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夫妻談天
雲展的話里沒有多少為元運粉飾的意思,人與人之間在利祿場裡的相處,確實需要一些巧妙的言語,從而抬高自己身份,暗示周圍自己的倚仗,讓周圍的人不敢怠慢自己。
但是元運說的相對粗鄙, 反而像是炫耀自己舅老爺身份,如果他在京里換個地方說,也許能博得敬畏,但是雲展書房裡沒有笨人,個個都以實幹出功名,就不需要討好哪門子親戚,元運的這些談吐令先生們和書房裡侍候的官員們看不上, 確實是元運在親戚衙門裡學來的小圓滑, 高一等的衙門裡都不會出來這樣談吐。
也只能稱為小圓滑, 如果是真圓滑,與之相處的人很難看出來,而看出來也覺得受用。
這種小圓滑不是所有地方都能使用,元老太爺命元運在孫婿書房學長進,元運跑去吹噓和試圖結交人,想著為他以後在官場上做鋪墊,先生們悄悄冷落這位舅老爺,書房裡說話雲展不可能不知道,元運被冷落出來,往元秀面前說話時,他的談吐下一刻就傳到雲展耳朵里。
在這頓晚飯的交談里,雲展向妻子和盤托出,除去三叔是妻子的娘家親戚, 再就是讓元秀有心理準備。
「祖父讓我壓三叔的官職, 他想讓三叔去苦一點的地方,我說如果不放心三叔,就讓他留在京里, 就在我眼睛前面, 保管他平穩做官不敢出事體,祖父說怕我操心,又說我辦的都是大事情,岳家的親戚沒有理由多沾光。」
這是祖父發話,談論也是三叔近來有點兒不像話,元秀認真起來,也心疼的看著雲展:「你啊你,又不管吏部,我和祖父想的一樣,留三叔在京里固然好,你就別為他多上心了,三叔不是小孩子,他難道不能自己管自己。」
說著,嫣然的笑:「我父親出門的早,二叔又為人穩重,祖父其實最疼三叔,在三叔身上下的功夫最多,這樣吧,明天我請祖父陪著三叔一起赴任,把三叔狠狠看管幾年,豈不是大家都放心嗎?」
雲展也笑:「是啊,我不管吏部,可是說起話來,你也問我給三叔什麼官職,祖父也問我給三叔什麼官職,三叔也向我討官職。」
元秀輕咬銀牙,沮喪裡帶著擔心:「三叔居然還向你討官職?」
「你猜他要去哪裡,他不是一直在你三嬸親戚的衙門裡當差,他向我的要官職,和那親戚比鄰,兩個縣城的衙門都緊貼著邊界建,相隔不到二十里。」
元秀驚住:「還有這樣的地方,是兩個縣的治下都很小嗎?」
「其實不小,這是縣城蓋的近,衙門自然也離的近。」
元秀吃不下去了,喃喃道:「我不應該編排三叔,可是如果他和親戚間有什麼的話,商議起來和辦起來都極快,二十里路一天可以有幾個來回。」
雲展笑道:「如果查他們的話,只要沒拿人,還在衙門裡當差,這樣的格局之下,串供也是快的,一天可以有幾個來回。」
挾菜給元秀,溫聲道:「吃飯。」
元秀吃在嘴裡感覺鮮味下去大半兒,這是她進入婆家後,頭回覺得菜不好吃,剛這樣想,就看到菜是羅媽媽所做,她的每頓飯里,都有羅媽媽做的一兩個菜,有些原材料也是羅媽媽帶來,哪怕元秀幾乎沒有水土不服過,也頓頓都有。
新集的菜餚和京里菜餚很容易分辨,而這一道菜又是秀姐從小心愛長大也不變,可她竟然吃不出喜愛來了。
胡亂扒了口飯,元秀向雲展凝神:「你不會答應他是嗎?你會按祖父說的,給他派一個苦地方。」
「不會。」
雲展更是笑了:「我雖不管吏部,卻能說得上話。我下午打發十羅傳話,已經答應了他。」向著元秀擠擠眼睛一笑:「所以祖父不用跟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元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世子既然看得穿,還肯答應三叔,想來有監管三叔的手段,世子肯定不會害三叔,他雖然不是看著「祖父舊日功績」提的親事,看著「祖父舊日功績」是婆婆提親的理由,但是世子也頂頂敬重祖父,那麼他想拿下的,只怕是三嬸那個親戚。
對於讀書的姑娘來說,敲山震虎是什麼意思,她不用過多尋思就懂,也知道這是一個有名的權謀,如今極有可能用在三叔這裡,有自己這一層關係在,三叔將是被保護的那隻虎,元秀暖心裡又有不安。
「三嬸家裡也是讀書人家,族中子弟們中一個也不容易,就像越哥中了,我看著祁二叔都不再反駁越哥的話,三嬸娘家高中的那個親戚就是這樣,他讓三叔陪著赴任,許諾為三叔謀官職,三嬸父親親自來見祖父,讓祖父答應三叔陪著。」
