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記住本站域名」王林說,「賽場上,每個人都想贏。」
「那……」那為什麼說至少他對勝利還有渴望?
王林問:「你知道他的基礎工資和賽事獎金,只能占到他總收入的多少嗎?」
洛柚看向他,見他朝她比了一個數字。
「只能占到百分之十左右。直播平台的收入、以及贊助商給的GG收入,才是大頭。」
洛柚咋舌:「然、然後呢?」
「以他現在的商業價值,就算不拿成績,甚至就算不打職業了,每天直直播,後半輩子也完全可以吃喝不愁。」
「他不會的。」洛柚肯定地說。他不會不打職業的,他想拿冠軍,他想拿世界冠軍。這個目標,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王林笑了,「可是對於職業賽場上的一些選手卻並不是這樣。」
「為什麼?」
「渴望勝利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到勝利又是另一回事。這麼多隊伍,只有一支隊伍能拿冠軍。其實我們都知道,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哪怕窮盡整個職業生涯,都拿不到一個冠軍。」
洛柚點點頭,嘆口氣:「是的。」
「大部分選手打職業前都不過是網癮少年,吃了職業選手的紅利,不用去做不喜歡的工作,每天打打遊戲直直播,就能拿到高出同齡人不少的工資。
拿冠軍,那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啊?而且還是努力後多半得不到回報的那種。某些人會覺得,反正贏家只有一個,輸了就輸了,冠軍也不過是虛無縹緲的一個頭銜。打完比賽回去後,沒有成績的壓力,隨便直直播混混日子,它不香嗎?」
洛柚有些陷入沉思。
王林說的這些話,確實是她沒有想到過的。都說溫水煮青蛙,可能在最開始,每個人都有著一個冠軍夢,可也許是太受挫,也許是環境□□逸,很多人,都再沒有了關於冠軍的執念。
她似乎應該覺得慶幸。
慶幸自己在這樣一個永遠以冠軍為最終目標的隊伍里,慶幸她的隊長,有一萬種方式可以選擇安逸,卻依然毅然決然站上那個賽場,接受失敗和痛苦的洗禮。
她看向三樓,很深很深地呼吸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說:「我還有個問題。今天最後一局,LINK怎麼會來找我們roll點呢?」
總不能是最後一局不想玩了,隨便找個隊roll點就找到他們了吧?
王林說:「一方面,快樂隊嘛,反正最後一局了,破罐子破摔唄。」
「還有一方面呢?」
「還有一方面……」他想了想,猶豫著開口,「我也不知道跟那件事有沒有關係。」
LINK這支隊伍,名氣不大,更沒什麼成績,對於FTC這樣的流量隊來說,本來應該對他們隊伍絲毫不熟悉才對。
但卻有一件事,讓FTC全隊都記住了他們。
那是去年春季賽發生的事。
每年春夏秋季三屆聯賽,都會有幾支成績比較差隊伍掉級到次級聯賽。LINK便是當時掉級邊緣的隊伍。
最後一天的小組賽開打之前,他們還排在倒數第二名,倘若這一天他們不能夠有所突破的話,不僅進不了季後賽,掉級也是必然的。
最後一天生死之戰,LINK是卯足了勁。
有一局海島圖,他們前期運營很好,占據了一個比較好的房區,這個房區在三圈四圈不斷吸圈,儼然有天命房區的趨勢。
就在大家都以為LINK能吃大分脫離危險梯隊的時候,在圈外無處可去的FTC選擇了去撞他們的房區。
倒數第二的隊伍,面對手感火熱來勢洶洶的FTC,自然是無力招架。FTC將LINK全隊淘汰,並且在那個天命房區不斷打靶,高淘汰吃下一雞。
雖然這一局的比賽暫且還不至於讓隊員們破防。
兩隊跳點本來就比較相近,有時候運營思路也一樣,難免會有撞上的時候。
然而接下來三局沙漠圖,兩隊之間就像各自裝了一塊磁鐵一樣,總是能在比賽中遇到,要麼就是勸架,要麼就是4v4的團戰。
毫無疑問,LINK被打得潰不成軍。
最後打完他們的名次還是倒數第二,和另外三支倒數的隊伍一起,掉到了PDL次級聯賽。
FTC幾乎連LINK有沒有回到PCL都搞不清楚。然而某一天打訓練賽時,LINK戰隊的一名隊員,圖一時嘴快,對著直播間的觀眾陰陽怪氣,說什麼「就會逮著他們打」「還不是沒拿到冠軍」之類的話。
雖然他沒明確的說是哪支隊伍,但就連直播間的觀眾都知道,不是FTC又qing長lz能是誰?
