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尾聲之二繼續造神

  第711章 尾聲之二·繼續造神

  李諭現在的個人重心徹底放在教育方面上了。

  見到孫學悟以及傅斯年後,兩人同樣表情凝重。

  「日本人真是王八蛋!」傅斯年恨恨道。

  「連王八蛋都不如!」李諭冷冷地說。

  「兩位,隔牆有耳,小點聲!」孫學悟提醒了一句。

  李諭收拾心情,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教育部的批示,他們已決定將大學遷往青島。」

  傅斯年說:「青島?那裡的日本人不是更多嗎?」

  「青島的資源總歸更多一些,而且濟南現在的情況,你看怎麼辦學?」孫學悟嘆道,「青島的洋人多,還有英國人和美國人的武官,日本人起碼不敢如此放肆。」

  「遷校也好,可以好好整頓一下,」傅斯年說,「以前那個魔王張宗昌,竟然霸道地要自己當校長,荒唐至極!他張宗昌有什麼文化,令人笑掉大牙!要讓全濟南的學子朗誦他的《大明湖》嗎?」

  李諭想起張宗昌這位「詩界奇葩」也覺得很無語,《大明湖》是首打油詩: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裡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

  一戳一蹦躂

  不過你別說,就算這樣,張宗昌的詩竟然也比乾隆的流傳廣……

  李諭說:「我對於校址方面的選擇,沒有意見。另外,除了已經商定的一部分庚款,我會拿出更多資金襄助辦學。」

  傅斯年高興道:「多謝先生!」

  李諭又說:「青島有不少德國人,將來我聯繫一下,讓德國派遣過來一批教師。」

  反正以後德國就開始反猶了,有的是人可以用。

  這種便宜不撿白不撿。

  ——

  除了這些基礎的教育工作,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再造幾個科學之「神」。在民國這個嚴重缺乏自信的時代,多幾個神效果很明顯。

  首先要造的,是已經接近「神跡」的趙忠堯。

  他的事雖然不太難處理,但李諭一定要親自去一趟。

  抵達美國,李諭立即來到加州理工學院,找到了趙忠堯。

  此時的趙忠堯有些失望,但見到李諭後神色一變:「院士先生!」

  李諭直接問:「實驗做完了?」

  「做完了,」趙忠堯說,「可是……」

  「可是什麼……」

  「實驗的結果有些奇怪,」趙忠堯說,「硬γ射線通過輕元素時的吸收情況才與克萊因-仁科公式相符;而當γ射線通過重元素時,出現了反常吸收,實際吸收量遠大於克萊因-仁科公式得到的預計值。例如鉛元素,測量得到的數值比公式所給的數值大了約40%,十分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諭笑道,「但在科學上,說不定就是有什麼新東西,就像當時的反常塞曼現象。所以應該儘快將這個實驗論文發表出來。」

  「我估計也有新東西,可密立根教授覺得實驗差距與理論預期太大,不同意簽字發表論文。」密立根苦惱道。

  此時的科學界傳統,學生或者社會人士的論文,一般都要有一個大學教授簽字才能發表,其實就相當於一種初審。

  李諭來乾的就是這事:「我去勸勸他。」

  密立根是個相對保守的科學家,或者說他是個只認實驗的人,對於未知的東西不太積極。

  他能夠獲得諾獎,主要是他在實驗方面太牛,——當然,實驗做得好本來就是可以拿諾獎的。很多諾獎都是當年提出理論的人獲得一次,後來有人做出實驗又獲得一次,畢竟這些實驗做起來真挺難。

  李諭把趙忠堯的論文擺到密立根面前,問道:「教授,這篇論文為什麼沒有簽字?」

  密立根看了一眼說:「趙的實驗結果太離譜!如果犯了錯,反而會有損趙忠堯博士還有我的名聲。」

  他的說法貌似有點道理。

  但李諭肯定不會空口無憑,馬上給他擺證據,拿出另一篇論文:「這是英國狄拉克博士的方程。」

  「又一個方程?」密立根眉頭微皺,他不太關注理論物理學方面的進展,於是說,「我問過康普頓教授,他說包括索爾維會議在內的幾次會議,你們都沒有爭論出結果。現在關注這些,就是浪費時間,因為沒人知道它對不對。」

