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大勢
南陽侯夫人回到正房,恰好南陽侯回來,來不及換衣裳,也是問祁氏今天可好,夫妻正說著話,門外有人回話, 說護國公府又送夜宵來了。
夫妻滿面笑容回了個好字,自從祁氏回家裡來,婆家整整齊齊備下來,護國公府的人也一天來送至少八次。
這八次分別是什麼:每天的新鮮菜、肉等,這是一次。一天三頓飯中間加補點心,晚上有夜宵, 燕燕一天固定吃六頓, 這加起來就是七次。還有一次送水,城外的好泉水,成車的送進來。
其餘再來就是不固定的傳話,元秀想到什麼要說,打發人過來,忽然又要送個什麼,打發人過來。
南陽侯夫妻睡下來,第二天一早,欒泰早早的打開他守著的角門,等著送蔬菜的車過來。
來的人是固定的,元秀高嫁這些年,見聞飛漲,陌生臉兒的人不會打發來,免得有人借著她的名頭害燕燕。
黃英單獨坐著一輛車,跟著送蔬菜的車過來, 她車裡放著大食盒,裝的是燕燕綠竹賀寧等人的早飯, 欒景外家的姑外祖母也在這裡,燕燕身邊有服侍的人,護國公府不在乎這點小錢, 一起送過來。
黃英在車裡點頭笑:「泰管事,這是你和樂旺的早飯。」
打開車簾,樂旺也自門房走出,從車上搬下一個食盒。
樂旺和欒泰一起守角門,這個角門不給其餘的人進出,只有為燕燕而來的人才可以進,黃英和蔬菜車進去以後,欒泰和樂旺都謹慎,樂旺這就把角門關上,再回門房裡吃飯。
打開食盒,一小鍋小米紅棗山藥粥,一小鍋海鮮粥,四個小菜,兩個熱炒,一大盤子饅頭肉包子糕點混合在一起。
欒泰跟著燕燕這幾年,得到元秀的認可,樂旺本是跟賀寧進京的人,元秀不在乎這點兒錢財。
黃英帶著蔬菜車到二門,守二門的是南陽侯夫人的陪嫁媽媽,本是個管事,自從燕燕回來,就在二門當看門媽媽。
欒泰跟車送到這裡,碧雲一早就在這裡等著,見到碧雲跟車,欒泰這才回門房用飯。
早飯送到,比樂旺欒泰多幾樣,姑祖母照例向黃英說上幾句道謝的話,煩她帶回給護國公世子夫人,燕燕奶娘把菜和肉接到廚房。
黃英和空車出來,樂旺開門,若是吃完呢,食盒這就交給黃英,若是沒吃完早飯,食盒到中午再交。
上午黃英跟著送水車過來送點心,中午換成霜草送午飯,下午送點心送晚飯,晚上送夜宵都是霜草。
有人可能要問,既然送菜和肉,為什麼又送一天六頓飯。
菜和肉是預備燕燕臨時想吃,隨時煮出來,燕燕入口的飯菜由羅媽媽做出來,一頓也不少的送來。
既然送飯菜,就把綠竹賀寧的也送了,章媽媽等人也再包上幾大食盒,對於護國公府的大廚房並不麻煩。
夜晚,夜宵送去,霜草回話過後,元秀也沒能休息,她挺著肚腹聽著管事媽媽回話,直到雲展進來。
雲展道:「你生完,有什麼事情不能管,這幾個月里還是少上心吧。」
「不是麻煩事情,往年這時候搭粥棚散糧米,跟你的先生們,書房裡的大人們,家眷不在京里的,賞賜過年的銀錢要早早的發,家眷在京里的,該送糧米的也早早送去。免得和我生產搶日子。都是舊例,我說一聲兒就得。」
元秀扶著雲展下榻,在地上走了幾圈。
她的日子算出來,就在新年前後。
歷年賞賜和周濟人的銀錢,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發出去,照例燕燕的人吃上一份兒,這對夫妻都不在意。
