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厲霆深便聽見顧眠堅定的回應,「當然,我會一直陪著你。」
明明是炎熱的夏日,厲霆深卻如置冰窖。
像是有一股寒意,從四周襲來,直往他的骨縫裡鑽!
他想他應該衝上前,把他們分開,再把裴謹川往死里打一頓!
但是他不敢。
要是這麼做了,一定會被顧眠越推越遠。
厲霆深的雙手緩緩攥拳,直接轉身離開。
顧眠感覺到了什麼,推開裴謹川,轉頭望向門口的方向。
那裡空無一人。
顧眠收回視線,「謹川,我扶你起來。」
「好。」顧眠扶他到沙發上坐下,「這裡有我,你等會兒就回家休息。」
「我每天都會回家喝藥的。」
「那從今天起,你白天過來陪念念,晚上必須回家睡覺。」顧眠正色道,「這裡不比家裡,你一定睡不安穩的。」
沒等他拒絕,顧眠就開口道,「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讓你來看念念了。念念的身體沒事,但你再休息不好,一定會有事。」
裴謹川無奈,「我聽你的。」
......
午飯過後,醫生高興地來病房匯報導,「太太,人體實驗結束了,葉家的止痛藥果然跟傳言一樣,副作用極小。」
「太好了!」顧眠激動不已,「那立刻給念念用上,不過念念年紀小,我還是希望用最小劑量的。」
「是,聽太太的,我這就安排。」
念念用上了藥,疼痛感減輕,連睡覺都安穩多了。
顧眠鬆了一口氣。
她給念念蓋好被子,拉上窗簾,來到休息室,這才想起一下午都沒看到厲霆深了。
顧眠開門,問守在走廊上的保鏢,「厲霆深呢?」
「回太太的話,厲總上午跟在您後面回來的,沒一會兒就走了。」保鏢匯報導,「走的時候,臉色還挺難看的。」
顧眠猛然聯想到了什麼!
她斂了斂神,道,「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說念念已經用上止痛藥了,效果很好。」
「太太,這種事情,應該您親自跟厲總說的吧?」
「你打一個就是了。」
保鏢頷首,「是。」
......
翌日一早,顧眠陪念念吃了早餐,要去葉家給葉老爺子施針。
她拎著藥箱出門,對門口的保鏢道,「你陪我去趟葉家吧。」
「是,太太。」
上車後,保鏢邊開車邊匯報導,「太太,昨天我按您的吩咐,給厲總打電話,但他沒接。」
顧眠這才想起,昨晚厲霆深也沒有來醫院。
自從念念受傷後,他每晚都守在醫院。
儘管念念抗拒他,他沒辦法隨時守在病房裡,也是睡在醫院的。
昨晚是第一次沒睡在醫院。
顧眠知道,他一定是看到她跟裴謹川抱在一起,被傷到了。
但她沒準備去解釋。
誤會了也好。
誤會了,或許他就能放手了吧。
顧眠來到葉家,順利為葉老爺子施完針,坐上了回醫院的車。
「太太。」保鏢問道,「這裡是雲悅灣,您要不要去看看厲總?」
顧眠一怔,很快道,「不了,回醫院。」
保鏢不死心,「可是厲總都快24小時沒去醫院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他能出什麼事。」顧眠淡然道,「估計是得知念念用了藥沒那麼痛了,安心了不少,所以沒來醫院......走吧。」
保鏢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
他真的盡力了。
......
