,哈哈哈.」
祁越沒好氣,提拳捶出石桌悶響:「他是燕燕丈夫,你小心把燕燕也笑話進去。」
賀寧抹著眼淚忍笑:「你聽我說完,你也會笑。胖英哥百天我們搬回店鋪,當晚,紈絝來了,著急的很,問我,我住哪裡,我怎麼辦?」
祁越猝不及防,撲哧一樂:「他什麼意思?」
「就是一天也不能離開英哥的意思。你知道英哥多有福氣嗎?出生那天雲世子去了,滿月公主去了,百天秀姐去了。」雖然有信說過,賀寧還是新鮮模樣的告訴他。
祁越嚮往的微笑:「我看了信,我知道,我再也不記恨世子,他娶秀姐是天作之合。」
賀寧也被勾出話:「是啊,我也曾怨恨世子娶秀姐,也曾怨恨紈絝定燕燕。」
「哎,哎哎.」祁越叫起來:「你被我拿住了,拿什麼堵我口,否則我告訴綠竹,只告訴綠竹足夠你害怕。」
賀寧作揖鞠躬的忙活一通,祁越這才放過他,兩個人又說了說紈絝。
祁越道:「雖然英哥有福氣,他另有妻兒,也不能偏一個丟一個。」
賀寧也道:「他每晚必來,我們院子不是兩個二進宅院背貼背嘛,正房貼在一起就打通,把後面的正房隔出兩間,燕燕的陪嫁丫頭侍候他住那裡,就這樣安頓他。轉天,燕燕綠竹抱著英哥看秀姐和龍哥,秀姐發話,每月初一、十五正日子,一個歸馮氏,一個歸燕燕。三十到十四,這裡面有初一,不許紈絝住店鋪,他不回家我們也管不著,那是馮氏沒能耐,當初不對燕燕好,我們現在也不管閒事,只不許紈絝這半個月裡來就行。十五到二十九,歸燕燕,許紈絝住店鋪看英哥。」
祁越放心。
祁越和賀寧也好,還是元秀、燕燕和綠竹也好,都沒有借著欒英就留下欒景的心,反而,還是不在乎欒景,覺得他差使做完,可以消失,因為還有一雙妻兒不是嗎?
欒景是拼命的要住進店鋪,才勉強分成上下月,因為欒景畢竟是胖英哥的爹。
祁越就又悠然了:「有秀姐和世子在,皆可以放心。」
賀寧笑話他:「你肯承認就是想攀縣主這高枝了吧?燕燕不用你照顧也成。」
祁越對他笑的更加閒閒的:「我身為兄長,當儘自己心意。」
「是啊,我們也對妹妹盡心意的。」唐鐵雪從賀寧背後走來,端著一托盤酒菜。
賀寧僵住,窘迫的面頰上浮一層紅,等到縣主離開,忙道:「我我,我不應該在這裡亂說,縣主聽到沒有?」
「沒事兒,縣主知道我為妹妹才娶她。」祁越笑的好看之極:「我岳父母知道,我舅兄也知道。」
「你膽子可真大,運道也高。」賀寧翹大拇指。
祁越拈杯停滯,眼前出現雲世子為他打擂台的場景:「是啊,我運道高。」
宋瀚和元財姑的順路僅在水路上,這一天碼頭下船,讓船等候,元財姑母子的東西裝了兩大車,宋瀚夫妻和母子們上車,又行兩天路,來到舒澤的任上,一個八百人上下的縣城。
看著衙門到,元財姑難掩喜色,抱著舒來寶上前尋衙役說話:「我找舒大人。」
「告狀嗎?」
「不告狀,我是他婆娘,這是他的兒。」元財姑高高興興送上來寶給人瞧。
衙役大吃一驚,瞅瞅元財姑的寬身板兒,因她衣著華麗而沒敢發作,冷臉道:「胡說!我家舒奶奶現在衙門後院裡,你是不是認錯地方了?」
招呼卸車的宋瀚聽見,走來道:「財姑不要急,我來說,我也是個官員,你們舒大人是新集人,我和他妻子也是,我特地送他妻兒前來,哪裡又跑出一個舒奶奶。你喊她出來對質,否則我告到省里去。」
元財姑更急:「別告別告,一定是苗氏弄鬼兒。」
衙役見這樣說,往裡面傳話,半天走出一個婆子一個丫頭簇擁的婦人,果然是苗氏。