第二天一早,黃英又送蔬菜,燕燕奶娘吃過早飯,和幾天裡一樣,把獨特的菜,什麼上貢的糟菜,什麼南邊兒的鴨子,這些,單獨送給南陽侯夫妻一份。
在這樣的局面之下,馮氏要是能如燕燕出嫁時那樣,還占據上風,那就是怪事情。
十一月里有一天,春紅打聽停當,二奶奶確實回家來住,侯夫人娘家的姑老太太天天陪著她。春紅好奇心仿佛十萬隻貓在心裡抓,跑來東邊園子裡看究竟。
這一看,了不得。
東邊園子門索性封了,園門緊閉,還有人看守,她剛走進,就有人揮手:「侯爺有命,園子現在不進人。」
春紅就道:「我給二奶奶請安。」
看門的人沒承認,也沒有否認,還是道:「走走,不許靠近。」
春紅氣呼呼的回頭走幾步,她還停留在祁氏出自民間的想法裡,不服氣油然出來。
磨蹭著走,一面想主意怎麼能進去看一眼,春紅還記得二奶奶手裡有好香露,那年的夏天她想吃沒到手。
想那樣好香露,二奶奶未必捨得吃完,這冬天她一定存放著,自己要點兒來明年夏天用倒不錯。
前面過來一輛車,和春紅擦身而過,春紅就停下腳步看,這個方向只能往東邊花園子。就見到園門大開,把這幾輛車放進去。
原來是黃英來送水。
沒一會兒,黃英又出來,春紅跑去和看園子的人理論,被看園子的罵了一頓:「你算奴幾,幾時管的事!」
春紅這一氣非同小可,大跑小跑的回馮氏院裡,想著怎麼搬弄才好。
前腳進房,後面走來管家媽媽,把春紅房門關上,說了一刻鐘左右,意思春紅再亂跑,二奶奶生產有什麼事情,都怪春紅。
這個家裡忽然有事情雷厲風行,春紅呆這些年頭回見到,何況她去請安也不能算大事情是不是。
春紅呆坐房裡好半天,午飯也沒有好生吃,她在這房裡失勢,沒有人對她上心,春紅飯後回房繼續呆坐,直到聽到院裡有喧譁聲。
一般這個院裡熱鬧,要麼欒景回來,要麼馮氏在家,春紅天天盼欒景天天盼不來,但還是天天盼,伸頭去看,見是馮氏帶著貴生回來。
天寒冷,臉色兒都不會好看,春紅瞅著馮氏面色灰白,只覺得她為祁氏煩憂。
祁氏的身份,民女而已。
舅爺中舉有什麼用?又不在京里,就不能照應。
這些是春紅的見識。
管家媽媽只讓春紅不要再亂跑,免得衝撞到二奶奶,但沒有讓春紅完全閉嘴,再說如果馮氏鬧,與春紅無關。
這些也是春紅的見識。
春紅往上房裡打門帘送熱水的殷勤了會兒,丫頭們出去她不出去,馮氏心情是真的不好,不好到無力發作春紅,抱著兒子的她就道:「有事就說吧。」
「回大奶奶,這話可不敢不告訴你,你說二奶奶這事兒辦的,眼裡完全沒有人嘛。」春紅道。
馮氏有氣無力:「你幾時見到的她。」
春紅走上一步,說神秘不如說神經兮兮的聲調:「東邊花園子封住,二奶奶一個人在那裡,不許人進呢。我好心去看她,結果看的鐵緊。家裡人不讓進,外面倒有人趕著大車進去。大奶奶你看,二奶奶小門小戶里出來的,完全不懂大家裡的規矩。」
馮氏面色愈發灰白,就在她回房以前,她已經知道。
今年婆媳照例為過年的節儉拌嘴,馮氏還是要求全家節儉,但還是要求過年給貴生再打一把金鎖,上面鑲珠寶,對於馮氏不遺餘力的推崇貴生地位,而燕燕就要生產,南陽侯夫人毫不客氣的告訴馮氏。
「家裡要打,就要打兩把金鎖。」
馮氏笑了:「母親,祁氏看樣子在外面生產,這天寒冷,我也算過日子,她就在這幾天裡,上個月不回來,上上個月也沒有回來,就要生產喝冷風沒必要,還是讓她原地呆著,生完孩子,滿月後再抱回來吧。我已準備好幾十兩銀子。生兒子我送她六十兩,生女兒我送二十兩。在外面生的,沒法和貴生相比。」
