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眠放下水杯，「我們去看看吧。」

  「好。」

  病房裡，藍靜好已經醒了，但跟之前的情況差不多，神志不清，不讓人靠近她，甚至連厲霆深都不認識了。

  「厲太太，精神科已經介入治療。」醫生遞上診斷書，「這是他們給出的治療辦法。」

  顧眠接過來一看，眉心漸漸擰起，「電擊療法？這不就是把她當精神病人醫治了嗎？不至於吧？」

  「可是目前的情況，只能這麼治。」

  「或許她只是受了驚嚇。」顧眠看著病床上蜷縮著的藍靜好，「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如果當精神病治療，對以後的生活和工作肯定會有影響。」

  「那您的意思是......」

  顧眠思忖片刻，開口道，「先悉心照料一陣子觀察看看。或許她會突然清醒過來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

  顧眠開口道，「安排最好的醫生。」

  「明白。」

  顧眠看了藍靜好一眼，走出病房。

  厲霆深跟著走了出來，沉聲開口道，「是因為我，她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事不能完全怪你。」顧眠如實道，「畢竟誰也不知道，事情是發展成這樣。」

  一般人就算被拒絕，哪怕被分手，也不會精神失常。

  藍靜好未免也太脆皮了。

  但事已至此，追究誰的責任，是毫無意義的。

  當務之急，是把藍靜好治好。

  「你放心，這裡算是帝都最好的醫院之一了，藍小姐一定可以治好的。」

  厲霆深點點頭，「嗯，我相信你。」

  ......

  徐亦歡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終於醒來。

  睜開眼，便看見顧眠坐在病床邊的單人沙發里，正單手撐著腦袋睡著。

  徐亦歡鼻子一酸，抬起手，輕輕觸碰她，「眠眠......」

  顧眠猛然睜開眼睛，驚喜的道，「亦歡，你終於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徐亦歡哽咽道，「我還活著嗎？」

  「當然了。」顧眠握住她冰涼的雙手，「你活著，雖然大出血，但好在有驚無險，好好坐月子養好身體，又能活蹦亂跳了。」

  徐亦歡的眼淚湧出，「孩子呢？」

  「孩子也很好，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顧眠道，「為了不影響你休息，安排在隔壁，兩個專業的月嫂在照顧，一會兒就抱過來給你看，好不好？」

  「我喜歡女兒，一直期待是個女兒......」徐亦歡破涕為笑，「眠眠，我好高興......」

  「高興也不能哭啊。」顧眠幫她擦眼淚，「老人們都說，坐月子哭會傷眼睛的。」

  「你養好身體，才能好好照顧女兒，對不對？」

  「對，我不哭。」徐亦歡努力止住眼淚，「從今天起，我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親人了。」

  「為了我的孩子，我要堅強，我要成為她的依靠。」

  「這就對了。」顧眠道，「我先叫人給你準備吃的，再去把孩子抱過來給你看看。」

  「嗯。」

  接過孩子的一瞬間，徐亦歡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顧眠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

  畢竟當初她生下念念的時候，也跟徐亦歡一樣，無法抑制內心激動的情緒，也不受控制地哭了。

  良久，徐亦歡才平靜下來，「眠眠，我想把孩子留在這裡，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顧眠立刻道，「但是你要答應我，自己一定要休息好，夜裡如果睡不好，必須讓月嫂把孩子抱去隔壁睡。」

  「嗯，我答應你。」

  ......

