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頂級大佬的首次會晤
「我的天,一個三級專利員?並且是臨時的!?」
普朗克看到李諭的回電時非常吃驚,「連一個大學的講師都不是,竟然會讓李諭這位神秘的東方科學家如此感興趣?」
不過既然李諭已經三番兩次向自己推薦,並且還答應儘快出版一部星戰外傳,在如此誘惑下,普朗克決定給這個年輕的臨時工一個機會。
「愛因斯坦先生,我叫馬克思·普朗克,是普魯士科學院的一名院士,並且是柏林大學的物理學教授。李諭向我提及,你用我的量子理論研究出了一些有趣的觀點,希望你可以寄給我看一下。」
愛因斯坦在家裡讀完電報時都要激動得瘋了,他用力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米列娃,高興道:「天哪!終於有一位教授願意看我的論文了,並且是提出量子的普朗克本人!」
米列娃也為愛因斯坦高興:「你今天一定要好好謄寫論文,希望這段時間鍛鍊的書法沒有白費。」
愛因斯坦親了米列娃一口,然後坐到桌邊:「我想我還要給李諭發一封感謝電報,他可幫了我大忙!」
從瑞士伯爾尼寄信到德國柏林很快,畢竟是鄰國。
普朗克讀完後論文後,忍不住摘下了眼鏡,再抬起看了一下,然後自言自語道:「開什麼玩笑!不僅用了我的普朗克常數,還有萊納德的試驗!」
普朗克喊過來助手勞厄:「快點,去把萊納德教授找來!」
——
如果選一位物理學史上名聲最差的人,菲利普·萊納德絕對位列前三。
他是1905年的諾貝爾獎得主,不過他下半生卻投身希特勒的鈉脆黨,並且與小鬍子關係甚篤。他與小鬍子一樣,是堅定的反猶主義者,猛烈攻擊以愛因斯坦為代表的一眾猶太科學家。
甚至搞出了所謂的「德意志物理學」。
當時的很多科學家,包括愛因斯坦在內,是不屑於談論政治的,認為這相當愚蠢。
但萊納德此後卻完全把政治和科學攪和在了一起,完全不像一個名聲在外的諾獎得主。
鈉脆時期,德國的反猶很可怕,就連普朗克都莫名其妙被人論證出「有六分之一猶太血統」,並且說他給猶太科學家散播異端邪說。
要不是他名聲巨大,並且是個日耳曼人,還真不太好處理。
普朗克在二戰時期為了維持德國的物理學會,迫於無奈還是向鈉脆做了巨大讓步。
好在此時的小鬍子只有十五歲,尚且在夢想著做個畫家。所以萊納德還沒有找到政治上的知音,算是比較收斂。
萊納德目前也是普魯士科學院的院士,並且是大學物理學教授,所以地位上比普朗克低得並不多。
萊納德身形十分魁梧,來到普朗克的辦公室後問道:「普朗克教授,您找我?」
普朗克拿出愛因斯坦那篇光電效應的論文:「我此前就告訴過你,你的名氣並不像你自己說的那麼低,有人對你的試驗結果就非常感興趣,並且做了大量引用。」
萊納德並沒有著急看論文,反而說道:「希望不再是個偷蘋果的老鼠。」
普朗克微微有些不悅:「萊納德,難道你還沒有過去倫琴那道坎?」
萊納德說:「為什麼要過去?現在所有人都只知道倫琴,倫琴,倫琴!報紙也一味歌頌他!但他明明就是剽竊了我的成果,要是沒有我改進的陰極射線管,他怎麼可能發現X射線!?」
普朗克給他倒了一杯紅酒:「你總該學會向前看,說不定未來你也會獲得一枚諾貝爾獎章。」
萊納德說:「諾貝爾獎評委會寧願把獎章頒發給一個波蘭的女人,也不頒發給我。這些人難道看不出,我才是種樹的人,其他人不過是在摘蘋果!如果沒有我,他們連蘋果都沒得摘!」
普朗克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先喝口白蘭地。」
萊納德抬手和普朗克互敬一下,然後一口喝乾。
普朗克打圓場說:「當初瑞典皇家科學院是要把獎頒發給皮埃爾,但皮埃爾卻說如果不同時頒發給他妻子,他就拒絕接受諾貝爾獎,所以瑞典的評委會才將居里夫人的名字加了上去。」