這件事被拿到論壇里發酵,很快FTC的隊員們也得知了此事。
他們倒是沒什麼情緒起伏,甚至沒去解釋,哪怕要解釋也很簡單——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存心追著LINK打,他們又沒有上帝視角,哪知道自己打的是哪支隊伍呢?
所以這件事FTC表現得相當大度,用戰隊經理許淵的話來說就是,狗咬了你一口,你還咬回去不成?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次級聯賽競爭相當激烈,二十四支隊伍爭奪四個升級名額。他們估摸著以LINK的實力也沒法突圍成功,以後也不會有跟這個隊一起打比賽的情況了,便也沒去計較這些。
但沒想到,每年聯賽都會有隊伍解散,LINK花大價錢買了解散隊伍的聯賽名額,重回PCL。
本來,這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但LINK經過一年的訓練進入到了聯賽決賽,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們居然會在聯賽最後一局來搞事情。
聽完王林說的這些,洛柚覺得自己大概都能猜到LINK隊員當時的心理活動:去年你讓我掉級,今年我就讓你打不了洲際賽。
真是……
「真的是故意來搞事的啊……」洛柚喃喃道,「那萬一以後每一次關鍵的比賽他們都來攪局怎麼辦?」
王林冷笑一聲:「如果他不想要成績,如果他還想掉級的話,那就來唄。」
這時候一旁的余游也說:「剛剛打完最後一局深哥也說了,你好像去廁所了沒聽到他說話。」
「他說什麼了?」洛柚問。
余游清清嗓子,學著陸與深的語氣說道:「下個比賽跟他們roll到底。」
洛柚仿佛聽到了陸與深的聲音。既冷靜,又不容置喙。
她點點頭:「那就跟他們死磕到底。」
——
春季賽結束,戰隊也給隊員們放了三天假。於是這疲憊的一晚上也不用等到十二點再下班,大家基本都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洗洗睡覺。
路過陸與深房門的時候,洛柚手都放在門上了,還是沒有敲下去。
她自己也知道,輸掉比賽的痛苦,只能自己去消化。
可是躺在床上,洛柚也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方面,丟掉近在咫尺的洲際賽名額,也讓她非常難受。另一方面,她也非常擔心他的隊長。
她打開論壇隨便看了看,有聲討LINK的,也有很多諸如「roll點都roll不贏」「Chance這突擊位真的不行吧」「Chance這個1v1,哎,勝率能高點嗎」之類的話。
其實從洛柚加入FTC,還沒有成為他們的正式隊員的時候,她就很清楚,這支隊伍絕大部分的輿論壓力,都是壓在陸與深身上的。
因為他是隊長,因為他曾經創造過奇蹟,因為他曾經被他們捧上神壇。
所以他必須贏,必須Carry,必須拿冠軍。
可他們都忘了,電子競技必然是有輸有贏的。他們也都忘了,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後來她醒來,覺得有點口渴,迷迷糊糊去找水喝,卻發現水杯里空空如也。
手機上顯示時間是5:19。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嗓子幹得難受,於是揉了揉朦朧的雙眼,起身往外走,想要下樓接杯水。
可剛打開門,卻發現不對勁了。
對於這個作息的職業選手來說,此時正應該是深度睡眠的時間。
但在三樓的黑暗中,洛柚手放在走廊燈的開關上,並沒有按下去,卻發現樓梯處,能看到二樓的光。
她的腦迴路還沒甦醒過來,想了會兒,她才小聲嘟囔了一句:「誰最後離開訓練室的又沒關燈。」
然後她下樓,走到飲水機旁,目光掃過訓練室時,接水的手卻突然停住了。
剛剛還渴得不行的她,直接把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隨後,她輕手輕腳走進訓練室,拿手揉了揉眼睛。
沒看錯。
真的是她的隊長。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從臥室出來的,也不知道他打了多久的遊戲。
但此時,他正安安靜靜靠在電競椅椅背上,睡著了。
她看到他的電腦屏幕上還顯示著遊戲結束的那個界面,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人打死的,便困得直接後仰倒在椅子上。
她幫他退了遊戲,腦中靈光一現,又打開遊戲裡的回放看了看,才發現他每局遊戲的時間都特別短。
這大概是,每局都跟路人roll點練手了?