  徐亦歡醒來，顧眠鬆了一口氣。

  趁著月嫂餵她吃飯的功夫，回了趟雲悅灣。

  她沒回自己家，直接去了葉家別墅。

  「小姐回來啦？」一個中年傭人迎了上來，「老爺不在，去上香了。」

  「我知道。」

  「聽說亦歡醒了，我從鄉下買了老母雞，正燉著呢，一會兒就送去醫院，給她補補身體。」

  顧眠轉頭看著她，「生產後第一周是排惡露的，只能清淡飲食，不能進補，你不知道嗎？」

  傭人很是尷尬，「對不起小姐，我的確不知道......」

  「你是貼身照顧亦歡的，她十月懷胎的這些日子裡，你都沒有去學習怎麼照顧一個產婦嗎？」

  「這......」傭人硬著頭皮，解釋道，「我是照顧亦歡的沒錯，但她生了孩子之後，會有專業的月嫂照顧，不需要我特意去學習的。」

  顧眠勾唇，「你跟我來一下。」

  傭人立刻跟著她上了樓。

  顧眠徑直來到主臥。

  房間已經被打掃過了，沒有醫生形容的那晚觸目驚心的一地血跡。

  顧眠轉頭，看了身後側跟著的保鏢一眼。

  保鏢立刻走進了洗手間。

  傭人急忙道，「小姐，這是少爺的主臥啊，他最討厭陌生人進他的房間了。」

  「放心，我會跟我哥交代的，就算他怪罪下來，也牽連不到你。」顧眠看著她，「我問你，我交代過，必須有人寸步不離守著亦歡。」

  「你作為貼身照顧她的人，為什麼在她臨產前沒守在房裡？」

  「你如果在，她怎麼可能獨自上洗手間？怎麼可能會摔倒導致大出血？」

  傭人不敢置信地看著顧眠，「小姐，您這是要把亦歡大出血的責任，推到我身上來嗎？」

  「什麼叫推到你身上？」顧眠蹙眉，「你沒有反思過自己失職的地方嗎？」

  傭人解釋道，「是亦歡叫我回自己房間休息的，她說有事會給我打電話，我怎麼知道她會摔倒？」

  「小姐，亦歡出事，我也很難過的，我這兩天都沒睡好覺，就想著怎麼給她補身體，讓她把身體養好。」

  顧眠平靜無波地開口道，「亦歡從懷孕後就一直躺在床上，我說過，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

  「我知道你們嫌麻煩，但照顧亦歡有雙倍工資，不算虧待了你。」

  「而且經過調理後，亦歡的身體沒那麼糟糕，加上她向來不喜歡給人添麻煩，所以從五個月開始，她就自己起床上洗手間，你只需要攙扶她。」

  顧眠的臉一寸一寸冷了下來，「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她生的這天，偌大一個葉家，居然沒有一個人扶她，她在大出血後，需要給我打電話才能得到救治，不僅你要反省，整個葉家上下都需要。」

  傭人見顧眠氣場冰冷，嚇得一個哆嗦，低下頭，不敢反駁。

  「太太。」保鏢從洗手間出來，「雖然洗手間被清理過，但是經過我仔細觀察，發現地上應該是被人倒上過沐浴露，或許這就是導致徐小姐摔倒的原因。」

  顧眠望向面前的傭人，「說說吧，怎麼回事？」

  「不可能！」傭人立刻開口道，「洗手間我每天要清潔好幾遍，地上怎麼可能會有沐浴露，導致亦歡摔倒呢？絕對不可能！」

  「是嗎？」顧眠勾唇，「可我的這位保鏢，以前是刑警，最擅長破案，不會放過一點細枝末節。」

  傭人眼底閃過一抹一閃而過的慌亂，「小姐，我真的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而且你也不能因為他的一面之詞，就說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導致亦歡摔倒啊......」

  顧眠彎了下唇角，「洗手間被清理過，的確沒有證據證明他剛剛說的話。」

  「但是亦歡摔倒的時候，身上穿的睡衣上沾上了沐浴露，這算是鐵證了吧？」

  傭人怔住。

  顧眠笑笑，「來之前，我並沒有跟我的屬下說沐浴露的事情，只是讓他進洗手間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既然他的猜測跟證據是吻合的，那這基本上就是事實了吧？你說呢？」

  「小姐，我......」傭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真的不管我的事......」

  「你的反應已經出賣你了。」顧眠眸光一冷，「說，是誰指使你害亦歡的！」

  傭人急忙否認，「我沒有害她，真的沒有！」

  「看樣子，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了。」顧眠抬抬手，「把她帶走，一定要讓她吐出真話來！」

  「是。」

  保鏢很快帶著傭人離開。

  顧眠走出主臥，隔壁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穿著一身深色睡衣的葉君臨走了出來，「眠眠，怎麼了？」

  「哥，亦歡醒了。」

  「嗯。」

  顧眠蹙眉，「你這是什麼反應？」

  「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顧眠正色道，「我不能說亦歡是為你生的孩子，因為孩子也是她的。但你是孩子的父親，怎麼能對她這麼冷淡呢？」

  「你知不知道昨晚她摔倒大出血根本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是有人要害她。但凡你多關心她一點，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葉君臨淡然道，「我說過，這個孩子必須平安生下來，葉家就沒有人敢動她，誰敢害她？」