  李諭說:「狄拉克的方程修復了很多缺陷,如今已經在歐洲學術圈獲得了認可。」

  「這樣嘛?」密立根問,「論文說了什麼?」

  李諭說:「狄拉克通過方程解出了四組解,兩組關於電子自旋,兩組關於電子能量。前兩組解很好理解,至於後兩組,說明電子的能量有正負之分。」

  「負的能量?」密立根聽出了關鍵部分,「這樣的解不應該捨棄掉?」

  「狄拉克的方程具有對稱性,顯然不能捨棄,」李諭說,「而且他在另一篇論文中,做出了一種稱之為『狄拉克之海』的假設。」

  密立根聽了感覺頭更大:「什麼狄拉克之海?你們這些研究理論物理的總喜歡創造一些新名詞。」

  李諭解釋說:「按照狄拉克的說法,真空不空,而是布滿了負能態軌道,但是我們看不見。如果輻射的能量足夠大,就可以把一個電子從負能態軌道也就是真空中激發出來。這樣,真空就留下了一個空穴,而這個空穴自然就帶有了正電荷。」

  「真會想!」密立根說,但既然有理論撐腰,說明實驗結果多少有一些道理,「好吧,這篇論文我簽字發表。」

  如果不提前干預,趙忠堯的論文會被密立根壓三個多月才同意簽字。而那時候,歐洲也有一個團隊發現了類似的實驗結果。

  有了論文發表的時間戳,就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不過這還不夠。

  需要讓狄拉克趕緊修正一下。

  目前的狄拉克根據自己的狄拉克之海模型,認為這個帶有正電荷的空穴應該是個質子,因為在目前的理論中,只有質子帶正電荷。

  另外,狄拉克認為既然存在電子負能級,那麼理論上任何電子都可以躍遷到這個能級,——只要向外輻射光子就可以。

  當宇宙中所有的電子都變成負能量態,就很可怕了。按照狄拉克在論文中的推算,如果這種情況出現,那麼宇宙應該在一百億分之一秒內就會毀滅。

  所以狄拉克之海也不是個很好的模型。(過不了幾年,它就會被量子場論替代。)

  李諭隨即給狄拉克寫了一封信,討論了這個負能態的解,並附上了一些計算結果,然後寫道:「從數學的角度分析,空穴的質量必須與電子質量相同,所以不應該是質量差距達到三個數量級的質子。而且我計算過,二者的湮滅時間也大不相同。」

  狄拉克收到信後,研究了兩天後才回覆:「如果不是質子,那我們就應該會在實驗中觀測到這種奇異的新粒子。可一個帶正電的電子太離譜!如今的物理學已經形成了完美結構,甚至可以說探尋到了世界的本質。

  「光子組成電磁波,質子、電子和您預言的中子構成物質,如此完美的理論框架,已經不需要外來之客。我想物理學應當會在六年左右的時間內完結。」

  好吧,繼當年開爾文勳爵的兩朵烏雲之後,狄拉克也宣稱物理學要完結了。

  又一個flag。

  李諭只能繼續回信:「你同樣擅長數學,而且你自己的方程具有對稱性,既然這樣,一個帶有正電的電子不是很難接受。」

  其實狄拉克是不太敢預言新粒子的,應該說整個物理學界都對預言新粒子極端謹慎。

  要是自己這麼幹,保準會被「懟神」泡利嘲笑。

  但現在李諭都這麼肯定了,狄拉克覺得沒那麼簡單,於是在經過深思熟慮後,發表了一篇論文,正式修改了自己的論文,並提出方程預言的負能量電子是存在的,他稱之為「反電子」。