苗氏陰陽怪氣:「喲,姐姐來了?怎麼還帶著男人。」
元財姑沒好氣:「誰是你姐姐!公主在京里說過,妻是妻妾是妾,你得稱我一聲奶奶。」
舒來寶一直聞悅聲看悅色,頭回見到娘不高興,嚇的抱緊元財姑。
祝氏也道:「你好不懂事,她是你正經的主母,她在京里生產所以不能跟著上任,你怎麼就敢冒充奶奶!」
衙役們嚇一跳:「原來這位才是舒奶奶?」
宋瀚沉下臉:「舒澤呢!叫他出來見我!我比他官大,我能教訓他!」
原來舒澤倒是正經的想當好官,夏天防暑防旱防澇,他一下鄉就是好幾天,前天走的,一直沒有回來。
宋瀚有辦法,先讓祝氏進去幫財姑母子占住房屋,又讓衙役們請來本城的長者,當眾亮官印,叫出元財姑和苗氏,讓苗氏親口承認她是妾,當眾給元財姑磕頭拜主母,又給舒來寶磕頭拜小爺。
如果不做,宋瀚就告苗氏妾充主母,犯上大不敬。
苗氏沒有辦法,只得照辦。
宋瀚自家取出錢來,買來許多酒水,請來的人吃了一頓。
這城裡人太少,八百人的小城,很快風聲傳遍,都知道苗氏原來不是妻,正經的舒奶奶來到。
元財姑要給宋瀚錢,她幾年裡賣炒貨有積蓄,臨別時元秀等送她不少,有上千的銀兩,稱得上這樣朝代一富翁。
宋瀚不要,他有綠竹贈銀,荷包里也是滿滿當當,為財姑花費不到十兩,不算什麼。
這種小城物價低。
宋瀚不放心,住了兩天,和本城長者們多多談心,更加傳揚元財姑是妻的地位。
兩天後,他得上任,他不能久呆,帶著祝氏告辭。
元財姑抱著來寶送到城門,再三的道謝,祝氏笑道:「公主殿下金口玉言,她說妻是妻妾是妾,你算親戚要聽從。我們不算親戚,也當聽從。」
宋瀚道:「我看苗氏不是個善面相,來寶還小,不要拼閒氣,倘若住不得,回京里去吧。」
元財姑連聲稱是,目送宋瀚夫妻車遠走,抱著舒來寶回城,一路走,一路有人和她說話,元財姑就大聲答應著。
進房門一看,壞了,送宋瀚走不到一個時辰,她鎖好的房門被撬開,走進去,兩大車的箱籠包袱被扯的到處都是,表姐元秀送給她的滋補物品,因財姑還在奶孩子,物品不翼而飛。
燕燕綠竹讓她帶些乾貨也不見,還有元財姑的一些細軟。
這事情發生在烈日當空下,元財姑哪能想到?幸好她是個窮人出身,大宗的銀票全在懷裡,丟的是表姐元秀和表妹元慧等人送她的一些首飾。
元財姑冷笑奶完舒來寶,喊來衙役們看現場,衙役們也頭痛:「奶奶,您這是家務事。」
元財姑道:「我知道。你們幫我看著兒子。」
把來寶給他們,自己拿起門閂走到苗氏屋裡,把她和婆子丫頭打了一頓,把自己的東西又搶回來。
衙門後院鬼哭狼嚎,舒來寶被嚇得大哭,元財姑抱著東西回來後,重新抱兒子,來寶淚眼婆娑:「娘,咱們回家去吧,不在這裡不在這裡。」
元財姑這才真的傷心了,哽咽道:「這裡就是你的家啊。你爹是新集人,要麼回新集是家,要麼你爹任上是家。京里那是姨媽的家。」
宋瀚沒走時,元財姑就看出婆子丫頭都聽苗氏的,也即是她在衙役後院裡無人使喚,如果她想做頓飯,還得抱著來寶。
宋瀚走後,元財姑更是連熱水也沒的喝,苗氏婆子丫頭三個人沒打過她一個,怕是怕了她,不敢再搶她的東西,可是做飯燒水沒有元財姑的,做完飯把柴火也抱走,丟個光灶台給元財姑。
元財姑這一氣非同小可,舒澤成親多年也看不上她,她可以忍,公主說過妻妾的話,苗氏憑什麼怠慢她?