雲展好笑:「好大的膽兒,他還沒赴任,就敢許諾給別人官職。」再道:「祖父不是這樣的人。」
「祖父不是這樣的人,祖父答應三叔出去,是當著全家的人發話,我也在旁邊,祖父說仕途經濟皆學問,他有三個兒子,二叔願意留在家裡讀書,同時侍候他,二嬸願意陪我管家,三叔可以領略大千世界,但是有一條,讀書人的心性為上,不可以學出一身的壞毛病。三叔跪下來領了祖父的話,祖父方答應他出門。」
元秀有些悵然:「沒有想到三叔這麼快就忘記祖父的話,他又沒有出去幾年。」她有些氣上來,狠狠的扒拉著白飯,看得雲展駭然,趕緊把菜不斷挾過去。
猛吃了幾口後,元秀停下來,幽幽的問道:「怎麼,你倒沒有問我三嬸那親戚的姓名,我雖嫁你不久,卻知道你是個公正廉潔的人。」
雲展忍俊不禁:「都說了我不管吏部,我是鎮國將軍,這官職不是總領百官,再說吹牛的不犯法,你三嬸的親戚吹了吹牛,我不能把他怎麼樣,吏部歸平王舅父管,倒是你三叔去了以後,或許我可以和平王舅父聊聊,讓他拿個罪官,欠我一個人情。」
把手裡剛盛好的湯遞到元秀手中。
元秀接湯在手,瞪了瞪他:「你還真的打算讓三叔去?三叔是你親戚,三嬸那親戚又是他的親戚,他們兩個人的衙門不應該避嫌而避開嗎?」
雲展把一勺子湯盛到自己面前小碗裡,端起來,學著元秀不久前敬酒的口吻:「我敬你,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兒。」
元秀憋氣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喝湯,放下碗才不慌不忙的道:「三叔一定要去,在我面前說了許多好話,你想吧,這樣比鄰做官是誰的意思?」
元秀張了張嘴,她從來不是多話的姑娘,高談闊論也分場合,對面這位必然比她見解要高,她又閉上嘴。
這對夫妻也算標準盲婚,成親前見到的那一面,一個在怒斥欒景,另一個先在旁邊觀望,他們的感情建立在雙方通信以後,言為心聲,可窺美醜,濃烈的感情在書信里發出萌芽,直到成親後茁壯成長。
讓他們感情的莊稼地欣欣向榮的條件還真不少,比如元秀深為感激雲展為新集秀才們做的一切,不管是招待還是進學,都有雲世子一番功勞。
雲展愈發喜歡元秀的,是她從不會管多餘的事情,元連殿試落榜後,元秀從沒有為他的前程開口,跑前跑後為元連尋找落榜原因,為他下一科做打算的,是汪學士,和元老太爺進京後又尋回的幾個知已。
新集的秀才們中秋闈就要祭祖,祁越等人都祭過,而雲展隨手就能給人定個官職,富貴擺在面前不動心的人,刨去居心叵測那種,餘下的可以稱為有所品德。
雲展非常非常喜歡元秀,拿老房子失火比擬也不為過,但是元秀在叔叔們和祁越等人的官職上,從沒有試圖左右過。
此時,她屏氣凝神模樣等著雲展發表見解,分明是能認識到自身之短,及雲展所長,雲展很是見過幾個一旦認為感情建立,就迫不及待想左右對方的男女,不僅姑娘們有這種輕浮,男的也是一樣,不由得雲展又是一陣悄悄的高興。
秋夜漸長,今晚無事,夫妻們大可以好好的談天說地,雲展明知道元秀等的也許會著急,但還是先看過她面前的飯碗湯碗,向外面喊道:
「讓廚房加兩個夫人喜愛的菜,再燙一壺桂花酒,」
再向元秀含笑:「我和你慢慢的道來。」
成親後夫妻間的小宴隨時出現,元秀年青也愛玩耍,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但是她心裡事情沉甸甸的,向著案几上堆的菜單等物看看,為難的道:「我還沒有理完為明天的準備,可怎麼辦?」
雲展笑道:「不妨事,我一面同你吃酒,一面同你說話,一面幫你整理,」親戚們都是雲展的,雲展可以大大咧咧:「這是你第一次主持,如果真的準備不到,難道他們不會擔待些?」
元秀聽他說的有道理,忙下榻去,雙手捧了菜單子來:「先告訴我這些,再告訴我各項的擺設家什,這些可為難壞我,親戚們的喜愛我可以強背,可是他們喜愛的這些菜,這些都是什麼菜,我壓根兒沒有見過,又為什麼要把纏枝梅瓶擺在秋月齋,而玉淨軒又為什麼不能擺纏枝梅瓶,我沒有領略過實物,就萬萬的記不下來。這一次請客可以說我頭回,凡事請教媽媽們,第二回再請,我還是請教,只怕要被人笑,說我年青卻沒記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