他打了一個通宵啊。
風吹進來,洛柚忽然覺得鼻尖有點癢。
雖然已經四月了,但清晨六點的風依舊有些凍人。洛柚走過去,幫他把昨晚沒來得及關上的窗合攏。
怕把他吵醒,她沒有一步到位,而是推著窗子一點點蹭,費了老大勁終於把它關上了。
又回頭去看,還好他沒醒。
洛柚又想了想,躡手躡腳上樓,抱了床薄毯子下來。
她把毯子攤開,用那天陸與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類似的動作,輕手輕腳的,把毯子搭在他身上。
因為動作很輕,所以她離得很近,近到幾乎能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洛柚手一抖,差點碰到他,手迅速收回。
可男人的睡顏安穩,仿佛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洛柚沒有移開眼。她的目光落在他緊閉的雙眼、以及在睡夢中都依然微皺的眉頭上。
她腦海中閃過很多。
第一次以正式隊員的身份打訓練賽的時候,最後剩她一個人,他說,別怕。
參加那個決定首發名單的關鍵比賽前,他對她說,希望她像他的ID一樣,能能抓得住機會。
因為磨合不好,可能連聯賽決賽都進不去的時候,他告訴她,他從來沒對她失望過。
他幫她懟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他讓房管封掉帶她節奏的人哪怕他明知訓練賽不能看彈幕。
他在勝利時給她擁抱,而在她失意難過的時候,也會用手輕輕擦掉她的眼淚。
他總是那樣,不管什麼時候,永遠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而看到他這般模樣,洛柚也突然間,很想告訴他你真的很厲害,你是我心中最強的選手。也很想跟他說,我會和你一起努力,我們重新拿回那最高的榮耀。
甚至還想,伸出手來抱抱他。
她咬咬下嘴唇,猶豫了一下,伸手,都不敢跟他完全貼在一起,只是虛虛地摟住。
心在那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擂鼓一般。
他的身體溫熱,溫度大概比她低一點點。
短暫的一秒,她就要收回手。可是,她看向他高挺的鼻樑,以及閉合的嘴唇。
她覺得自己有點貪得無厭。
因為她幫他關遊戲的時候,他沒醒。
她關窗時,他沒醒。
她把毯子搭在他身上時,他還是沒醒。
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睡得已經很深了。
所以在那一刻,洛柚忽然有了一個大膽到能衝破銀河系的想法。
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覺得大概是真的沒睡醒,大腦才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她怕再等哪怕五秒,她的衝動和勇氣便會消失殆盡。所以她繃緊了腦中的弦,在急促的呼吸聲中,撐著椅子把手,俯下身去。
就在兩人離得越來越近的時候,洛柚突然看到,陸與深緩慢睜開了眼。
嘣——腦中的弦直接斷掉。臉上瞬間紅得像番茄。
她下意識地反應就是逃,可正欲起身,手腕突然被他大手握住!
洛柚匆忙解釋:「我、我出來接——」
話沒說完,對上他有些不解,又似乎看透了她的目的的目光。
那幾秒似乎是他思考的時間。隨後,他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我——唔。」
她還想說什麼,但他已經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
洛柚只感覺自己在一股外力的作用下,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後。
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他冰涼的唇。
她的眼瞬間睜大,臉直接燒起來,下意識就往後退。
於是只是片刻,感覺到她後退的動作,陸與深便鬆開了她。
但兩人的距離依然近乎鼻尖相觸,近在咫尺。
四目相對,那幾秒鐘仿佛被無限延長。洛柚聽到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亦或者是兩人共同的、強而有力心跳聲。
咚,咚,咚。
她沒有繼續往後躲。
於是只聽到他用剛醒來略微沙啞和低沉的聲音說:
「閉眼。」
她受了蠱惑般依言照做,便感覺他按住她的頭,直接加深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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