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狼吞虎咽的吃著手中的苞米粗麵餅子,這種餅子是由苞米粗面做的,是苞米細面篩過的副產品,吃起來口感很不好,在遠東都是給外籍勞工吃的。
可巴根吃得卻挺香,邊吃邊用眼睛盯著地上的那個大木桶。原本木桶里冒尖的餅子已經下去了一多半,讓他心裡莫名的焦急。
巴根已經吃了好幾個,可他還是三下五除二的把手裡的餅子吃下去,緊跑兩步又在木桶里抓了一個餅子塞進嘴裡。
因為吃得太急,巴根被噎得好懸背過氣去,趕緊喝了一大口菜湯,才順過氣來。他撫摸著發脹的肚子,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
已經好幾年都沒吃過這麼飽了,草原像他這樣的破落戶太多了,本來部落就不大,這些年的冬天還格外寒冷,每到冬天雪災的時候,就連部落那顏家的牛羊都要被凍死很多。何況是普通的蒙古
部族牧民。
巴根從一生下來,就是爛命一條,跟著阿媽辛苦度日,至於他老子巴根就沒見過。據他阿媽說,跟著那顏南下打仗,就再也沒回來。
十歲的時候,阿媽就死了,從此巴根就像一根野草,隨時都能夭折。這貨純粹是老天給養大的,飢一頓飽一頓,愣是讓他活了下來。
長大的巴根,只有隨著部落那顏出征的時候,才能吃上幾頓飽飯。仗著老天給的一副粗壯身板,打了幾年仗,不管輸贏還是活下來了。這些年孤零零的一個人,日子過得苦逼無比。
這個時代,漠南蒙古各部像他這樣的窮逼,在草原上一抓一大把。
明末時期的蒙古,分裂成了內外兩大札薩克蒙古,兩大部又被分解成多個部落,內札薩克蒙古在漠南蒙古有二十幾個部落,而外札薩克幾乎有近百個部落。
蒙古人再一次回到過去那種重部落,輕民族的狀態,漸漸的失去了民族性,部落與部落之間常常征戰連連。這些部落里,外札薩克則為真正意義上的遊牧部落,他們大多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的土地。內札薩克較為固定,他們大多居住在科爾沁和察哈爾一帶。
隨著遼東女真的崛起,蒙古人的日子越發的不好過了。他們部落生活在遼河套,南部就是強大的女真族的領地,以往靠打草谷過日子的生活已經沒有了。這幾年巴根又開始過起了挨餓的日子。
這次隨著部落的那顏出征,還沒等他吃上幾頓飽飯,就被強大的部落打得稀里嘩啦,面對著山崩地裂般的火器,巴根當時就被嚇傻了。他眼睜睜的看著部落的那顏,連人帶馬被炸得粉碎。他沒有猶豫,直接下馬跪倒在地上。
如果繼續戰鬥只能是死路一條,投降或許還能有條活路。對方應該是漢人,理應沒有那麼奢殺。如果他們按照草原民族的習俗,把高過車輪的男人斬盡殺絕,那就算他倒霉。
可沒想到這些漢人極為兇殘,簡直是見人就殺,就在巴根以為他這條爛命也保不住的時候,他的好運氣再一次降臨,這幫漢人殺到他這裡,不知道什麼原因停了下來。但那些女真人就沒有他這麼好運了,就算他們投降,還是被那些兇狠的漢人,用綁在火銃上直刀給挑死了。
他和幾百個蒙古俘虜,被抓到了一個用鐵欄圍著的地方關了起來,一餓就是三天。直到被餓得頭昏眼花,已經沒有力氣的時候,才分了他們一塊近乎發霉的粗麵餅子。
好在這樣的日子只過了幾天,巴根就和百餘蒙古人被弄到了一片臨時的馬場,幫著那幫漢人侍候戰馬。這個臨時馬場足足有戰馬萬餘匹,都被聚集在渾河的邊上用鐵欄圍著。
巴根住在臨時搭起來的窩棚里,每天起早貪黑的忙活,累的死去活來。負責看管他們的幾個漢人很兇。和巴根同在一個部落的人,平素在部落就喜歡偷懶。可在這裡,第一天就被那幾個漢人活活的吊死了。
那個蒙古俘虜就被掛在他們住的窩棚邊上,一直掛了幾十天,最後都成乾屍了,卻還是沒有被放下來。巴根天天一出窩棚就能看到那具乾屍在那飄啊飄的,把他和其他蒙古俘虜嚇得都快尿了。
還有十幾個蒙古俘虜想趁著漢人不注意,每人騎上一匹馬逃回草原。可當場就被幾個漢人拿出火銃打死了大半。剩下幾個逃走的,晌午剛過就被一架鐵鳥送了回來。
幾個死的不能再死的蒙古俘虜,被一根繩子栓成一串,被鐵鳥從高高的空中扔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巴根他們面前。從此以後,窩棚邊上又多了十幾個讓巴根和一幫蒙古俘虜嚇得膽戰心驚的屍體,從此他們再也不敢有逃跑的想法了。
