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博弈論

  第208章 博弈論

  事情談定後,氣氛自然也就放鬆了。

  之前張伯苓和嚴范孫都沒怎麼說話,此時張伯苓說道:「先生要是在津門辦學,咱們以後也算是同行。」

  李諭道:「還要仰仗張先生與嚴先生多多支持。」

  兩人明年才會開辦南開中學的前身私立中學堂,到時候估計李諭這塊地方也已經建好了校舍。

  嚴范孫說:「李諭先生曾經東渡日本國與美國,又西行歐洲各國,見識非凡,我想還是要多仰仗於你才對。」

  張伯苓也說:「對啊,我們早就聽聞你成為英國皇家學會外籍院士,心裡佩服得很。」

  李諭笑道:「皇家學會那是看在我做學問的方面授予外籍院士,又不是做教育,如今辦學也用不上。」

  嚴范孫說:「辦教育自然是要懂的人,放眼如今,能做到如你般境界之人可沒有第二個。」

  李諭說:「嚴先生是進士及第,境界也不低了。」

  嚴范孫卻搖了搖頭:「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進士又能怎樣。如今強國環伺,還是要多多追尋西學。實不相瞞,我能看懂經學古籍,卻讀不懂一本物理論著,每每翻開之後,總覺荊棘滿布、困難重重,是我此前讀任何經史子集所未曾遇到。」

  在科學諸科目的水平上,嚴范孫的確也和如今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李諭說:「提到論著的話,正好我寫了幾本入門講義,嚴先生或許可以讀一下。」

  張伯苓已經拿到了數理兩科講義,說道:「沒錯,我研讀之後,感覺李諭先生深入淺出,對於數理兩科的掌控堪稱爐火純青,作為登堂入門之選極佳。」

  嚴范孫說:「是嘛?那我也要仔細看看。」

  「剩下的化學、生物等科目入門講義,我也寫好,交付上海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先生進行刊印。我想他應當已經排版整理完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大規模付梓印刷。」李諭說。

  「如此說來,幾門科學,都有了入門講義?」張伯苓訝道,「才多久沒見,你竟然已經都完稿了。」

  事實上,李諭早就寫好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太平洋對岸。

  李諭笑道:「屆時還望二位勘誤。」

  張伯苓忙說:「何來勘誤一說,我們哪能挑的出錯,有你的背書,我放心得很。」

  此前私塾教育的讀本都是用的自古以來就有的《三字經》等書,但科學顯然是個更加系統的教育過程,直接閱讀經典著作如《幾何原本》、《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肯定兩眼抓瞎。

  所以科學教育的關鍵就是要有適合的教材。

  嚴范孫說:「太好了,有了教材,能省去許多麻煩事,此前我還在考量從哪裡找來合適的教科書。單純從日本等國引進,又要翻譯,而翻譯又不一定找到懂科學之人,難免錯誤百出又不易覺察。」

  張伯苓也是久做教育,知道嚴范孫說的都是實情,點頭道:「所以說先生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解決了我們莫大的困難。」

  嚴范孫更加覺得李諭懂教育,贊道:「我看先生才是真正於精髓處懂得教育的人。」

  其實都是讀了多年書後的結果,這些東西早就刻在了李諭的血液里。

  於是李諭謙虛道:「會做學問也不代表就會做教育,區別還是不小的。」

  在這件事李諭上學時也深有感觸,有的人天生就是當老師的料。

  反正「會」與「會教」真心不一樣,否則就必要有師範學校存在,能做好教育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張伯苓卻說:「以先生的地位,其實只要往那兒一站,就擁有一種榜樣的力量,無需多做其他,自然會激勵許多人朝著你去努力,這種無形的力量同樣強大。」

  唐紹儀也說:「張先生說得對極了,這就是我如此看重李諭的原因。」

  然後又說:「如果我們想要真的站起來,教育自然是非常重要的。我不懂教育,只是亂說兩句,我認為教育就相像北洋新軍,需要從頭練起,才能慢慢長成一支合格的軍隊,能夠與西洋抗衡。」

