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有趣的飲食

  哥倫比亞大學校長塞斯·洛突然從二樓探出頭：「卡本蒂埃將軍，你忘了拿禮帽……等等，那位是，李諭先生嗎？我的天，真的是你！」

  塞斯·洛迅速下了樓。

  樓下的丁龍與卡本蒂埃將軍有些愣神：「李諭？」

  塞斯·洛閃過他們二人，來到李諭身前：「天哪，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裡，偉大的東方科學巨匠！」

  李諭並不認識他，問道：「您是？」

  「本人哥倫比亞大學的校長，塞斯·洛。」

  「校長先生，幸會幸會！」李諭忙同他握了握手。

  塞斯·洛說：「能遇見你真不容易。這幾天我正在看你寫的幾篇天文學的文章，實在精彩，其中的數學推導與天文學的結合頗有牛頓爵士的感覺。」

  李諭說：「天文學與數學的關係未來會越來越緊密，我只不過用了最常規的方式。」

  塞斯·洛說：「是嗎？可是像你這麼有條理的文章，我讀到的真心不多。記得偉大的數學家高斯曾經說過，數學是科學的皇后。只有在你的文章中，我才一次次深刻體會到，可以用數學如此完美得詮釋物理與天文，你是當今世界數理結合的最強之人。」

  李諭笑道：「多謝校長讚譽。」

  這一點沒有必要謙虛，畢竟後世的物理系，就是如此訓練。物理系的數學普遍不會差，因為數學不好也搞不定高端的物理。

  丁龍說：「您果真是帝師本人？」

  李諭說：「如假包換。」

  「當今天下最知名的中國人！」丁龍興奮道，「帝師可不可以為我們的講座開一場專題演講？我們正渴望提高講座的聲譽。」

  卡本蒂埃同樣說：「沒錯，李諭先生，現在美國最出名的中國人就是你。」

  李諭說：「你們的講座關於漢學，而我的國學水平渣得不行，真要露面只會貽笑大方。」

  這種演講最適合的恐怕就是辜鴻銘，他是國學鐵桿支持者，即便在這個最崇洋媚外的時代，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丁龍可不想放過李諭：「先生，您隨便開個價，我們肯定付齊。」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如果是科學講座，我還能應付。要是漢學方面，我僅一知半解，難道讓我講星球大戰？」李諭說，「對了，過幾天梁啓超會再回紐約，到時候我把他叫來不就是。」