一連三天,厲霆深都沒有踏足過醫院。
就連念念都好奇,「咦?壞蛋哥哥的爸爸怎麼沒來啦?是不是念念太兇,把他嚇跑啦?」
顧眠哭笑不得,「是啊,念念生起氣來,的確有點凶哦。」
「可他是壞蛋哥哥的爸爸,念念討厭壞蛋哥哥,也討厭他!」
顧眠抱住念念,「沒關係,不出意外的話......他以後應該不會來找念念了。」
「這樣最好啦,念念只想每天跟爸爸、媽咪、乾媽還有哥哥在一起。」
「好。」
房門突然被敲響,程序急匆匆走了進來,「太太......」
「出什麼事了?」
「厲總他三天沒出現了,打電話也不接,聽家裡的傭人說,他就在雲悅灣,但是三天前把傭人都趕出來了,不讓人進去。」
顧眠蹙眉,「他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你去找言慕,讓他去雲悅灣看看吧。」
「我昨天就找過言律師,他也去過雲悅灣,但厲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言律師也是急得不行。」
「太太,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來找您的,求您回家看看吧,萬一厲總真有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啊......」
顧眠低垂下眼眸,掙扎片刻,終究還是妥協了。
「我知道了。」
顧眠把念念交給文靜照顧,跟著程序離開。
剛走出電梯,迎面遇見顧行知。
「眠眠,你要出去?」
「是。」
「我有事找你。」
「改天再說吧。」
「眠眠!」顧行知嚴肅地看著她,「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
顧眠點頭,「好,跟我來吧。」
顧眠開車,顧行知坐上了副駕駛座。
跑車駛出醫院,顧眠開口道,「有什麼事,說吧。」
顧行知淡聲開口道,「你就這麼擔心厲霆深,迫不及待要去找他?」
顧眠笑笑,「看樣子,你對厲霆深的行蹤很清楚。」
顧行知不置可否,「三年前你離開帝都之後,厲霆深就停了對厲氏集團的打壓,連我都以為,他是真的失憶了,沒想到他為了裝失憶,連我都暫時放過了。」
顧眠目視前方專注開車,「他的行事風格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自然不會放過這些細節。」
「那你呢?」顧行知轉頭看著他,「眠眠,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假裝不記得我了,三年間對我不聞不問,嗯?」
「既然在裝失憶,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也就算了,你連路朗先生都瞞著?」
顧眠轉頭看了他一眼,「你跟我師父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這些年,我見不到你,自然要去找他詢問你的情況。」
顧眠笑笑,「要說詢問,你不應該找靜爺才對嗎?」
「眠眠,你這話什麼意思?」顧行知蹙眉,「我跟路朗先生走得近一些,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說有問題。」顧眠淡聲道,「師父是我的家人,我不告訴他實情,自有我的理由。」
「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跟厲霆深怎麼斗,都別牽連我身邊的人,尤其是我在乎的人。」
「眠眠,你覺得我會傷害你在乎的人?」
「你不會嗎?」顧眠反問道,「要說血海深仇,誰能比得過你和厲家呢?而厲霆深有多在乎我,你一清二楚。」
顧行知擰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會為了報復厲家和厲霆深,對你和你身邊的人下手?」
「行知,我不想這樣揣測,但是我的確看不懂你。」顧眠扯了下唇角,「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們永遠停留在小時候,不要長大。」
「我何嘗不這樣想。」顧行知笑笑,「永遠活在最快樂的時候,不要面對成人世界的殘酷。」
「你說找我有重要的事,就是質問我為什麼瞞著你沒有失憶的事?」
「不,我是想告訴你,不要去找厲霆深。」
「給我個理由。」
「她傷你傷得還不夠重嗎?」顧行知問道,「如果不是被他傷透了心,你怎麼可能離開帝都,偷偷生下念念?」
「眠眠,裴謹川快死了,不適合你,但比起他,厲霆深更是深淵。」
「我承認,我之所以去裴謹川身邊,是因為他生病了。」顧眠道,「至於厲霆深......我沒準備跟他怎麼樣。」
「你真的能做到嗎?」顧行知笑笑,「你容易心軟,而厲霆深最會拿捏人心,你在他面前,比水還要透明。」
顧眠把車停在馬路邊,轉頭望向顧行知,「他畢竟是念念的親生父親,我去看他一眼,防止他出事是應該的。」
「程序的車在後面,你讓他送你回去吧。」
「眠眠,你確定要去嗎?」顧行知英俊溫和的臉上滿是痛色,「再次跟他糾纏不清,再次面臨未知的危險和傷害,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顧眠低垂下眼眸,「行知,下車吧。」
「眠眠,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你怎麼知道我跟厲霆深在一起一定會受到傷害?」顧眠擰眉看他,「還是說,你會對他下手,怕牽連我?」
顧行知閉了閉眼,「眠眠,好自為之。」
顧眠看著他下車的身影,緩緩收回了視線。
她低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片刻後,顧眠才開車去了雲悅灣。
別墅大門緊閉,顧眠按響門鈴,並沒有人開門。
顧眠直接用指紋開門進去,客廳里空無一人。
顧眠來到二樓主臥,敲了敲房門,沒有人回應。
她擰門把想直接進去,卻發現門被反鎖了。
顧眠直接去了隔壁的書房,拿出備用鑰匙開門進去。
厲霆深躺在床上,看樣子是在睡覺。
顧眠走上前,剛要開口叫他,突然發現男人的臉色不太對勁。
她伸出手摸了下厲霆深的額頭,溫度高得厲害。
「厲霆深,你發燒了!」顧眠試圖叫醒他,「厲霆深?」
床上的人紋絲不動,並沒有醒來的跡象。
顧眠急忙去拿藥箱,一量,39度2。
顧眠找出退燒藥餵他喝下,又拿了毛巾來,給他做物理降溫。
半個小時後,燒退下去一些。
顧眠鬆了一口氣,「還好,不用叫救護車了。」
她換了塊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下樓進了廚房。
......