蒙古韃子屬遊牧部族,逐水草而居,因此常為爭奪肥美的水草資源而爭鬥不休,展開血腥殺伐,而且這仇恨就像財產一樣一代一代繼承下來,鑄成血海世仇。不但搶水草,還搶女人兒童。因此,蒙古諸部落中的每一個人,包括婦女和孩童,自小就練就了一身騎射功夫,個個都很警覺、堅強。
這樣環境中一代代傳承下來的蒙古韃子,骨子裡就只崇拜強者。他們面對弱小沒有憐憫,只有劫掠和殺戮,但是被強者打敗,女人孩子被搶走甚至被殺,他們反而都很認命,只怨自己不如對方強大。
原本讓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射,在這個強大的部落面前,就如同笑話一般。潑天般的彈雨不僅擊殺了他們的生命,同時也擊垮了他們的自信。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蒙古韃子們都認命了。
雖然那些漢人極為兇殘,但還算公道,只要好好幹活,他們就不會難為你。巴根這貨傻了吧唧的,幹活根本就不會偷懶,每天只知道低頭玩命的干,所以他身上挨的鞭子也最少。
隨著蒙古韃子變得乖順了以後,待遇也變得好了一些。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現在天天都能管他們兩頓飽飯。粗面的餅子隨便吃,還能分到一碗清淡寡水的菜湯。
一幫苦逼部落的蒙古韃子,看著大木桶里冒尖的粗糧餅子,一個個淚流滿面。這特麼要是天天能過這樣的日子,干一輩子苦力也值了。
王波帶著手下押著一千多名蒙古韃子,走到臨時馬場的外面。衝著馬場裡面的兵痞大喊道:「裡面有活的嗎?快特麼答應一聲……」
不一會兒,幾個兵痞從馬場邊上的帳篷里跑了出來,為首的士官笑道:「老王,有日子沒見到你了。這怎麼個意思?」
王波笑罵道:「麻痹的,感情你們天天在這裡享清福了。老子隨大部隊去了河套,這一來一去的差點沒把我折騰死。這不掏了幾個部落嗎,還剩一千多人,都給送到你們這裡來了。」
「大哥,你別嚇唬我。我們這裡就十來個人,你一朝送來這麼多,我們哪看得過來啊。這天天一百多韃子,我們都累得跟犢子似的,你們這都一千多號了,這不是扯淡嗎。」
「老子也不走了,在這裡幫著你們守著這些韃子。」
那個士官苦著臉道:「老王,這可是一千多號人,我們幾十個人,哪看得過來。哥哥,你可別害我,這若是跑了幾個,咱哥們非點背個處分不可。」
王波一瞪眼,罵道:「你特麼傻啊!你這不還有一百多韃子嗎,給他們每人發一根鞭子,不用幹活天天監工。剩下這些韃子,別讓他們吃飽,再挺幾天就過去了。這些韃子,過幾天就要用船送走。」
那個兵痞士官一聽,頓時就樂了,他也覺得這個主義好。
「老王,還是你主意多,就這麼幹了。馬場裡的這幫韃子現在規矩的很,讓他們拿著鞭子,比我們還管用呢。對了,這麼多韃子怎麼一個娘們都沒有啊,我他娘的已經在這裡守了一個多月,憋得我都想找個韃子的屁股瀉火了。」
王波罵道:「你個完蛋玩意兒,挺幾天能死啊。韃子的娘們都被送到瀋陽了,那一個個的大臉盤子,大身板子,看著就招人稀罕,嘿嘿……你別著急,等過幾天把這幫韃子送上船,我們就該有假期了,我領你去種子島快活幾天。」
巴根手拿一根鞭子,在一幫蒙古韃子的身邊巡視著,臉上的表情非常認真。只要看到誰偷懶,上去就是一鞭子。自從他成了監工,手裡有了可以抽人的權力以後,巴根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狗腿子。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管人呢,前幾天他抽一個漢子的時候,遭到了反抗,結果那個比他還要粗壯的漢子,被幾個漢人老爺用火銃打碎了腦袋。
經過了這一次,他所管的人就再也不敢反抗了,巴根就開始變本加厲的找茬抽人。這幾天,他把壓抑在心底的苦悶,一股腦的宣洩了出來。每當他背著雙手在人群中巡視的時候,巴根就非常爽快,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部落的那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