  梁啓超的名頭還是夠響的，丁龍說：「太好了，但您務必也專門做個演講。」

  校長塞斯·洛在一旁邀請：「李諭先生，如果您想要的是科學演講，我們可以滿足。」

  就連朗繆爾·歐文都附和上：「強強聯合，效果更好。」

  幾人盛情難卻，李諭只好接受：「好吧，等梁啓超到了，我們會一起來哥大。」

  「我們將做好萬全的迎接準備。」塞斯·洛說。

  富蘭克林·羅斯福此時已經完成合同模板，拿著它四處找李諭，卻發現他和校長在一起。

  「李諭先生，您的合同我寫好了。」

  李諭接過來說：「多謝你，以後還會需要你的法律援助。」

  塞斯·洛校長見狀笑道：「我們的學生已經給你幹上了活，那你說什麼都要來開個講座。」

  李諭離開哥大時，丁龍仍舊陪著他，「李諭先生，我並不懂什麼學術，但是坊間都說您是個不得了的人。」

  李諭挺好奇他的講座事業，詢問道：「還有沒有需要我幫助的？捐贈也沒有問題。」

  丁龍說：「我們已經不缺少資金，缺少的是優秀的學者來為講座壯壯聲勢，所以才如此渴望您的到來。」

  「我明白了，你做的事情很不簡單，我會盡力而為。」李諭說。

  畢竟叫做漢學系或者說丁龍講座，來參加的學生想要學習研究的是漢文化，需要有講師進行一定的授課。

  只不過這種講座的授課形式，眾所周知，比較零散，不夠系統。

  但從無到有，已經實屬不易。

  實際上此後很多美國大學開設漢學系和中文圖書館，大都是以哥大為模板。

  ——

  舊金山，洪門老大黃三德盟長找到梁啓超，「梁先生，從紐約過來消息，李諭想讓你去參觀他的實驗室以及工廠企業。」

  梁啓超其實並不知道李諭已經到了美國，消息就是這麼滯後，沒有微博、朋友圈啥的。

  「正有此意，」梁啓超說，然後問道，「盟長親自來見我，不怕老師有意見？」

  他此前與中山先生會面，引起了康有為的不滿。

  黃三德說：「梁先生，我收到了中山先生來信，他提到您是棟樑之人，我親自來見你，沒有什麼不妥。即便南海先生有意見，我想也會理解。」

  梁啓超苦笑一下：「老師是意志非常堅定之人，有些事很難做到互相理解。」

  旋即又問道：「你說中山先生來信，莫非？」

  黃三德說：「中山先生已經決定在檀香山加入洪門。」

  其實本來檀香山洪門分部拒絕了，是黃三德親自批示接納了中山先生。事實證明這是個很明智的決定。

  「既如此，洪門的態度我已明白。」梁啓超說。

  黃三德說：「大勢所趨，還望先生……」

  梁啓超抬手打斷他：「我現在不想談論此事，就算要談，還是在報紙上見真章吧。」

  想在文筆上壓過梁啓超不是容易事，黃三德見說不動他，只好抱拳道：「梁先生一路順風。」

  ——

  梁啓超來到紐約時，李諭已經來車站迎接。

  「一路風塵僕僕，梁兄辛苦。」

  梁啓超說：「坐火車談不上什麼辛苦，我只盼國內能有如此多的鐵路。」

  美國的鐵路堪稱野蠻生長，半個世紀以來，已經修了27萬公里左右。

  這是個非常恐怖的數字，後世截至2022年，全球鐵路總里程不過110萬公里，其中我國鐵路總里程15萬公里。

  可以說美國基本上就是靠著基建實現了工業大崛起，在1900年一躍成為世界第一工業國。

  老美的鐵路底子基本這時候大體完成，當然了，之前說過，很多是為了騙補貼強行修建的，到了二十一世紀，還在用的不到四分之一。

  梁啓超對如此多鐵路超級眼紅，不止他，中山先生更眼紅。

  因為稍微研究一下就知道鐵路作用有多大。

  李諭說：「將來當然會有。」

  梁啓超嘆道：「不知何時才可以，更不知道美國人如何做到？數十萬里鐵路，需要何等巨量的資金，難道美國真的如此富有？」

  李諭說：「實際上，這要歸功於華爾街。」

  「華爾街？」梁啓超問道。

  「就是資本市場，」李諭大體說了一下所謂的股市融資，然後說，「卓如兄應該讀過馬克思先生的書，他曾經說過，沒有資本市場，就沒有鐵路。」

  梁啓超應該是最早介紹馬克思的人。

  1902年時，他就以「中國之新民」的筆名在《新民叢報》提到過，「今之德國，有最占勢力之二大思想，一曰麥喀士之社會之主義，二曰尼志埃之個人主義。」

  麥喀士就是馬克思。

  梁啓超說：「我讀過，但無法想像資本市場有這麼大的能量。」

  李諭說：「資本或者說金融的力量很大，沒有它們，法國也無法從普法戰爭中那麼快恢復。」

  當初法國的賠償款是50億法郎，折合一下是12億兩白銀，超過了大清所有賠償總額。但人家法國通過金融市場，幾次國債發行就籌集夠了。