  「你是孩子的父親，這件事不是應該你去調查清楚嗎？」顧眠擰眉道，「總之現在能確定的是，一定有人希望亦歡生不下這個孩子。」

  「哥，如果不是她們母女兩個命大，說不定已經一屍兩命了。」

  「你想想看，你承擔得起這個後果嗎？她們如果真出了意外，你真的不會後悔沒有好好對亦歡嗎？」

  葉君臨捏了捏眉心，「眠眠，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抗拒徐亦歡嗎？因為由始至終，我都有種被綁架的感覺。」

  「我被他們父女下藥，跟她上了床，不得已要接受她。」

  「她在保險套上動手腳，導致懷孕，這個孩子，由始至終都不是我主動要的。」

  「但是身邊所有的人都在告訴我，她懷著我的孩子有多辛苦，提醒我應該善待她。可是從來沒有人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著想。」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我居然連自己的愛情和婚姻都不能自己選擇，被迫和一個我不愛的女人捆綁在一起，你叫我怎麼說服自己去妥協和接受？」

  顧眠微怔，「抱歉，我的確不知道，這個孩子是這樣來的......所以哥，你的確一點都不愛徐亦歡，對嗎？」

  「不愛。」葉君臨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說得沒錯，現在這個社會，愛情和婚姻都是自由的，誰也勉強不了你。」

  「如果你們真的沒有辦法幸福，我想爺爺也不會堅持把你們捆綁在一起的。」

  「說白了，他老人家也就是覺得亦歡人好，又真心對你，覺得她可以好好照顧你。」

  「如果爺爺真的願意不再堅持，對大家都好。」葉君臨看著她，「至於你說的亦歡大出血的事情，我可以去查清楚，我倒想看看，誰敢違逆我說的話。」

  「照顧亦歡的傭人絕對是有問題的，我已經讓人帶去審了，霆深手底下的人心狠手辣，一定會問出來的。」

  「嗯。」葉君臨摸摸她的發心，「你自己已經這麼忙了，就不要擔心我這邊的事情了，對了，那個藍小姐怎麼樣？很棘手嗎？需不需要我出面解決？」

  「你出面怎麼解決啊？」顧眠好奇。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讓她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不行。」顧眠道，「她對厲家有恩，我不能不報。你放心，我坐在厲太太這個位置上，知道怎麼處理這些事情。」

  「我當然相信你，總之你別讓自己受委屈，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來找哥哥，哥哥會替你做主。」

  顧眠心裡一暖。

  上學的時候，有幾個女同學就有哥哥，而且都是寵妹狂魔，她非常羨慕。

  現在才知道，原來被哥哥護著的感覺這麼好。

  「哥，謝謝你。」

  「這有什麼好謝的。」

  顧眠點點頭，「我回趟家告訴媽媽亦歡生孩子的事情，她升級當奶奶了。」

  「要是她清醒過來就好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有你和路神醫在，媽媽就多了幾分清醒過來的希望，所以眠眠，不急，她已經這樣過了三十年了，不能急於一時。」

  「嗯。」

  ......

  葉君臨沒了睡意，去沖了個澡，換了衣服出了門。

  來到醫院的時候，病房裡傳來徐亦歡撕心裂肺的叫聲。

  葉君臨蹙眉，立刻抬腿走了進去，「出什麼事了！」

  只見臉色蒼白的徐亦歡衣裳敞開，四目相對的時候，徐亦歡的臉倏地一紅，急忙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葉總，我們正在給徐小姐開奶。」醫生匯報導，「徐小姐產後在用藥，暫時不能餵奶，但她堅持要母乳餵養，所以要求我們給她開奶，免得沒有奶水。」

  葉君臨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女人，「奶粉的營養成分不會差到哪裡去，何苦受這份罪。」

  徐亦歡疼出了一頭的冷汗，唇角微抿，沒有說話。

  醫生見氣氛凝滯，沒有多逗留，「葉總，你們慢慢聊，我們先出去了。」

  葉君臨走上前，放下手中的保溫杯，「這是眠眠叫人給你煎的藥，趁熱喝了吧。」

  徐亦歡低垂著眼眸，面無表情地開口道，「謝謝，葉總貴人事忙，可以走了。」

  葉君臨蹙眉，「你這是什麼態度？」

  「怎麼，我態度不好？」徐亦歡扯了扯唇角，「比不上葉總在外面的女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