她想到臨出京里,綠竹再三說的話:「你的錢不許給舒澤。」
當時財姑還不想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現在看看錢留在手裡更好,如果給舒澤,只怕落到苗氏手裡。
也幸好手裡有錢,一天三頓全在外面買,買的肯定比做的貴,元財姑看著心疼,而且有一點不好,這是小城,不是京里繁華熱鬧的地方,宵禁以前就有開著的飯店這些,這裡天擦黑就沒什麼人在街上走動,舒來寶晚上固定吃的宵夜,元財姑往往干嚼帶來的肉乾餵他。
住不到幾天,肥頭大耳的舒來寶瘦了一圈,把元財姑心疼的不行,後悔沒聽綠竹的,綠竹讓她不要來,說來寶大了再找爹也不遲。
元財姑一早抱著舒來寶往街上去,照例晚上才回,苗氏等人吃完飯,也燒熱水洗過,一滴熱水也不給母子們留,元財姑是一手抱來寶,一手提著壺熱水回來。
自己打來冷水,給來寶洗過,哄著他睡下來,街上傳來三更梆聲時,元財姑悄悄抽出門閂打開房門,往院子裡樹下抓把土,挪到苗氏窗外,把土分成幾把往窗戶上灑,又裝老鼠叫聲。
苗氏果然醒了,喊丫頭去看,丫頭懶,裝睡不醒,就喊婆子,婆子氣鼓鼓出來,小聲的道:「哪裡就有老鼠咬壞東西,這屋裡哪有值錢東西。」
她拉開門走來,元財姑一門閂砸倒她,一溜煙兒的跑回房,輕輕關房門,把門閂插好。
沒過多久,院子裡叫嚷進了賊,元財姑一面拍著來寶一面悄悄的樂。
第二天,那婆子果然不能再做活,反而要苗氏出許多醫藥錢,苗氏焦頭爛額之際,元財姑喊來留守衙役:「我房裡要人使喚,恰好走了個婆子,這回我僱人。」衙役當然說好。
苗氏哭天捶地的說奶奶打的人,可是沒有證據,留守衙役不願意管,苗氏搶東西不管,舒奶奶打人一樣不管,沒有人眼瞎,明明奶奶有個小爺更需要照顧,苗氏和婆子丫頭都不侍候,衙役們看的見。
元財姑幾天裡在街上和人說話,認識不少人,順利雇回一個婆子,這天,午飯晚飯和晚上的熱水,就都有了。
只要不對上舒澤,元財姑不算笨女子,只看她把舒澤騙到手,就能知道她若機智起來,有很好的機智。
而她手裡有錢,為什麼非要砸倒婆子才僱人?一來和苗氏過不去,二來元財姑不打算把私房交出來,這院裡僱人花的是舒澤錢,財姑這是給舒澤省錢。
這一天的夜裡,灶台上飄著誘人香味,舒來寶的宵夜也有了。
不用說苗氏恨的牙根癢,可她又沒有辦法,舒澤官太小,錢不多,這兩年還勻出一半寄往京里養兒子,苗氏想多些人手和元財姑對著幹也不能,只能忍著。
她又羨慕元財姑的箱籠多,搶來又被搶走的首飾全是赤金的,真有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