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說了，厲聞川才回歸厲家沒多久。」
厲天舜的聲音不大，卻震得甄月如生疼。
「他才去厲家的新板塊幾個月，就做出這麼大的成績，還得到財團內部這麼多人的支持，如果換作是厲文彥，他能辦到嗎？」
「……」
甄月如說不出話。
她緊咬著牙根，口腔內漸漸漫出一絲血腥味。
厲天舜垂眸看他，安撫道：「我會給厲文彥安排一個適合他的職位，他以後可以好好幫助他的大哥……」
「呵。」
一聲短促的冷笑，打斷了厲天舜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要我做你的姘頭，在奚清涵面前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如今還要把我的兒子也逼成這樣的德性嗎？」
「叫厲文彥幫助他的大哥？呵，這句話你厲天舜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甄月如恨恨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他們的前半生糾纏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到現在竟成了一團死灰。
她無法再相信這個男人說的任何話。
兩人不歡而散。
……
蘇蔓再次踏進了厲天舜的書房。
這一次，厲天舜身上比上一回要少了許多戾氣。
但總體也談不上有多好的心情。
「父親。」
蘇蔓喊他，微微垂了下眼睫。
「厲文彥人呢？」
「我不知道。」
蘇蔓猜到了厲天舜忽然叫她去書房是問這件事的，但她沒想到對方竟然問的這麼直接。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厲聞川也不知道。」
他們是真不知道厲文彥去哪了，蘇蔓唯恐厲天舜一口大鍋甩到他們頭上。
幸好，厲天舜只是皺著眉點頭，沒有再繼續往下問。
蘇蔓也不明白，厲天舜這是信了她說的話，還是沒信。
男人有節奏地叩著桌面，蘇蔓望見他的鬢髮上隱隱透出了幾根白絲。
這個叱吒了商界幾十年的男人，終究是年華老去，即將退幕。
之前在厲氏的財團大會上，比起厲聞川，蘇蔓更加關注厲天舜的所有微表情。
在她看來，厲天舜對厲聞川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
唯有一點，比起厲文彥，厲聞川實在太難掌控。
可若是哪天厲聞川真成了一個能乖乖聽話的人，又會離厲天舜心目中合格的繼承人標準相去甚遠。
簡單來說，就是厲天舜既要又要，野心極大。
問完厲文彥下落的事，厲天舜就沒再問她什麼了，可也沒叫她走。
蘇蔓尷尬地站在原地，面上卻仍舊維持著平靜，甚至還抽空替厲天舜續上了一杯清茶。
厲天舜從滿桌的文件中稍抬起頭，略微渾濁的雙眸從蘇蔓的臉上掃了一眼，淡淡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蘇蔓沒有感到意外。
之前就說好了的，厲聞川繼承厲家，她就離開。
因此她此刻回答得也十分坦誠：「我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我需要一個契機。」
厲天舜掀起眼帘，極淡地睨了她一眼，像是想要看穿她的內心，以此來判斷她有沒有在說謊。
「你需要一個怎樣的契機？」
蘇蔓眼神暗淡下來：「至少得讓厲聞川離開一段時間，我才能安全抽身。」
「或許，還需要你們幫我弄一個假的身份。」
厲天舜聽著聽著，忽然警覺：「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就這麼走了，厲聞川還會主動去找你？」
她把他的兒子看成什麼了？
厲聞川哪裡會是這樣的人？對於背叛者，他永遠都不會原諒。
厲天舜這麼想著，卻又心念一動，想起過去的種種，暴怒與不屑的情緒瞬間被某種不安取代。
他覺得，或許蘇蔓說得是對的。
她的確需要一個永遠不會被厲聞川找到的假身份。
厲天舜冷冷道：「知道了，我會提前幫你準備好一切的。」
「謝謝父親。」
蘇蔓點頭，完全沒有流露出一絲假意附和的意思。
厲天舜雙眸不自覺地又眯了眯。
他以為，厲聞川坐上繼承人之位後，蘇蔓好歹會產生那麼一絲動搖。
繼承厲氏，意味著會成為站在整個A城頂端的人。
厲聞川成為叱吒風雲的國王，那麼身為妻子的蘇蔓也會成為呼風喚雨的皇后。
那可是別人努力幾輩子都夠不上的寶座，更何況蘇蔓以前就只是個山林野婦，這種一步登天的機會，她就這麼毫不稀罕地拱手讓出了？
可她回答得這麼迅速果斷，又不像是在做假……
厲天舜心裡仍對蘇蔓抱有懷疑的態度，但眼下也確實沒有什麼再值得他繼續敲打的了，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沉著聲警告了她一句：「蘇蔓，你要搞清楚，你不過是蘇家的一個私生女，即使你現在拿到了蘇家真千金的名聲，你也始終是見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還有，蘇家也已經倒了，一個小門小戶家的女兒，原本就配不上我的兒子。」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前面說一套背後又做另一套，我會讓你死得悄無聲息。」
「……」
蘇蔓原本都打算轉身走了，聽完厲天舜這段威脅意味十足的打壓後又忍不住昂起頭，迎著對方那雙陰鷙的眼睛道：「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厲天舜冷哼：「問吧。」
「既然你一直看不起蘇家，那麼您當初為什麼要把蘇媛指婚給厲聞川呢？」
「……」
厲天舜一時啞了聲。
蘇蔓繼續道：「是因為，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厲聞川有一天能獲得厲家繼承人的繼承吧？」
「在你看來，過去的厲聞川形象醜陋，又不受控制，且沒有一丁點要管理好公司的心。所以你心目中的最佳繼承人仍舊是厲文彥，即使他體弱多病，資質平庸。」
「所以你才會覺得，隨便找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家族千金和厲聞川聯姻就夠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一直貶低我，弄得好像是我在不擇手段地攀權附勢呢？」
「明明一開始，就是您撮合的啊。就算今天站在這裡的不是我，而是蘇媛，她也不該受到您這般的侮辱。」
蘇蔓說完，也不顧厲天舜是會吃驚還是發怒，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