南陽侯夫人也笑了:「怎麼大奶奶還不知道,二奶奶上個月裡回家來了。」
馮氏嚇了一跳。
南陽侯夫人快意了,她雖沒有打發人告訴馮氏,可她也沒有刻意隱瞞馮氏,馮氏至今不知道,只能是她身邊的人都沒說出來。
南陽侯夫人欣賞著媳婦難堪臉色,徐徐但加重語氣道:「這個家以後是景兒房裡兩個房頭的。我實告訴你吧,祁氏知道家裡的難處,她沒有向我要金鎖要帽頭兒上的玉,你這一房呢,今年也就沒有。以後祁氏不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這一房呢,也就沒有。」
馮氏像挨一悶棍,還是說不出話。
南陽侯夫人道:「貴生是我孫子,我不會不疼他,但是道理要講。不管祁氏生男生女,都是我的孫子,也就是貴生的弟妹。貴生這個哥哥要學著大氣些。兄尊弟卑,這話沒錯。可是你不照顧別人,哪來的尊,誰會尊你?」
南陽侯夫人在面對馮氏的時候,忽然是非分明。
馮氏和燕燕相比,為長為尊,這話不假。但是為長為尊不僅僅建立在先進門後進門,馮氏不肯照顧燕燕,燕燕根本不買她帳,馮氏有喜不來,馮氏生產不來,馮氏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抱著為長為尊,自己會覺得有意思?
為長為尊這種,建立在規矩分明的家裡。
如果馮氏面前有尊長這話,她的陪嫁怎麼敢洞房截胡呢?
婆媳對嘴,馮氏又輸了一仗,並且走的時候,南陽侯夫人要求她房裡過年不許多花費,因為:「家裡這幾年能過得去,是我外面借了錢,今年省出幾百兩,要還人呢。」
春紅沒有看錯,馮氏回來面色不好,是心情實在不佳。
不僅僅為祁氏已回家煩憂,更煩憂的是她以為大奶奶在家裡地位為尊,實際上包括她的陪嫁和房裡丫頭也不服帖。
祁氏回家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沒個風聲兒,可是,她硬是不知道。
馮氏就是想做些什麼,也得有幫手才行,眼下,她是無人會幫,所以,她把貴生帶在身邊,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春紅說完,馮氏也沒有怒髮衝冠去東邊園子裡尋釁,她垂眸,眼帘下有濃濃的青色:「我知道了,你回房吧。」春紅還想說什麼,馮氏面色嚴厲起來,春紅回房罵馮氏去了,罵她沒能耐爭風,只會壓自己。
馮氏這裡喊來陪嫁們,和她認為親信的丫頭和媽媽,烏壓壓也有二十來人。
馮氏語氣平靜:「說吧,家裡最近怎麼了,你們瞞下我什麼?」
大家你看我看互相看,一個陪嫁說出來:「二奶奶上個月回家來了,侯夫人沒打發人來說,我想總是防著咱們,就不說了吧。」
馮氏還是語氣平靜:「為什麼不說,我就不能給她道個喜去?」
「還是別去吧,護國公府防範的鐵桶一般,每天吃的用的都由護國公府兩個丫頭跟車送來,一個叫黃英,一個叫霜草,是護國公世子夫人的陪嫁。接二奶奶出府時來兩位娘子,一個賀娘子,一個舒娘子,賀娘子和她丈夫現住在家裡,侯夫人娘家的姑老太太也住在家裡,咱們何必去招嫌疑。」
馮氏冷淡平靜:「護國公府?又是他家!」
「是啊,護國公府世子夫人對二奶奶一直照顧,據柴枝說,這幾年裡,護國公府請親戚,二奶奶和賀娘子就一同去吃酒,章媽媽手裡的拐杖,由公主所賞,可見,二奶奶能往公主面前去坐坐。咱們何必去討嫌疑,橫豎等生下來,咱們再道喜不遲。」
