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猛地睜開眼,引入眼帘的是厲聞川那張陰鬱的臉。
她墨黑色的長髮凌亂地搭在枕巾上,兩頰暈染出淡淡的粉色。
或許是因為蒙在被子裡出了許多的汗,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沒有往常的黏膩感,反而被洗刷得清亮透徹。
此刻正睜大了眼,一臉無辜地盯著厲聞川看。
「聞、聞川?你怎麼上來了?」
不該繼續在底下陪著你的白月光嗎?
蘇蔓沒好氣地將臉扭向一邊。
而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這是在氣什麼?
氣厲聞川對裴婉然還戀戀不捨嗎?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蘇蔓蹙緊了眉頭。
按照人設,她的確該為厲聞川和裴婉然拉扯不清去生氣去酸,可問題是,此時她心中的這股委屈卻好像和她塑造的人設沒多大關係……
為什麼?
蘇蔓不敢去深想,只能自顧自地搖頭。
一定是因為自己入戲太深,演得差點要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見厲聞川還在幽幽地盯著她看,又瞥見他左臉上的幾道指印,蘇蔓急忙道歉:「我剛剛睡糊塗了,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她一雙狐狸眸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聲音故作心疼:「是不是打疼你了?」
厲聞川捏住了她的下巴,端詳著這個女人假惺惺的模樣,還是覺得她剛剛怨氣衝天地喊他滾的樣子更加真實可愛。
下巴傳來遲鈍的痛感,蘇蔓垂下眼尾,可憐巴巴地喊著疼。
厲聞川沒有馬上鬆手,只是將捏的姿勢改為了更加曖昧的撫摸。
溫熱的指腹滑過她的臉龐,引起一陣癢意,像是故意要惹怒她一般。
蘇蔓不明所以,直到被撬開雙唇。
男人修長的指尖挾持著她的舌尖,迫使她只能昂著頭挺直脊背,維持著一副索求貼近的姿態。
蘇蔓很不喜歡這個動作,很像人在訓一隻狗。
可她再不喜歡,也只能閉上眼睛假意享受,直到自己的口腔被那作惡的指尖攪得一團亂。
「你好像越來越聽話了。」
厲聞川的輕笑順著她的耳廓一路往下,蘇蔓不安地皺起眉頭。
慢慢地,她的呼吸也亂了,人也開始煩躁,恨不得一口咬斷他的手指。
厲聞川看她總算恢復了點真實的樣子,好心地鬆開了她的舌尖。
卻又趁她一個不注意,直接低頭咬了上去。
清甜的血腥味慢慢擴散,蘇蔓嚇了一跳,但又實在不敢躲開。
這個吻來得莫名其妙。
蘇蔓被吻得身子發軟,腦子卻越來越清晰。
這算什麼?
明明他剛剛還在底下和白月光拉拉扯扯曖昧不清,怎麼轉頭又親上了她!
是安慰?
還是侮辱?
蘇蔓覺得更像是後者。
她本以為自己是不介意的,畢竟她也不喜歡厲聞川。
從一開始就是欺騙的關係,又何必把自己真的放上妻子的位置呢?
蘇蔓想,她此時的怒意,應該只是來自不甘心。
尤其是她此刻氣得半死,卻還得對厲聞川笑臉相迎。
厲聞川盯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忍俊不禁。
然而女人的下一句話,又結結實實、不偏不倚地觸碰了他的雷區:「聞川,要不你還是下去繼續陪著裴小姐吧。」
「我知道你還喜歡著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會表現出絲毫的不滿。」
厲聞川眉眼微斂,大概猜出她在打什麼鬼主意後不由得冷笑:「真的?那我走了。」
他不介意順著她的劇本往下演。
蘇蔓愣了一下,隨即咬住了粉唇。
還真是鐵石心腸!
蘇蔓就知道,厲聞川之前要將她留在身邊,不過是因為覺著她還算好用而已。
跟什麼情啊愛啊的根本就不沾邊。
也許他真正愛過的真的就只有裴婉然一人。
想到這,蘇蔓眼眶慢慢紅了,也不知是氣得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厲聞川的手都碰到門把手了,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抽噎。
聲音極低,仿若只是他的錯覺。
可當他轉頭去看時,蘇蔓的肩膀卻頹塌著,她捂著臉,眼淚順著她的指縫往下墜。
一滴一滴砸在被子上,暈染出一片濕意。
好似眼淚里真融進了她的萬般委屈。
騙人的。
厲聞川腦海里只冒出這三個字。
然而那些眼淚仿佛滋生出了萬千藤蔓,纏住他的雙腿,令他無法真的視若無睹地走掉。
蘇蔓抬頭,急忙抹去眼淚:「你怎麼還沒走?」
厲聞川險些發出一聲冷笑。
剛剛故意哭出聲吸引他注意的人,明明是她,可現在卻把話說得好像是他不捨得走了一樣。
真有她的。
厲聞川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離開,只是定定地盯著她看。
蘇蔓被盯得頭皮發麻,又忙不迭地垂下了腦袋。
自己再擺譜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如果厲聞川真的轉頭去找裴婉然了,她反倒更加得不償失。
她適當地服軟示弱,語氣也酸溜得恰到好處:「裴小姐就這麼好嗎?即使她已經和二少爺有了婚約,你還是放不下她,是不是?」
否則他當時為何不甩開裴婉然的手,每次甩開她手的時候倒是乾脆利落!
蘇蔓自問無論從哪個維度,自己確實是比不過裴婉然的,但她好歹在厲聞川身邊努力了這麼久,總要看到一點成效她才能甘心。
「你這是在吃醋?」
厲聞川的語氣里含著幾分調笑,蘇蔓知道,他下一秒一定又要說出諸如「你配嗎」之類貶低她的傷人話語。
她搶話道:「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吃醋,裴小姐是很好的一個人,我只是……」
蘇蔓眼眸含淚,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哭腔:「我只是不希望你太難過……」
被私生子搶走繼承之位,又被他搶走未婚妻,蘇蔓就不信他心裡一點怨恨都沒有。
為了奪回白月光而去爭厲家的繼承之位,如果這能夠成為他的動力,蘇蔓也不是不能順水推舟地激他一把。
「裴婉然沒有選擇我,我並不感到難過。」
厲聞川語氣極為平淡,平淡到幾乎沒有什麼情緒,仿佛這就是他內心的答案。
蘇蔓微濕的鴉羽顫了顫,還想再說些什麼,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隔著一層門,秋霜的聲音有些惶恐:「少奶奶,段少帶著他的妹妹過來了,說是要給您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