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最後，外婆的聲音忽然頓住了，手也在此刻垂了下去。
此刻，江悅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她看著病床上骨瘦如磷，雙眼緊閉的外婆。
想到方才她所說的最後那句話，一顆心像是要被被切開剁碎一般。
哪怕是到了最後關頭，外婆最惦記的，也還是母親當年的事。
她說，讓江悅不要走母親當年的那條路。
可江悅自己也不清楚，現在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經在開始重蹈母親當年的覆轍了。
心跳監視器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波動，變為了一條直線。
可江悅緊緊握著外婆的手，許久都不忍，更不捨得鬆開。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的顏色，光亮從窗簾外鑽進來。
江悅這才終於再次接受了這個事實。
外婆去世了。
那個最疼她，最愛笑的小老太太，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會叫她的名字了。
從此，她在帝都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沒有了。
江悅想，是時候該離開了。
*
江悅獨自為外婆操辦了後事。
外婆生前的朋友不多，這個葬禮結束的很清淨。
墓碑前，江悅看著上面外婆的照片，忍不住伸手去拂了拂她的臉。
觸感是平滑而冰涼的。
她分明記得，外婆的皮膚質感是粗糙而有溫度的。
一瞬間，江悅再次紅了眼眶。
身後在此刻想起了腳步聲。
緊接著，一束潔白的小花被放到了墓碑前。
江悅緩而慢的回過了頭，便看到來的人是傅晏霖。
傅晏霖看著江悅通紅的眼眶和鼻尖，眉心稍稍皺了皺。
從她微微腫起的眼皮便能看得出，江悅這幾天一定是日日以淚洗面的。
傅晏霖心中一痛，恨不能現在便直接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可他的手才剛剛抬起，便又收了回去。
江悅呆呆的看了他幾秒，隨後這才用沙啞的嗓音開口了，「傅晏霖，我們離婚吧。」
傅晏霖目光一直在她的臉上。
他還是之前的態度，「如果我不同意呢？」
江悅的眼神便突然變得怨毒起來，「你有什麼資格把我鎖在你身邊？這是我外婆臨終前的最後一個遺願，難道你也不肯答應！」
她必須離開傅晏霖身邊，必須逃離傅家。
否則終有一日，會走上母親的老路。
傅晏霖看著江悅那雙充滿憎恨的眸子，心口處也再次泛起了痛意。
他移開了目光，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後，方才能醞釀好情緒開口。
「你先好好冷靜一下，再來談這件事吧。」
說完，他又朝墓碑的方向淺淺鞠了一躬，這才轉身離開。
江悅看著他的背影，終於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一邊崩潰的大哭，一邊捶打他的背。
「傅晏霖，我恨你！我恨你！」
傅晏霖停下了腳步，始終沒有回頭。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任憑江悅哭著，打著，發泄著。
*
最終，江悅還是去找了宋可雲。
她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了，「宋小姐，你上次說，能幫我跟傅晏霖離婚的事，還作數嗎？」
宋可雲光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掃過一眼，挑了下眉，「怎麼，你想好了？」
「嗯。」
宋可雲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不過她沒立即答應，而是又道：「我倒是可以幫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你打掉肚子裡晏霖的孩子。」
江悅一聽，立馬就後退了兩步，雙手下意識捂上了自己的小腹。
宋可雲瞧著她這反應，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擰了下眉頭，道：「難不成你還想自己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到時你的孩子沒了父親，你真覺得這是為了孩子好？」
她所說的這些，江悅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
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江悅母親離世很早，江父在她成長的過程中，也像是不存在一樣。
可她還是好好的長大了，不是嗎？
而且，江悅上次去醫院複查，也已經檢查出了她懷的是雙胞胎。
她腹中的，可是兩條還沒有出生的小生命。
江悅認為，只要給孩子們足夠的呵護和母愛，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夠的。
「如果你是擔心我以後會用孩子來讓傅晏霖回心轉意的話，那你大可以放心，我如果會這樣想，今天就不會來找你。」江悅淡淡開口。
宋可雲聽著她的話，心中的疑慮雖然減少了幾分，但眉頭還是緊緊皺著。
江悅只好再次道：「等我跟傅晏霖離婚後，我就會立馬出國，帶著孩子在國外生活，這樣你總能放心了吧？」
宋可雲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這才點了頭。
「那行，這件事我會幫你解決，三天後，你收拾好行李來機場見我，我會一併幫你買好飛機票，看著你離開。」
江悅這才鬆了口氣，「好。」
*
還有三天時間便要離開了。
第一天，江悅瞞著張姨，悄悄整理了一部分的行李和證件。
第二天，她獨自一人坐著車，在帝都里轉了一圈，還回了一趟跟外婆一起住過的老小區。
第三天，她去見了林潔。
林潔前幾天去了外婆的葬禮悼念，也聽江悅說了一點她跟傅晏霖的事。
今天，江悅是來告知她自己準備跟傅晏霖離婚，去國外生活的事的。
林潔瞧著她蒼白的臉和有些頹靡的精神，實在是擔心的厲害。
「悅悅，你身體怎麼樣？這兩天去做過檢查嗎？沒事吧？」她先是問了。
江悅搖了搖頭，「最近沒去過醫院，忙著整理東西和看房子，等出國再說吧。」
林潔只好點點頭，又道：「你要是想好了，離開也好……我真是沒想到，傅晏霖居然會是這種人！」
說到最後，她不禁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江悅聽後，只是淡淡笑了下。
她已經不對傅晏霖抱有任何期望了，不抱有期望，自然也不會再為了他難過。
林潔又道：「只是你去了國外，往後我們想見面只怕是困難了，你自己一個人要保重身體，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就去看你。」
江悅點頭，「嗯，你在國內也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我換了手機號碼後，會想辦法告訴你，我們還可以常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