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竄天猴
祁堂無聲的動動嘴皮子,但是沒有回答,他在西北的近兩年裡,沒有將軍願意要他,名聲真是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城裡的打雜衙門也不肯收。
在西北這塊連年戰火的地面上, 最低的衙門一層一層往上面數,還是歸到某位將軍麾下,祁堂在猛國公衙門一天天的冷板凳坐著,還是想著跟個將軍最好不過。
現在有祁越肯要他,祁堂不可能拒絕,也沒有辦法拒絕,而從事實上來說,祁越剛到西北這裡, 人生地不熟的, 祁堂就是不跟隨祁越,他作為親戚也應該儘量陪同祁越,直到祁越比他更熟悉。
默默地坐在祁越身後的馬上,祁堂心裡老大不是滋味兒,他九品官職幾年裡一動不動,現在更是除去一點乾巴巴的俸祿,連個位置都沒有,他咬牙也要堅持下去,除去打仗真的發財以外,再就是他怕回到內陸官場上被嘲笑,說他被平西郡王攆回來。
在西北呆了有好幾年,祁堂知道平西郡王攆走的文官一年一批或幾批,別人能繼續過日子, 祁堂他為什麼不能過?
祁堂非常的喜歡這裡,日子越久看的越明, 平西郡王為人豪爽, 從不斤斤計較也不愛勾心鬥角, 當然範圍僅在他願意接受的人裡面, 祁堂有幾個同科的年兄年弟們往來書信,他們在內地官場上也是苦熬歲月,沒有差使、不會打點上官、不會吹捧上官、不會.細論起來透明度,還是西北這裡好。
年兄年弟們這幾年也沒有升官,九品的還是九品,七品的還是七品,和幾年前大家離開京城的時候一模一樣,但是祁堂面對祁越時還是煩惱,西北這裡是公認的升官快,這一點全國都知道。
有人可能要問,年年都升官快,西北這裡到底有多少位高官大員?這裡是個打仗的地方,每年都上報戰死的人,邊城無憂,用屍骨堆成。
官道上的風吹來覽原城裡的喧鬧說笑,夾雜著酒菜脂粉香,祁堂的懊惱更多出來,這麼繁華的地方,自己卻偏偏不會得意,幾年過去他落到冷板凳上,卻就連侄子越哥也中了舉,一放就是個六品官職。
這真是豈有此理吧?
不高興在內心鬱積出一道驚濤駭浪,祁堂佯裝平靜的開口:「越哥,那個我問你個事兒?」
聲音越過祁越的肩膀過去,握著馬韁的祁越回道:「叔,你說。」
「你中了以後,族裡是不是說你是祁家門裡得意第一人?」祁堂深吸口氣,我不是尋釁,我真的不是尋釁。
祁越道:「有說啊,怎麼了?」
「越哥,你們那幾房眼睛裡沒有遠親啊,我中的可比你早幾年。」
祁越回過味來,堂叔這是眼紅嫉妒加羨慕了吧,他解釋道:「雖說大家同族,可有時候我們近枝幾房單論光彩不是嗎?」
「可我中的比你早。」祁堂咬牙。
祁越沒好氣:「我官比你大!成了嗎!」
「成!」祁堂氣結。
眼看著城門將到的時候,那口氣還憋著呢,祁堂故意悠閒的再道:「你跨馬遊街的時候,族裡給你戴的是一尺大紅花,還是比我的紅花大?」
「再廢話沒衙門了!」祁越斬釘截鐵。
「噝!」
祁堂倒吸一口涼氣,氣的不再說話。
直到進入城門,他才不情願的指路:「右拐一下,那裡經過個大校場,對面就是平西郡王府,郡王如果不在王府,明天還得去軍營見他,但是今晚先住下來吧,猛國公讓你趕到,你得往郡王府里回句話。」
祁越就帶馬右拐,果然見到一個碩大的大校場,在他的視線里大概有多大呢?大概護國府整個換成平地也就這樣。
還沒有看向校場的其它地方,只看到校場的大,殺氣襲面悍氣撲鼻,石勁睜大眼睛:「我的娘啊,好大的校場。」他腦海里轉悠著一句話,這得多少兵站得滿?
祁堂不無得意,哪怕他坐西北的冷板凳,他現下也是西北的官兒,他笑道:「大吧?這要是放在新集,大家夏收曬麥都足夠。」
陣陣馬掛鸞鈴聲響起,有一聲嬌叱如斷玉碎銀,她道:「開!」弓弦聲響起,周圍爆發喝彩連天:「縣主又中了。」
「縣主好箭法!」
祁越在馬上,比圍觀的人視線高出來,他越過校場一部分的人流,目光定在一匹桃紅胭脂馬上,那裡有一位女將軍,她紅盔紅甲紅羅袍,就連弓箭也染成大紅色,一箭流星後,她勒馬停下,和背後的女兵說著什麼,祁越能看到她側過來的大半個面容,這位縣主生得嫵媚妍秀。
她有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鼻樑仿佛瓊玉雕成,眉如春山朦朧可觀,額頭又飽滿又光潔,是個少見的美人兒。
祁越的腦海里頓時混亂,像有無數地震同時發生,轟轟隆隆、隆隆轟轟里,他的腦海像被重新粉碎又組織一遍,混亂里捕捉到祁堂的一句話:「那是平西郡王府的鐵縣主,厲害吧?她才十四歲,還沒有定親事。」
亂鬨鬨的腦海驟然定下來,把一句話向祁越鄭重推出,祁越漲紅臉的驚慌里,喃喃道:「竄,竄天猴?」
這不就是自己的竄天猴嗎?
