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江悅問出口,傅博遠心中也早就已經猜到了。
從江悅這段時間對他的態度轉變就能看得出來,她一定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既然早已料到她會這麼問,傅博遠自然沒什麼好慌張的。
他靜靜看著她,眼中卻浮現出了一絲痛苦和打擊,「阿悅,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江悅張了下嘴,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傅博遠則是再次開口,「不論你是否相信,可我只想告訴你一句,我對你,從來都沒算計過,你對我是一腔真心,我對你,也從來如此。」
江悅仍舊沒有開口,心中卻越發複雜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傅博遠的話……
論私心,江悅是很想相信傅博遠的。
畢竟他是在傅家,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
可論事實,江悅實在無法忽視從自己去到傅家後的種種疑點。
如果那些事情的全都是傅博遠安排的,那麼她跟傅晏霖開始的那一晚,豈不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江悅想到此處,沒忍住抬頭朝著面前的男人看了一眼。
便見傅博遠臉上滿是痛苦和難過之色。
他聲音已經有些哽咽,「阿悅,難道你要為了小叔,跟我做敵人嗎?」
「我……」
江悅的話還沒說出口,便再次被打斷了。
「阿悅,在傅家,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我媽是什麼樣子,你也很清楚,她在意的不過只有自己的榮華跟富貴,還有我祖父祖母……比起我,他們也更在意傅家和傅氏的未來,從我的雙腿殘廢掉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註定是傅家的棄子了。」
這一番話雖是故意說給江悅聽的,卻也是傅博遠的真心話。
他眼中一片灰敗,連帶著臉色都有些發白。
看起來全無驕傲可言,像是被遺棄掉的小狗一樣,十分可憐。
江悅看著他此刻的模樣,一顆心也有些軟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鬆了口,「少爺,你不要說這些話,我……不會把你當成敵人的。」
「那……」傅博遠已經比剛才亮了些許,似乎是在試探。
江悅搖頭,「我那天已經選擇了二爺,也不會回到傅家了,但我依舊會把你當做朋友,還有你的腿,我也會陪你去把它治好,我希望你能慢慢振作起來。」
傅博遠眼裡的光便再次消失了。
只是,對現在的他而言,這也已經足夠了。
是他的傲慢和自負讓他失去了江悅。
不管用什麼方式,他只希望她不要徹底在他的生活中消失。
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只要江悅開心就好。
……
兼職結束後,江悅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了家裡。
這兩天本來就四處奔波,還要兼職,晚上又跟傅博遠聊了那些話題。
江悅只覺得身心疲倦。
一如既往的,她一上樓就看到傅晏霖正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看文件。
以往他都是在書房處理工作的。
這幾回每次江悅回來,都能看到他坐在這裡,倒讓她有種他是在等自己的錯覺。
聽到腳步聲,傅晏霖抬眸朝她的方向瞥了眼,「回來了。」
「嗯。」江悅點點頭。
她本想直接回房間去沖澡,可想到晚上傅博遠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江悅還是停下了腳步,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沙發上的男人。
傅晏霖的目光已經重新放回到文件上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曉江悅有話要說的,只淡淡吐了一個字,「說。」
江悅見狀,這才支支吾吾道:「那個,傅晏霖……」
話說到這裡,她又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了。
畢竟傅晏霖和傅博遠一向不對付,她提跟傅博遠相關的事,這人一定會大發雷霆。
江悅忽然就有點後悔開這個口了。
她只能將還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沒什麼,我先回房間了。」
傅晏霖見狀,不由「嘖」了聲。
這女人慣會弔人胃口。
他合上了手裡的文件,再次道:「有什麼就說什麼。」
「……好吧。」江悅這才重新開口,「就是,我想跟你說,我今天見過少爺了。」
傅晏霖並沒派人跟著江悅,倒是並不知道這個。
不過她能主動跟他提起此事,他還是有些意外的。
「哦?」傅晏霖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江悅抿了下唇,又道:「其實我是想說……既然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少爺的錯,可他不也是去了一雙腿嗎?看在你們都留著傅家的血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不要再跟他針鋒相對了。」
這一番話,她是硬著頭皮說完的。
因為她已經看到,傅晏霖的臉色越來越沉了。
到最後,簡直像是要滴出墨來一樣。
江悅生怕他發火,見形勢不對,又連忙改口道:「當然了,這只是我自己的意思,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哈哈……」
傅晏霖原本的確很生氣。
可他看著江悅著急忙慌找補的樣子,他又氣不起來了。
這女人倒是難得的沒那麼犟了。
不過,傅晏霖剛剛黑臉,最大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為她幫傅博遠說話。
關鍵在於她的另一句話——
看在你們都留著傅家的血的份上。
但傅晏霖轉念一想,江悅什麼都不知道,又何苦跟她置這個氣?
他捏了捏眉心,語氣低緩,「過來。」
江悅聽著他的語氣,便知曉他是沒有生氣。
她心裡鬆了口氣,上前在傅晏霖身邊坐下了。
剛一坐下,一隻大手便摟著她的腰,將她撈進了懷裡。
江悅忙道:「我還沒洗澡呢……」
她為了調研報告的事四處奔波,出了一身汗,自己都有點嫌棄。
換作在往常,傅晏霖一定會十分嫌棄的推開她。
可今天,他卻並沒有這麼做。
甚至,還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他就這麼靜靜抱著她,卻什麼也沒說。
江悅是真的累到了,靠在他懷裡,不知不覺間,眼皮便開始有些發沉了。
在她快睡著的時候,傅晏霖的聲音終於自頭頂落下,「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