  這篇文章果然被泡利大神無情攻擊……其他物理學家對此沒有太大的把握,沒有立即表態。

  李諭則寫了篇文章,發在《SCIENCE》上,並將兩者一起拿給趙忠堯看。

  如果不是李諭,趙忠堯看到這些論文不知道什麼時候。

  「正電子?!」趙忠堯果然很驚訝。

  李諭說:「狄拉克的論文稱之為反電子,我覺得還是叫正電子更好聽一點。」

  趙忠堯做這個實驗很久了,自然看了不少文獻,想了想說:「我已經猜到這種特殊的輻射不是由於康普頓散射引起,它應該起源於原子核。但考慮到反常射線的強度在不同方向上幾乎是均勻的,似乎更可能起因於二次發射過程。」

  趙忠堯發現的那個「反常吸收」,簡單解釋就是在對硬γ射線被重元素鉛的散射測量中,他發現除了康普頓散射外,伴隨著反常吸收還有一種特殊的光輻射出現。

  趙忠堯測定了這種特殊輻射的強度,發現它大致是各向同性的,並且每個光子的能量與一個電子質量相當的能量很接近。

  李諭說:「加上狄拉克先生的論文,這個結果看起來已經很明顯,所謂的『反常吸收』,其實是由於部分γ射線在原子核周圍轉化為了正負電子對;而『特殊輻射』則是正電子和負電子重新結合併轉化為兩個光子的湮滅輻射。」

  趙忠堯更加吃驚了:「我根本沒有想到會這樣。」

  「所以說要多看看理論物理學的文章嘛!」李諭笑道,「當然了,具體的結果還需要精確地計算,但估計你已經算過了,只要能吻合上狄拉克的預言,就可以正式宣布發現了一種新的粒子——正電子。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登上諾貝爾獎的領獎台!」

  趙忠堯知道這個發現的含金量,激動道:「我馬上再寫一篇文章論述!」

  歷史上,發現正電子的先後有三個人:最早的是趙忠堯;然後是英國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布萊克特;另一個就是安德森。

  布萊克特甚至在雲室中拍到了幾百張正電子的照片,但他一直沒有往正電子方面想。

  有意思的是,狄拉克的辦公樓就在布萊克特對面,但兩人始終沒聊過這個問題。

  主要狄拉克這人確實沉默寡言,研究的還是劍橋大學裡比較小眾的理論物理學,和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研究方向不太一樣。

  至於安德森,就是歷史上因為發現正電子拿到諾獎的那個。安德森此時也在加州理工學院,他師從密立根,是趙忠堯的同學。

  安德森與他們兩人一樣,沒有看過狄拉克的論文。安德森是在研究宇宙射線時,無意中發現了正電子。

  也就是說,他同樣沒有很直接的要發現正電子的目的性,完全是一個偶然。

  縱觀三人的成果,每個人都是偶然中的發現,但反過來想,其實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另外,歷史上布萊克特晚些時候發表了一篇文章,引用了趙忠堯的論文,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把趙忠堯的論文日期寫錯了,而且聲稱趙忠堯發現的0.5M電子伏特能量的額外散射,已經有很多人算出來了。——實際上只有趙忠堯自己得到了這個結果。

  由於布萊克特論文引用的錯誤,讓諾獎委員會以為趙忠堯的貢獻沒有那麼大,便沒有重視。

  而且當時國內已經發生九一八事變,趙忠堯是個非常有愛國心的人,毅然回了國,對歐美的情況不太知悉。

  現在有了李諭的干預,趙忠堯的新論文再次一發,與狄拉克的預言相互印證後,立馬坐實了正電子被發現的事實,這塊諾獎就板上釘釘屬於趙忠堯了!

  這個結果同時讓狄拉克的方程更加被學界重視,他的諾獎自然也更穩了。

  加州理工學院的密立根驚嘆之餘,對李諭說:「你當時提到趙忠堯很可能會像吳有訓一樣得到諾貝爾獎級別的成果,我還以為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李諭樂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靠譜的話?」

  密立根感慨道:「如今貴國已經有四人獲得諾貝爾獎,與美國的數量一樣。但如果算獲獎次數,由於院士先生拿了兩次物理獎,所以在次數上竟然超越了美國,實在難以置信!」

  老美目前是一塊化學獎加三塊物理獎。

  「還沒有結束呢。」李諭淡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