  梁啓超並沒有在經濟角度深入思考過，於是說：「我們可不可以也這麼做，百姓不就可以少受很多苦？」

  李諭搖搖頭：「並不能，金融是高級工具，朝廷沒有能力把持。」

  梁啓超無奈道：「所以我現在真的糾結於到底是改良還是革命，朝廷……」

  「先別提這件事了，」李諭說，「正好到了中午，一起吃個午飯吧。」

  梁啓超也不想談論國事，於是說：「最好吃點中餐，我在美國近一年，實在吃夠了西餐！還不如在日本時吃的日料。」

  梁啓超指指自己的身形：「你看我都瘦了不少。」

  李諭說：「想吃中餐，就要去唐人街。」

  梁啓超說：「只要是能吃中餐怎麼都好。」

  李諭走到那輛別克轎車旁：「我帶你去。」

  「你會開這種機器？」梁啓超訝道。

  「當然會，」李諭笑道，然後打開車門，「請。」

  梁啓超坐上副駕駛，李諭隨即啟動汽車開向唐人街。

  梁啓超感慨道：「老師並不喜歡汽車，所以我未曾體驗過。」

  康有為到了海外，仍舊無法接受汽車。就在去年寫的一本書里，還提到汽車存在「碰撞之苦」。對汽車「飆馳電駛，一往無前」，稍有不慎就「全車立碎，人物皆飛，頭臂交加，血肉狼藉」感到萬分擔憂。

  他不喜歡汽車，也不許門人開。

  到了唐人街，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李鴻章菜館」，有「李鴻章湯麵」「李鴻章炒飯」等，最多的則是「李鴻章雜碎」。

  並不是在罵李鴻章，起這名字完全是因為兩年前李鴻章遊歷紐約留下的典故。

  當年李中堂訪美，想吃中國菜，於是命唐人街的飯店選料烹製，順便宴請美國人。

  中國菜嘛，和美國菜相比，絕對是降維打擊，所以美國人吃後感覺味道極美，然後美國人問李中堂眼前菜的名字，李鴻章一時沒想起，就順口以「雜碎」稱之。

  不料，「自此雜碎之名大噪」，「僅紐約一隅，雜碎館就有三四百家」，而以李鴻章命名的飯菜也層出不窮。

  兩人走進菜館，順勢點了幾道「李鴻章菜」，梁啓超笑道：「合肥（即李鴻章）受苦了！」

  飯店老闆突然認出了李諭：「大恩人！我家孩子剛剛進入您的培訓班，大家都盼著他將來可以進入工廠。」

  李諭說：「不要放鬆，今後的考核會更加嚴苛。」

  飯店老闆很有信心：「這孩子真是出息，在您的工廠里，一個月比我半年賺的錢都多。說不定以後我就能放下這個飯店，好好養養老腰。」

  李諭說：「要是真的成為正式的員工，老闆您的確可以歇歇了。」

  飯店老闆高興道：「大恩人，您是全唐人街的恩人！今天這頓飯您不用付錢。」

  李諭笑道：「沒必要。」

  飯店老闆堅持道：「您要是拒絕，我會很難過。」

  李諭便不再推脫：「多謝。」

  飯店老闆接著說：「對了，我們最近剛上了一款以您命名的菜。」

  李諭訝道：「以我命名？」

  飯店老闆指著菜單：「叫做鯉魚躍龍門，您不是提出了一個叫做鯉魚效應的偉大理論嗎，正好借著躍龍門的好寓意，這道菜現在火得很。口味上您二位不用擔心，我們專門找了一位山東籍的廚子研製。」

  梁啓超來了興趣：「必須加上！我得嘗嘗！」

  飯店老闆說：「二位稍等！」

  後世美國出現了鯉魚泛濫。但實際上早在1870年代，美國就引入了鯉魚。

  而且由於稀少，一度受到了美國富人們的青睞。

  那時候密西西比河裡魚不多，引進鯉魚為了填補一下漁業空白。

  不過很快，鯉魚強大的繁殖能力就讓它走入了普通人的餐桌。價格從1美元一磅跌到了1900年的3美分一磅。

  一旦千家萬戶都吃得起，富人們就不再喜好。

  還有一個因素是美國人真心不太會做魚。鯉魚本身帶有一些泥土味，肉質相比南方魚類不占優勢，需要優秀的烹飪技巧才行，顯然超出了美國人的能力範圍。

  而且美國人養殖鯉魚的水平也不行，基本都是業餘養殖，沒有正規的選育。

  飯菜上來後，兩人吃了幾口，味道上雖然有點欠缺，不過比起天天吃的西餐好了太多。

  吃完飯，李諭又帶他看了看自己的實驗室，並且展示了一些成果。

  梁啓超看到無線電設施與汽車的零部件，震撼道：「疏才兄弟，我知道你走的路線是對的，而且你並非任何一個派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各方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或許，你才是最正確的。」

  作為一個「過來人」，李諭當然知道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