去年,也就是1903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第一次同時頒發給了三人,為了表彰居里夫婦以及貝克勒爾對放射性的突破性進展。
萊納德卻並不買帳,氣憤道:「這些維京人!」
普朗克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總這麼偏激,我告訴過你很多次,科學研究不要考慮太多其他因素,該是你的,總歸是你的。」
萊納德冷哼了一下,不置可否。
普朗克拿起愛因斯坦的那篇論文遞給他:「你看看這個,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
萊納德閱讀完,立刻說道:「完全在胡說八道!光電效應的能量肯定是來自原子內部,怎麼可能來自光?哦,他還使用了你的普朗克常數,你不是說過嗎,量子僅僅是一種數學上的假設,與物理無關?」
普朗克說:「可我從中找不出什麼錯誤,而且那位神奇的東方科學巨子李諭還給他做了背書,並且親自對其中的數學內容進行了修正,更加找不出問題所在。這就是我讓你來的原因。」
「讓我來?」萊納德說,「如果你是要聽我的論斷,我只能說,一派胡言!竟然用微粒說來解釋光,他的做法和重新提出地心說有什麼兩樣?開歷史倒車嗎?」
「你暫且不要那麼激動,」普朗克說,「本來我也沒有當回事,不過在李諭的推薦下,並且仔細閱讀後,我發現這個年輕人物理直覺好得可怕,又如此才思敏捷,是個不得多得的天才。」
「天才?」萊納德反問道,「我還不知道是誰寫的論文,英國人嗎?那幫傢伙就喜歡抓著微粒說不放,好為他們的精神領袖牛頓翻案。」
萊納德這麼說多少還是有點道理的。
如果把眼光放得長遠一些,大家就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微粒說的觀點大部分都是英國人提出。
近三百年前,同時代的牛頓和惠更斯分別是光的微粒說與波動說的代表人物。
不過自從牛頓之後,微粒說漸漸式微,波動說最終大獲全勝。
但這並沒有結束,微粒說在英國科學界仍舊很有地位。
比如布朗運動是英國人布朗提出;
化學中最早提出原子論的道爾頓,也是英國人;
還有電子(湯姆遜)、質子(盧瑟福)、中子(查德威克),都是英國人發現;
乃至後來反物質正電子(狄拉克)、希格斯玻色子(希格斯)這些理論都是英國人先提出來。
反觀同時期的歐洲大陸,則普遍相信以太學說。
洛倫茲已經很接近相對論,但他寧願花時間去論證以太會膨脹收縮,也不肯放棄以太觀。
至於菲涅爾、亥姆霍茨、赫茲、萊納德等等,統統相信以太!
也就玻爾茲曼是個「異類」,但歐洲大陸有幾個人相信他的原子論?歷史上玻爾茲曼甚至被逼得自殺收場。
所以愛因斯坦和普朗克這兩個德國人提出量子理論,對歐洲大陸來說,可以說非常的離經叛道,面對的壓力很大。
這也就很好解釋了為什麼普朗克選擇了慎之又慎。
他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說:「量子只是一個純粹的假設,而我並沒有考慮太多。」
這是普朗克本人的名言。
他也的確只把量子當做了數學上的假設,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畢竟提出量子理論時,普朗克已經四十多歲,本人性格又不喜爭強好勝,所以選擇了隱藏鋒芒。
但愛因斯坦和他不一樣。
愛因斯坦現在年輕氣盛,又只是個臨時專利員,迫切想要出人頭地,好進入大學當個夢想的物理教授。
普朗克把論文翻到第一頁,對萊納德說:「這篇光電效應論文的作者叫做愛因斯坦,目前是瑞士伯爾尼的一名臨時三級專利員。」
「愛因斯坦?」萊納德琢磨了一下,「聽名字,是猶太人?」
普朗克說:「這有什麼關係嗎?」