厲霆深是被渴醒的。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不適感已經退去了很多。
他剛坐起來,額頭上的毛巾掉落在被子上。
藥箱放在床頭柜上,旁邊還放著一杯水。
厲霆深拿起水杯喝了幾口水,掀開被子下了樓。
天已經黑了,但別墅里燈火通明。
廚房裡傳來細微的動靜。
厲霆深循聲而去,遠遠看見顧眠正在灶台前忙碌著。
鍋里咕嘟咕嘟在煮著什麼,香味四溢。
顧眠盛出鍋里的粥,關了火,一轉身,看見厲霆深站在門口。
「你醒了。」顧眠平靜地開口道,「剛好,飯好了,去坐下吧。」
顧眠盛出兩碗粥晾著,又快速炒了兩個蔬菜,一起端了出去。
「你發著燒,只能吃點清淡的,將就吃吧。」
兩個人拿起筷子吃飯,全程沒有什麼交流。
吃完飯,顧眠把桌子和廚房收拾乾淨,和厲霆深一起上了樓。
顧眠拿體溫計給他測量,又退了不少,但還是有點低燒。
她從藥箱裡拿了幾顆藥出來,去倒了一杯溫水來,「把藥吃了。」
厲霆深聽話照做。
顧眠看著他把藥吃下,開口道,「你好好睡一覺,醒來應該就會徹底退燒了。夜裡要是復燒或者不舒服,就給程序打電話。」
「念念還在醫院,我先回去了。」
顧眠一轉身,手腕便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握住。
「顧眠。」身後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你愛裴謹川嗎?」
顧眠微怔,「你很需要這個答案嗎?」
「是。」厲霆深艱澀地開口道,「我需要。」
顧眠緊抿唇角,「可是我給的答案,你不會想聽的......」
「是嗎?」厲霆深苦笑一聲,「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拉著顧眠的手來到茶几前,拿起果盤裡的水果刀,放在了顧眠手裡。
顧眠擰眉,「厲霆深,你干......」
話還沒說完,男人便直接握著她的手,操控她掌心被迫握著的刀,往他的胸口刺去!
「厲霆深!」
顧眠驚恐的叫聲在偌大奢華的主臥里響起。
儘管她全力阻止,但尖銳的刀尖還是刺破了男人的襯衫。
血順著他的白襯衫慢慢滲出,那抹鮮紅刺痛著顧眠的眼!
顧眠狠狠一顫,「厲霆深,你瘋了!」
「我沒瘋。」厲霆深扯了扯唇,俊美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說過的,你不要我,我寧願死......」
「顧眠,你殺了我吧。」
「殺了我,你就能一直陪著裴謹川了。」
顧眠痛苦地閉了閉眼,「既然聽到了,你為什麼不衝上去?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
「我是想衝上去的,衝上去打死裴謹川,徹底斷了你們之間的可能。」厲霆深苦笑道,「可是我怕你生我的氣,怕我把你越推越遠,怕你跟三年前一樣,決絕地從我的世界裡消失。」
「顧眠,這三天,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接受你要跟裴謹川在一起,可是我說服不了。」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就這樣把你讓給他。」
「所以顧眠,你殺了我吧,當我求你......」
「你別再鬧了!」顧眠又著急又痛心,「鬆手,我幫你處理傷口!」
「處理完之後呢?」厲霆深問道,「你還是要走,去裴謹川身邊。」
「我們的孩子,還是要繼續管他叫爸爸。」
「顧眠,你告訴我,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嗯?」
顧眠的眼睛又酸又澀,「霆深,你不要再逼我了......聽話,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不。」厲霆深握著她的手,再次把刀尖往自己刺去!
「不要!」顧眠的眼淚奔涌而出,「厲霆深,當我求你了!鬆手!」
厲霆深勾唇,俊美的臉上揚起絕望而悲涼的笑容,「我也求你,殺了我。」
「厲霆深!」
顧眠眼看著他還要繼續把刀刺進去,情緒徹底崩潰,「我不愛裴謹川行了吧!你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