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通電

  慶親王一口氣吐出去10萬兩,人都不好受了,他害怕朝廷再找他捐款,趕忙把自己在大清銀行寸的25萬兩白銀一口氣都提了出來,轉到外國銀行。

  這一波操作屬實炸裂,直接導致大清銀行周轉出現困難,城裡的銀價開始上漲。

  袁世凱讓兒子袁克定開著小汽車優哉游哉來到慶王府門口,笑道:「王爺,您的氣色看著不太好啊。」

  奕劻說:「都怪那什麼愛國公債,簡直是胡來!想要糧餉,完全可以從田稅、關稅里扣出來,搞什麼公債?你也是,為何讓太后堅持推行?」

  袁世凱說:「王爺,現在事態緊急,不想想辦法實在沒轍。關稅您是知道的,要經過洋人一道手續,他們現在坐山觀虎鬥,兩不相幫,所以還是別想了;至于田稅,現在關內十八省已經有十五個不交了,您說怎麼辦?」

  奕劻如今早就和袁世凱利益深度綁定,痛心道:「那也不能扒我們這些肱骨老臣的家底啊!」

  袁世凱哈哈一笑:「慶王爺,我有點小東西,能讓你好受點。」

  袁世凱從懷中拿出了一厚疊銀票:「這是300萬兩。」

  奕劻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三,三百萬兩?!」

  「噓!小點聲,」袁世凱說,「請您笑納。」

  奕劻不是傻子,問道:「有什麼要我做的?」

  袁世凱說:「明人不說暗話,王爺,我已收到密電,南方決計不會同意立憲,只求共和,所以皇室就要……」

  奕劻嚇得一哆嗦:「斷頭台?」

  袁世凱連忙安慰:「王爺勿要多慮,密電還說,他們至少會厚待皇家。」

  奕劻哪信這個,歷朝歷代,前朝皇族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當年他們入關殺老朱家不就是這樣。

  「虛君共和都不行?」奕劻再次試探問道。

  虛君共和差不多就是英國那種制度,國王沒有實權,只是一個虛名,負責一些禮儀性的工作而已。

  袁世凱搖了搖頭:「不行。」

  奕劻無奈道:「我明白了。」

  袁世凱說:「現在哪,希望王爺與我攜手保住皇上、太后以及你們一眾皇室的性命。」

  無形之中,袁世凱又把自己要做的事在皇室面前拔高了一個維度。

  奕劻反正一直只是個貪財小能手,政事上的智慧照著袁世凱差了一個維度,只能聽他的。

  奕劻問道:「先幹什麼?」

  袁世凱說:「議和。」

  「恐怕攝政……醇親王不會同意。」奕劻說。

  袁世凱揚了揚銀票:「那就看王爺的了。」

  奕劻嘆道:「這三百萬兩,看來是要我把國都賣進去。」

  袁世凱說:「王爺,不過是換另一種形式存在。這麼一想,您是我大清的恩人!」

  奕劻摸著鬍鬚也笑了:「有道理!都是為了大清!」

  奕劻真的堪稱大清克星,與袁世凱聯手給大清打造棺材板。

  要不李諭一開始會進入慶王府教西學,因為他也覺得奕劻這人在推翻大清的功勞上,理應被記上一功的說……

  ——

  「嘟嘟嘟!嘟嘟嘟!」

  李諭宅院的倒座房中電話響起,王伯接起來問道:「哪位?」

  「淨整這些花里胡哨的,電話當門鈴用?告訴李諭,我是醇親王。」載灃說。

  王伯來不及轉接電話,趕緊打開了門:「攝政王,我這就去告訴老爺。」

  載灃心情差得很,「我自己進去就行。」

  李諭趕到客廳時,王伯已經給他沖好了茶葉。

  「攝政王,您怎麼來了?」李諭問道。

  載灃說:「我碰巧剛剛路過附近,突然聽說南方要議和。」

  李諭疑惑道:「這事,好像應該問內閣?」

  載灃說:「不!我要先以朝廷名義,發一道通電,告訴全國朝廷立刻舉行立憲。」

  看得出,載灃是真的有點急了。

  李諭說:「通電全國?」

  載灃說:「是的,所有的電台都要接收到,這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

  李諭說:「可以是可以,但現在通電的費用很高,發到每家電報局或者報社、通訊社的電文,每個字都要一角。現在全國差不多有兩百多家電報局和三十多家報社、通訊社,如果都傳達,就是大手筆。立憲是大事,想要說清原委往往需要幾百字,算下來,一次全國通電需要一萬元左右。」