馮氏皺眉頭:「哪位公主?」
她不死心問出來,答案也不會改變。
「還有哪位公主,大奶奶您想,京里老少公主十幾個,真正有權勢的公主只有大儀大長公主一位。」
馮氏手顫抖起來,人哆嗦起來,面色扭曲里,猛的摔了一個茶碗,歇斯底里叫起來:「我在這房裡幾年,愈發混的不如別人!」
這些全是重要的話,她以前也恍惚聽說過,可直到今天才明確。
而她呢,想大發脾氣泄憤也不能,貴生哭起來,馮氏只能忍氣哄兒子。
話說開了頭,陪嫁倒了個乾淨。
「世子爺每晚都在二奶奶那院裡睡,二奶奶的兩個陪嫁,大奶奶您見過,我們來的晚,倒沒有見過,一個叫濃雲,一個叫重陽,生的都好,如今侍候世子爺。侯爺每晚回來,如果有空就和侯夫人過去看看。侯夫人每天都去。姑老太太在那裡呢。」
又聽一遍婆婆娘家親戚守著祁氏,馮氏只覺得天旋地轉,偏偏春紅這個不省心的,一口氣跑進來嚷:「大奶奶快著點兒,來好些人看望二奶奶呢,都坐著馬車,都帶著侍候人,可不少。」
春紅的好奇心一旦起來,要麼碰壁,要麼成功,否則不消停。一般來說,她碰壁較多。她在房裡先是罵馮氏,私下裡不過癮,就又去南陽侯夫人房裡打聽,親眼見到南陽侯夫人迎接客人。
「咄,出去!」
馮氏丫頭把春紅攆走。
春紅也不高興:「家裡有客人來,大奶奶好歹是大奶奶,出面兒沒錯。」
馮氏覺得有理,定定心神,讓給貴生換大衣裳,道:「去看看,什麼樣的客人我不敢見呢!就是護國公世子夫人來了,我也敢見!」
陪嫁小心提醒:「世子夫人不會來,世子夫人也有了,上半年皇上下旨賞賜,不年不節的,京里放了三天的煙火。」
馮氏沒好氣:「我知道,這話你說的倒及時。」
她也要妝扮體面,重新換一件見客衣裳,帶上貴生往婆婆房裡來,路上聽說客人們在正廳,馮氏凜然,這就明白來的客人不一般。
大開正廳,迎接的只能是貴客。
馮氏開始心慌,胡亂猜測著來的是誰。
護國公世子夫人?
難道是大儀公主嗎?
這種想法滑稽,公主怎麼可能會來呢,但是亂了心神的人沒理可講,馮氏揣著亂麻般的心情來到正廳上。
這一看,愈發的添堵。
如果真的是公主來了,馮氏只是害怕,見到客人後,卻一陣兒一陣兒的添堵。
來的是誰?
那年燕燕離府別居,來了兩個穩婆,一個宮裡的奚氏,京里的達官貴人們府第生產,以請到奚氏為榮耀,馮氏生產時也請她來著,當時還有幾家也生產,南陽侯夫人又不太上心,就沒有請來。
奚氏是家傳婦科,傳女傳媳傳親戚傳乾女兒,奚氏表妹范氏是宮外有名的穩婆。
那年表姐妹雙雙來到,證實燕燕是黃花女兒身,今天表姐妹雙雙來到,只能是為燕燕即將生產。
馮氏上前見禮還能穩住,但是內心裡大勢已去,僅憑這二位有名穩婆的到來,祁氏勝過她。
此時,護國公府里,元秀正在交待妹妹:「慧姐,前陣子不讓你去看燕燕,是你去了,代表姐姐。」
元慧道:「我已經明白了,我去的太早,會驚動一些人,如果對燕燕姐姐下手,可就不好。」
元秀笑眯眯:「你今天可以去了,我剛打發奚氏和范氏二位媽媽過去,你再去給燕燕壯壯聲勢。」
元慧說好,走出房門來,婷姐、永益和敬安及敬安懷裡的唐進,一起歡聲:「可以去了嗎?」
這就是元秀不讓元慧早早去看燕燕的原因,慧姐早就在京里出門聲勢浩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