  徐潤做成一筆大買賣,心情很好,當初這片地他買入時只花了幾千兩,如今倒手就賺了一萬大幾千兩,太划算了。他舉起杯子說:「祝各位教育事業有成!」

  此後端上來的菜基本都是西餐,由於是德國餐廳,還有不少漢堡和火腿,在場的人基本都去過西餐廳,都是會用刀叉的。

  西餐吃起來速度就快多了,一個多小時就結束。

  謝煜希還要和徐潤去工部局辦理手續,而李諭則準備返回京城。

  臨走時,唐紹儀又叫住李諭說:「今天被保安攔住的事,不要太往心裡去。」

  唐紹儀還挺關心李諭的,李諭笑道:「都是小事。」

  唐紹儀嘆了口氣:「雖然在條約上看,租界總歸好過割地,但說是租界,其實就是一個小的國中之國,這裡的歧視情況並不少見。如今在英租界還好,要是去了旁邊的日租界,那才更讓人氣血上涌。」

  李諭苦笑道:「日本這個國家地震頻發,全世界最覬覦咱們土地的,當然就是他們。」

  唐紹儀說:「希望立憲之後,能有改觀。」

  「唐道台也支持立憲?」李諭問。

  唐紹儀說:「試試看,誰知道哪,不行的話再說。」

  雖然李諭的確並沒有因為歧視生氣,不過想想美國之行,梁誠等活躍在外交場上的艱難,回京城的路上,覺得是要動手寫點東西。

  李諭不懂政治,只懂科學,不過數學上有一樣東西是有一定的參考作用的,也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博弈論。

  博弈論雖然是數學的分支,但並非太難的科目,不會用到過深的尖端數學知識,所以李諭是懂的。

  而且它對現實社會的指導意義要比之前的混沌理論大很多,各行各業、各門各類都會用到博弈論。

  博弈論的理解難度也要比混沌理論相對簡單一些,並且趣味性要大很多,自然受眾群體也會不少。

  說干就干,到家後,李諭鑽進書屋就開始動筆。

  他從田忌賽馬開始寫起,然後又寫到了中國古代另一個著名的故事「三姬分金」,繼而又詳細講了講之前出的那道海盜分金幣問題。

  再往後延伸到著名的膽小鬼博弈、囚徒困境等等……

  都是博弈論中經典的情形。

  只不過很可能之後「納什均衡」的稱呼就要變成「李諭均衡」了。

  事實上,博弈論對於勢均力敵或者弱者一方是極為有利的,因為強者很多時候根本不會考慮謀略。

  ——如果一方很強大時,他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把弱者欺負得滿地找牙。甚至很多時候根本沒有必要把弱者放在眼裡。

  自古以來兵法絕大多數也是講的如何絕地翻盤,當你有十萬大軍包圍一個只有100人的小村寨時,還看什麼兵法?

  所以說謀略某種意義上是弱者抗衡強者的武器。

  而博弈論恰恰又是極好的謀略。

  李諭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連好幾天都不出門,專心開寫。

  吃飯都是只讓鳳鈴送過來,至於上課,也沒去……

  哎,這學上的,要不是有丁韙良等人罩著,早被開除了。

  鳳鈴等人也不敢多問,只能私下裡討論。

  「你說老爺又在幹什麼?」鳳鈴說。

  「誰知道哪,指不定又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我看準是科學大新聞。」趙謙說。

  「說的就和你多懂似的!我說啊,你要是再不好好學學,老爺可真不要你了。」風鈴說。

  趙謙笑道:「怎麼會,老爺去美國時,我一直有好好練習駕馬車,現在我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馬車夫。」