  民國時期的通電也差不多這水平,所以每次在電視上看到某某大人物又要通電全國,都得花大把銀子的。

  當然了,他們「通」的基本都是民脂民膏。

  李諭的無線電已經把每個字打下來了好幾成,否則一個字至少要一角六七分。

  不過現在無線電運用地也廣了,此後電報局還會增多,所以總體價格仍舊不低。

  載灃說:「這錢我來出!不能讓立憲希望徹底破滅。」

  李諭聳聳肩:「請您儘快把電文給我吧。」

  載灃的動作很快,一個時辰後,就派人送了過來。

  清皇室在這次通電中把姿態放得很低,只求按照英國的立憲制度來。也不學日本了,因為日本的天皇權力不小。

  李諭帶著電文找到郵傳部大臣唐紹儀,「唐大哥,備個案。」

  唐紹儀看了看載灃的通電內容,說道:「已經晚了,純粹浪費資源。」

  話雖這麼說,通電還是得通出去。

  可現在南方各省早就不認愛新覺羅了,正在組織議和事項。

  電文發出去後,唐紹儀說:「疏才,正好袁公有請,一起到他府上去吃頓飯。」

  李諭說:「袁大人不應該很忙嗎?」

  唐紹儀說:「你手中的無線電技術至關重要,現在關鍵的已經不是打仗,而是情報傳遞。而且,今天就是隨隨便便的一場家宴罷了。」

  李諭不再多問:「我來開車。」

  這時候南北雙方要展開為期一個月左右的議和,議和的地點在上海租界,袁世凱肯定不會去,而是讓唐紹儀作為全權代表。

  而唐紹儀說是北方代表,其實就是代表的袁世凱一人,清廷已經是個空殼子,議和中的一個重要議題便是關於如何處置清王室。

  作為遙控指揮者,袁世凱每天都要讓唐紹儀匯報最少兩次。

  唐紹儀坐到副駕駛上:「袁公搬到了錫拉胡同,我來指路。」

  錫拉胡同在晚清時與金魚胡同一樣,都是王公大臣們喜歡聚集的地方。慈禧在入宮之前,就住在錫拉胡同。

  到了袁世凱家中後,他的幾房姨太太已經準備好了飯菜。

  袁世凱對袁克定和袁克文兄弟倆說:「快給師傅請安。」

  兩人過來就對李諭鞠了個大躬:「師傅好。」

  袁世凱接著呵呵笑道:「疏才,快坐,快坐!」

  桌子上擺的菜猛一看感覺挺像李諭穿越前飯店的菜品,中間是一道清蒸八寶鴨,旁邊是韭黃炒肉、紅燒肉還有一些相對常規的菜。

  李諭記得小時候看過一個故事,有人去拜訪袁世凱,看到他在吃飯,桌子上只有一碗小米粥,一條魚,然後一邊吃一邊掏個小瓶往上面撒東西。回去後他就跟別人說袁世凱簡樸。

  後來知情人透露,他那碗小米粥,每一粒都是精挑細選的西北小米,個個顆粒飽滿。

  那條魚是長江鯽魚,用豬油封了,送到北京時和鮮的一樣;調料也是鹿茸、人參、犀角之類的名貴藥材磨的粉。

  就像年大將軍吃白菜,每棵白菜只留一點菜心。

  不過故事應該是虛構的,因為袁世凱這人飯量很大,這點飯根本不夠他吃的。他是個早餐都要吃六七個水煮蛋外加一碗貢面的人。

  袁世凱畢竟是軍人出身,相對粗一點,不像明清上位者有愛吃燕鮑翅肚的習慣。

  但袁世凱很愛吃補品倒是真的,喜歡吃韭黃也是因為韭黃素有滋補之名,畢竟他可是有九房姨太太。

  袁世凱說:「這幾天我好好看了看你帶來的法國大革命一書,受益匪淺。」

  李諭避實就虛道:「書中自有黃金屋,多讀書自然有好處。」

  袁世凱說:「我現在對拿破崙此人越發喜愛,我發現他對科學家非常重視,就算行軍打仗,也會帶上幾位數學家隨行。」

  李諭說:「當年的法國確實湧現了許多數學家,拉格朗日、拉普拉斯、蒙日、傅立葉、柯西等等,都是數學史上鼎鼎大名的人。而且他們或多或少都為拿破崙服務過,有些還建立了不錯的關係。」