這話一出來,立即得到全身心的響應,直覺,人在一生里自帶的啟明星指南針,在此時不斷的告訴祁越,竄天猴,縣主就是你的竄天猴。
接下來往平西郡王府交公文,上復唐猛讓他下午趕到覽原的吩咐,收公文的人笑回:「猛國公肯有話給你帶來,就算他接納你,我讓人帶你驛站入住,明天一早我帶你出城見郡王,郡王留下你,你才算真的留下來,認字多嗎?」
祁越把胸膛重重一拍,高聲回道:「聞聽西北皆白丁,二甲第一做此行!」
把收公文的人嚇一跳:「吼什麼吼,二甲第一沒什麼可牛的,」
祁越瞅他:「比你們這裡大部分的人牛就行了。」
收公文的跳起來:「滾!驛站好找,自己去!明兒五更城門見,晚一步讓你追不上我!乖乖滾回京城!」
祁越核對一下哪個城門見,收起狂態拱手道別,和祁堂、石勁出門來,裝著看熱鬧:「校場上好看,咱們再看會兒。」祁堂當他是個土包子,帶他開開眼界,石勁也想多看看這城裡功夫如何,三個人牽著兩匹馬,又擠到校場裡,祁越悵然若失,他的竄天猴不見了,在他呈交吏部公文的時候走的吧?
胡亂看了一會,三人入住驛站,驛站寬敞,一個人一間房,祁越這個夜晚輾轉反側,整夜難眠。
如果他成為平西郡王的女婿,即時就可以回京痛打紈絝世子,在京里幾回想動手,之所以沒動,紈絝妹夫沒有官職在身,卻有爵位在身,在這樣的朝代里以下犯上麻煩多。
他的岳父一旦有爵位,那麼打打紈絝問題不大。
轉瞬,又覺得自己想法不端,會被別人嘲笑辱罵,會連累全家被嘲笑辱罵,可是再一想燕燕離府別居,要是沒有寧哥綠竹陪著,獨自度日寂寞孤獨,要是沒有秀姐的親事照顧著,欺負一波接著一波。
他跳下床點亮燭火,男子包袱不帶鏡子,這房裡也沒有,向著水盆里照自己,生得還行,別人都說俊來著,榜下搶婿前朝就有,祁越差點也被搶走,他能文能武,把強拉他上車到家裡喝茶的陌生人推開,南陽侯、清河侯也詢問過,意思為他尋個親事,也被祁越拒絕。
這相貌,配縣主至少不算丟人吧。
為了燕燕,丟人也上。
他幻想著面前出現縣主本人,他喃喃的說著:「我會對你好的,女人嫁丈夫,圖官職我有,我還年青,我還能升官,圖人品,我至少不犯寧哥的錯事,圖.我只圖你高門大第有爵位,能保護我妹妹我會對你好的」
祁越認定,鐵縣主就是自己的竄天猴,老天對自己不薄,讓她早早的出現了。
原本來西北為的是升官快,現在還沒發現升官的捷徑,漲地位卻大有可能,祁越反覆告訴自己和想像中的縣主,我會對你好,我真的會對你好,堅定他留下的心。
至於縣主的美貌,祁越完全忘記了,燕燕被調戲反要嫁給調戲她的人,是越哥內心結結實實的羞辱,他看不到縣主容貌,看來看去的只是有朝一日回京去,和紈絝世子算帳去。
第二天五更到城門與人會合,上午趕到平西郡王大營里,還是扮上桀驁的人,和平西郡王接待官員的人打了一架,那官兒道:「功夫倒也成,勉強留下吧」,給祁越發了一副盔甲,配齊親兵人手,用祁堂的話來說,他眼紅的也想打上一架。
「要不是功夫不行,我早就打你們了,」祁堂說了又說,直到石勁都不愛聽。
祁越跟的上司將軍名叫權三,容貌和說話都是地道的西北粗漢,一張嘴除去正事就是罵人,說完正事還是罵人。
祁越從小就愛弄棍棒,但一直進學,他算斯文著長大,聽不下去權三將軍的口頭禪,當時拜見,當時就動了手,被權三打得鼻青臉腫的扔出帳篷,少年站起來,叉著腰指著帳篷回罵個不停:「小爺來當差,沒抬著祖宗來和你說話,罵我的全是罵自己,罵你家的祖宗十八代!」
權三將軍知趣縮頭不出來,否則不能把新來的打到軍醫那裡去吧,祁越被他的副將勸走,一直送到祁越的帳篷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