  「切,嘚瑟什麼。」

  李諭突然走出大門:「趙謙,走,我們去郵局。」

  「好來,先生,您回來後,還沒見識見識我的車技!」趙謙早就心癢難耐。

  就像後世給大老闆開勞斯萊斯、帕拉梅拉的司機,雖然不是自己的,但是開起來那也是真過癮啊。

  李諭這份博弈論的稿件一份寄給上海張元濟,由商務印書館進行刊印;另一份則依舊準備郵寄到美國,發在自家的《Science》上。

  反正早晚也會流出海外,藏不住的。

  並且博弈論對於弱國的指導意見更大,列強的政客們不會放在眼裡。

  這也利用了博弈論的觀點,弱者只能利用強者一些看似不是弱點的弱點,比如高傲,然後伺機發展。

  當然了,在發展的過程中還要不停地調節策略,以達到博弈論上的利益最大化。

  趙謙對李諭的東西很好奇:「先生,您又寫的什麼大作?」

  李諭說:「謀慮。」

  趙謙訝道:「謀略?先生果然是帝師,莫非要做張良、孔明?」

  李諭笑道:「並非帝王之術,這是給弱者的謀略。」

  「弱者的謀略?那我也能看?」趙謙問道。

  李諭說:「當然可以。」

  趙謙一下子就感覺熱血上涌,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給我快點跑,不要耽誤了先生大事!也不要耽誤我當諸葛孔明!」

  第二天,李諭剛來到京師大學堂,就被管學大臣張百熙叫走了。

  「校長。」李諭進辦公室後恭敬道。

  歷史上,張百熙作為第一任校長對京師大學堂的貢獻是極大的。

  辦公室中還有丁韙良和嚴復,李諭又向他們問了好。

  張百熙說:「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在不久後的年中考試時,為你專門列為畢業考。」

  李諭愕然道:「畢業考?」

  張百熙說:「沒錯,你的水平早就超然於一眾學生之外。另外,我也很擔心榮大人會對你不利,到時候真的被逐出大學堂,我們就無法授予你畢業學位。」

  李諭心中很感動,原來他們這麼為自己考量。

  想想也是,榮慶不會善罷甘休,總能挑個刺把自己開除,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

  就算是無法開除他,單憑著國學一直不及格,也能讓李諭無法拿到畢業學位。

  而李諭也確實國學太弱,就算是再努力也不可能趕得上那些上了十多年私塾的秀才們。就像他們再努力也在科學上趕上李諭一樣。

  張百熙顯然考慮到了這個問題,說:「趁著現在局勢在我們掌控之中,我們可以其他科目的優異來彌補一下,畢竟你在兩門額外的外語科目日語、德語上成績也很優秀。」

  李諭只得感激道:「多謝校長。」

  其實到了後來,民國時大學招生偏科情況很多,不少名人都是數學零分還能考進清北。

  張百熙說:「你是個人才,人才就應該有因材施教的處理方式。」

  嚴復也說:「的確如此,你配得上畢業。」

  突然提到離開,李諭還真有點感傷,在京師大學堂待的時間算起來也有大半年了。

  李諭說:「我會時刻銘記校長以及各位先生的!」

  丁韙良笑道:「你可是我在中國這麼多年來最好的一位學生,多來看看我們更好。」

  李諭眼睛有點濕潤:「一定會!」

  張百熙說:「我專門托人從日本帶回了一身學士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到時候拍張照片,你便是我校第一位畢業生。」

  這個榮譽來得有點突然。

  張百熙還真從身後的柜子里拿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怎麼穿的,你試試吧。」

  李諭上輩子穿過,這東西也沒什麼大小碼,肥點瘦點都好說。

  再說李諭身材也很勻稱,只要是均碼都能往身上套。

  帽子帶好後,還真有模有樣。

  丁韙良在美國的大學畢業時也穿過學士服,笑道:「非常不錯!」

  李諭說:「話說考試還沒開始,拍照不著急吧。」

  「考試難不倒你,」丁韙良說,「和上次的難度差不多,對你而言非常輕鬆。」

  張百熙說:「也是為了加快進程,以防夜長夢多。」

  李諭明白他們是對自己關切,也就聽從安排了:「學生明白。」

  嚴復說:「如果你要拍照的話,去家好一些的照相館,這張照片說不定我們要經常展示,還要做成大相框,讓此後學生作為勉勵。」

  李諭笑道:「那我爭取上相一些。」

  嚴復介紹了一個地方:「去琉璃廠的豐泰照相館吧,他們給不少顯貴照過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