  「果然當將軍不能只是一個粗人,我也應學習之,」袁世凱說,「對了,你說的這幾個叫拉什麼的,很厲害嗎?」

  李諭說:「在數學界,他們的地位就像文學界裡的唐宋八大家。」

  「這我就明白了,」袁世凱說,「書中提到拿破崙稱呼那位拉格……」

  李諭說:「拉格朗日。」

  「對,拉格朗日,」袁世凱說,「拿破崙稱呼拉格朗日為『數學界高聳入雲的金字塔』,雖然我沒見過金字塔,但你李諭也稱得上這個名頭。」

  李諭笑道:「過譽了。」

  拿破崙對數學家確實相當尊重,他封拉格朗日為法蘭西參議員、帝國伯爵,並授予其榮譽軍團二級勳章;

  封拉普拉斯為伯爵、伯爵;

  拿蒙日當摯友,帶著他一同進軍北非。

  袁世凱又對袁氏兄弟說:「你們現在數學學到什麼程度了?」

  袁克定說:「回父親,我已經學到了李師傅數學講義中的韋達定理,韋達似乎也是法國人。」

  袁世凱問道:「韋達定理?」

  袁克文說:「用來解一元二次方程的。」

  「嗯!很好,」袁世凱說,「拿破崙年輕時是從炮兵起家,炮兵需要學習數學與物理學,你們繼續努力吧!」

  袁氏兄弟說:「孩兒記住了。」

  袁克定又多提了一句:「韋達也曾在軍中破譯過敵方軍隊的密碼。」

  「差點忘了,」袁世凱對李諭說,「咱吃過密碼的虧,以後還望疏才在這件事上多多幫忙。打仗嘛,要是讓敵人先知道咱們想幹什麼,不就歇了菜。」

  李諭說:「在下對密碼沒有太多研究,但我會在學校中專門設立培養密碼人才的數學相關專業。」

  「疏才果然是科學巨子,」袁世凱端起酒杯,「有勞你了。」

  李諭說:「份內之事。」

  二十世紀是密碼學大發展的時代,李諭肯定會多加留意。

  尤其是以後對付小日子侵略時,密碼戰相當關鍵。

  因為不管怎麼說,日軍的實力確實強了很多,獲悉情報就變得更加關鍵。如果能夠提前知道小日子動向,國內抗戰力量將大大減少傷亡。

  ——

  大清死亡倒計時只剩兩個來月,唐紹儀準備前往上海與南方代表們議和。

  李諭正好有點事去上海,一同上了火車。

  北方代表還有嚴范孫,他看到李諭後疑惑道:「疏才也是我們的代表?」

  李諭道:「我是去找商務印書社出版一些書籍。」

  「你寫的?」嚴范孫問。

  李諭說:「是的。」

  嚴范孫問道:「什麼內容?」

  李諭說:「我在此前的旅途中,寫了一本關於西方科技的簡史。」

  嚴范孫說:「西方之科技史?疏才兄真是大才,能修史書!」

  「拋磚引玉而已,」李諭笑道,「我只是從文藝復興開始,大體寫了寫歐洲怎麼一步步完成科技進步,繼而發生工業革命的。只有十幾萬字,希望後來有史學大家關注到科技史這個小門類後,寫出真正的曠世之作。」

  嚴范孫說:「江浙素來多文人,更不乏修史者,我想應有你要找的人。不過修史是件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當年的明史案仍歷歷在目。」

  嚴范孫說的明史案,是清朝最大的一起文字獄,康熙初年,浙江的莊廷鑨修了本《明史》,結果被小人告發,200多人被殺,凌遲的就有18個,牽連甚廣,影響更深遠,此後有清一代文字獄多有發生。

  李諭知道嚴范孫是好心提醒,於是輕鬆道:「不過是一本講述科技的小史,而且就算有關係,現在時代也要變了,不會有事。」

  唐紹儀說:「沒錯,疏才儘管刊印發行便是,不必擔心。現在大家都想知道洋人到底為何有如此強大之科技,我們又該如何奮進。這本書發行後,我第一個購買。」

  李諭說:「我還想找幾人潤色潤色,不然我的文筆拿不出手。」

  嚴范孫說:「可惜我最近沒有時間,不然一定代為效勞。」

  李諭說:「這種小事不用您操心,我已經想好人選。」

  嚴范孫問道:「是哪位江浙大賢?」

  李諭說:「目前稱不上大賢,只是個普通的教師,姓周,名樹人。」

  以李諭的水平,李諭寫出來的東西自然是白話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讓迅哥提前動筆寫寫白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