萊納德沒有多說太多,但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不接受這個臨時專利員的論文觀點,等他什麼時候也成為一個大學教授,才有資格提出驚世駭俗的內容,否則只是在譁眾取寵罷了。」
普朗克攤攤手:「好吧,但如果他是對的哪?」
「不可能!」萊納德斷然道,「我自己做的試驗,我最清楚!」
不得不說,萊納德的確是個實驗物理學天才。可惜他的理論基礎有點拉胯,明明做出來了很出色的試驗,卻總不能更進一步。
萊納德又問道:「聽說你最近見過瑞典皇家科學院的人,今年的諾貝爾獎誰最可能被提名成為候選人?」
普朗克當然知道萊納德真正想問的是自己有沒有希望,於是回道:「據我所知,你被提名了。但倫琴、洛倫茲以及開爾文勳爵一起提名了李諭。你知道的,其中有兩個是諾貝爾獎得主,他們的提名分量很重。」
「什麼?!」萊納德非常氣憤,「難道諾貝爾獎中最重要的物理學獎,繼頒發給波蘭女人後,又要頒發給落後的清國人?這還是高高在上的諾貝爾獎嗎?!」
萊納德還真不太看得起整個亞洲人……
普朗克說:「但不可否認,李諭的成就值得諾獎。否則如果連他都不夠資格,諾獎豈不本身就失去了權威性?」
萊納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話到嘴邊卻改成:「普朗克教授,您有沒有提名誰?」
普朗克笑道:「我連提名的資格都沒有。」
諾獎的確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提名,萊納德想想倒是有道理。
諾獎評委會那幫人又油鹽不進,個人的話很難鑽後門。除非普魯士科學院去交涉,但一國科學院基本不會做這種事情,萬一讓別人知道,可不是一般的丟人。
不過普朗克雖然無法成為提名人,卻可以作為專家給被提名者寫專家報告,這些專家報告最終將匯集到諾貝爾獎評委會,作為評審的依據。
萊納德沒多久就悻悻然離開了普朗克的辦公室。
他走後,普朗克又提筆給愛因斯坦寫了一封信,希望能夠當面見見他。
愛因斯坦收到信後,馬不停蹄來到了柏林。
進入柏林大學普朗克寬敞的辦公室,看到那些高大的原木書架、數個平方大小的辦公桌,愛因斯坦羨慕不已。
這才是他夢寐以求的工作環境!而不是專利局那個小小的堆滿審核文件的辦公桌。
「普朗克教授,您好。」愛因斯坦脫帽致敬道。
普朗克說:「不用拘謹,坐吧。」
「謝教授。」愛因斯坦坐在了他的辦公桌對面。
「聽說你以前住在柏林?」普朗克問道。
「是的,普朗克教授,」愛因斯坦回道,「我的家族中有不少人仍留在柏林,其中就包括我的母親。」
「那你為什麼會去瑞士?」普朗克繼續問道。
「因為我認為那裡相對德國更加民主的環境適合我做一些物理研究。而且,不瞞您說,我已經取得了瑞士國籍。」愛因斯坦如實道。
「你是猶太人?」普朗克問道。
「這有什麼問題嗎?」愛因斯坦說。
「當然沒有什麼問題,我不過隨便問問,」普朗克說,「因為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在繁重的專利局工作外,還可以寫出這樣優秀的論文。一個臨時專利員做到此種地步,實在讓我費解。」
愛因斯坦回道:「教授,我每天都在思考物理問題,不僅這個,我還有許多其他奇妙的想法。」
「年輕人有衝勁很不錯,」普朗克說,「你的這篇論文我看過了,既然李諭先生做了修正,最少數學上不會有太多問題。所以我著重審查了其中涉及到量子的部分,我想說,你的公式很漂亮。」
愛因斯坦高興道:「謝教授誇獎!」
普朗克又說:「但我要多提醒你一句,它的發表可能招致許多非議,所以你務必要儘可能去完善每一個字眼,因為它太驚世駭俗。」
愛因斯坦說:「我一定謹記您的教誨。」
普朗克最後說:「至於它的發表,我會酌情選擇最佳時間。」
有普朗克這句話,愛因斯坦心中吃了定心丸,這趟柏林之行沒有白跑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