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與李明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搖頭苦笑。王和拍了拍宋濤的肩膀,沉聲道:「崇禎這個人怎麼說呢,我們做為後來人很難做出客觀的評價。但是千百年來,歷代華夏封建王朝的君主,講求的帝王之術是中庸平衡,而崇禎恰恰卻沒有做到這一點。
其實明朝中央集權與管理體系已經十分完善,明朝中後期,內閣權力達到頂峰,與司禮監一同把持朝政,只要內閣大臣照章辦事即可保持國家的穩定。最典型的是張居正,他與內廷的馮保聯手,即便萬曆三十年沒有上朝,大明朝廷依然能夠維持正常的運轉。
無論什麼樣的政權,都不會永遠平穩,只能是各方勢力博弈形成的一個短暫的平衡,而且不要讓矛盾集中爆發,這才是所謂的政治。而崇禎身兼數職不分權,集權程度與歷任皇帝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等於將自己置於死地。比如現代一些大的公司,往往都是僱傭一批先進的經理人管理,而董事長只要抓好公司的發展方向就行,根本不用面面俱到。
殺魏忠賢本身沒錯,但是沒必要趕盡殺絕,至少要扶植一個閹宦把持內廷。其實財稅大權交給閹宦是最符合皇權利益的,沒有了閹宦,官僚失去監督,官僚自然會將利益最大化。而崇禎一朝的朝政其實就是東林黨為代表的文官集團把持的,是崇禎自己打破了大明曆朝以來的制約平衡機制。
當然,這也和崇禎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帝王之術教育有關,他這個皇帝當的太突然。對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來說,驟然接下一個爛攤子,又沒有張居正那樣的名臣一心輔佐,面對明末黨爭、腐敗、邊患、流寇等多年積累的頑疾,我們還能苛求他什麼。」
宋濤聽了王和的話,不服氣的說道:「誰說當時沒有名臣,那誰……還有那誰……不都是名臣嗎?」
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明末有哪個名臣,但是一著急就說出了一番混話。把李明和王和逗得哈哈大笑。
李明拍了拍宋濤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兄弟,平時沒事多讀讀書,省得出去丟人。」
宋濤被他說得滿臉通紅,臉上都掛不住了,可李明卻根本不管已經快炸毛的宋濤,接著說道:「雖然崇禎勤政、節儉,但這些優點都不是成為優秀帝王的必須條件。再加上他年輕,心智還並未成熟,而且能力平平,只能有心無力。
雖然他沒有加速明王朝的覆亡,但也沒有起到什么正面作用。其實說到家,大明朝氣數已盡,縱然有天縱之才,如果不從根本上改變,也只能讓大明苟延殘喘而已。但是大明經過兩百多年運轉,早已經是積弊難返,哪能是說變就變的,這也是千百年來華夏曆代王朝不變的宿命。」
王和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們就不要替朱家王朝感慨了,還是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吧。現在我一想到管理中原這個爛攤子,就倍感壓力,天天連覺都睡不踏實。」
宋濤皺著眉頭道:「老王,我們這些年培養的大批基層管理幹部,只要狠抓基層管理,以我們遠東目前的實力,還愁治理不好中原嗎?」
李明搖了搖頭,滿臉沉重的說道:「其實公司現在的管理機制,也是不得已為之的權宜之計。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打破中原千百年來的封建政治結構,但是想要改變這一切,代價也非常大,畢竟治亂興衰交替,往往伴隨著社會秩序的極大混亂。
強化基層管理的目的,是為了爭取廣大底層百姓的支持,最大程度的維持社會的穩定。可如此一來,卻依然逃不開人治社會的管理結構。人治社會與法治社會無優劣之分,只有根據時代不同,形勢所迫,來選擇具體的政策。
如今中原正是百業待興之時,人人希望太平,沒有懶惰貪婪之心,我們遠東實行人治政府,優點是辦事效率高,可以免除複雜的不必要的程序和種種干擾,集中所有的資源和力量,搞大規模的建設事業,有利於國家社會的高速發展。
而且人治社會也是一個高回報地政治體制,優勢在於它的靈活性,不受種種制約,領導階層擁有著絕對的權力,可以充分挖掘人地主觀能動性。尤其是我們的發展初期,在我們遠東公司的領導下,短時間內整個社會都會呈現出一股積極向上的新氣象。
我們遠東的基層管理幹部大都是流民出身,普遍想法單純簡單,只為求得太平安寧,吃飽穿暖。如果我們讓中原底層的貧苦百姓過上了好日子,也會得到他們的擁護,努力地進行生產發展。
等我們這一代人逐漸死去,社會也會逐漸穩定,人們地衣食住行有了長足的進步,人們的思想觀念勢必會在潛移默化中改變。可是上層社會的榮華富貴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和穩定,長期的人治社會必然導致統治階層地腐化。
所以一旦天下承平日久,人民的生活優裕,追求精神上的安樂,驕奢淫逸的享受時,就應該轉入法治國家體系,這樣可以限制官僚集團的無限權利,使人情不能驕縱,以杜絕腐化墮落行為。可是從人治社會轉入法治社會談何容易,但是如果不轉變,我們這一代人必將死不瞑目。」
宋濤聽了李明的這一番話,臉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來。他當然不傻,也知道這個道理,畢竟大家都是從現代社會過來的,深知其中的道理。
現代社會的中國,正值國家的發展階段,因為發展速度太快,各種弊端也都自然而然的紛紛湧現,甚至金錢替代了理想,成了社會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標準。
人們在追求利益的同時,道德與良心也在經受著前所未有的煎熬,慘澹地被有良知的人保留在心裡,腐敗最終有了生存的空間和發展的溫床。人們做事情地一切目的也就為了金錢。但是國家想要告訴發展,就必然要承受這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