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到你最後的幾句話。」顧行知笑了笑，「眠眠，我媽媽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你對她這麼信任，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眠狐疑地看著他，「你什麼都知道，對嗎？」
「她沒有讓我知道。」顧行知眼底漫出痛色，「是她知道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把自己的全部經歷告訴了外婆，我無意中聽見的。」
「所以你和外婆什麼都知道，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顧眠哽咽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眠眠，你這麼幹淨，這麼美好，我怎麼忍心把這種事情告訴你。」顧行知笑得苦澀，「我假裝不知道這件事，陪她度過最後的日子。」
「因為她最後的囑託，是希望我能過上平靜安穩的生活。」
「那事實究竟是什麼樣的？」顧眠問道，「在我看來，顧阿姨是絕不會看上厲宏宣這樣一個對婚姻不忠誠的有婦之夫的。」
「當然。」顧行知嗓音艱澀，「是厲宏宣強暴了她。」
「她為了不讓柳清俞受到傷害，甚至沒有選擇報警，而是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偷偷離開。」
「後來，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想打掉，但是捨不得......我想，這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了。」
「偷偷生下我後，哪怕再苦，她從來沒有想過帶著我去厲家討要什麼，可是沒想到柳清俞居然知道了這件事，並且沒有打算放過她。」
「她本是一朵乾淨純潔的牡丹花，卻被厲宏宣和柳清俞拉進了淤泥里，一輩子都沒能得到救贖......」
顧眠想起那個美麗善良的女人，心痛不已。
難怪啊。
難怪那時候，她總是能從她乾淨清澈的眼裡看到一絲悲傷。
那時候的顧眠不懂，現在突然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美麗溫婉的女人，承受了這麼多常人難以承受的折磨和痛苦。
「眠眠你知道嗎？」顧行知眼底含淚，「其實我挺恨自己的，如果不是因為有我，她早就可以死了一了百了了。」
「可是因為有我，她不能死。」
「不僅不能死，還要想辦法讓我好好活著，所以她只能走上那條路。」
顧行知的眼淚終究還是砸落了下來，「我經常在想，她每次笑著滿足那些男人的時候，一定很想死吧......」
「可是她卻告訴外婆，她從來沒有後悔生下我......」
「別說了行知。」顧眠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你別說了......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啊？為什麼好人得不到好報？」
顧婉柔是這樣。
路月明也是這樣。
她真的不懂。
「眠眠，不要難過。」顧行知握住她的肩膀，「我媽媽在天上看著，不會希望你這麼難過的。」
「她那麼疼愛你，你好好的，她才會安心，懂嗎？」
顧眠猛然想起了什麼，「既然柳清俞一直對你們母子窮追不捨，難道當年你被暗害，流落到緬北，也是她做的？」
顧行知沒有否認，「除了她，還能是誰想讓我死呢？」
顧眠擦去臉上的眼淚，抬頭看著面前溫潤俊雅的男人，「行知，既然你早就知道顧阿姨的遭遇，那你告訴我，你回厲家，究竟想幹什麼？」
「眠眠，你想說什麼？」
「你那麼孝順，怎麼可能放得下顧阿姨的死？」顧眠雖是猜測，但語氣卻是格外篤定，「你實話告訴我，你回厲家，是不是為了給顧阿姨報仇？」
「柳清俞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眠眠，你知道你的指控有多嚴重嗎？」顧行知嚴肅地看著她，「奶奶已經承認我是厲家的人，我殺害柳清俞，豈不是不忠不孝？」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相信你真的能把顧阿姨曾經的經歷拋諸腦後。」
顧眠的心仍在抽疼，「別說是你，就連我現在也想去為顧阿姨討回一個公道！」
「眠眠，你說得沒錯。」顧行知淡淡一笑，「年少時，我也是這麼想的，等我長大了，有能力了，一定要為我媽媽討一個公道。」
「可是這些年，我在緬北吃夠了苦，年少的心性，早就被磨滅了。」
「眠眠，你能體會跟狗搶食物的滋味嗎？」
「當你不從狗嘴裡搶吃的，你就會餓死時，你的所有驕傲、尊嚴，都會盡數消失，你只能選擇活下去，否則，就算沒先餓死，也會被惡狗咬死。」
顧行知痛苦地閉了閉眼，「眠眠，那樣的日子，太昏暗了，昏暗到可以改變你的心性，讓你只想活著，像個人一樣活著。」
「所以我僥倖回國後，只想遵從我媽媽的遺願，好好活下去。」
「所以當我爸找到我，想讓我回厲家認祖歸宗，我答應了。」
「眠眠，你覺得我媽媽是想要看到我現在的安穩生活，還是在緬北活得連畜生都不如？」
「又或者她想看著我作死去找柳清俞報仇？」
「柳清俞是癱了，手無縛雞之力，但你別忘了，她還有兒子，我敢動她，厲霆深會放過我嗎？我能斗得過厲霆深嗎？」
「所以我沒這麼傻，去自尋死路。」
......
顧行知的話惹人心疼，也合情合理。
但顧眠總覺得哪裡不對。
顧行知向來孝順，不應該這麼輕易放下顧婉柔才對。
「眠眠，你不相信我嗎？」顧行知握著她肩膀的手，忽的用了力，「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心疼我，反而懷疑我？就因為那本日記，你就真的恨我至此嗎？」
顧眠輕輕搖頭，「我從來沒有說過恨你。不管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都不希望你走錯路。」
「顧阿姨臨走之前，曾經單獨見過我，她請我替她照看好你。」顧眠哽咽道，「行知，我不想愧對顧阿姨的囑託，希望你也不要辜負她的期待。」
「就像他給你起的名字，顧行知，她是希望你知行合一，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顧行知堅定地承諾，「眠眠，你放心，我不會辜負她，也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傳來。
顧眠轉頭，看見樓上用餐的厲霆深和厲星澤還有柳雲熙一家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
厲霆深正一臉陰沉地盯著他們兩個。
柳雲熙義憤填膺地開口道，「顧眠，我姑媽剛走，你身為她的兒媳婦，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呢？」
顧行知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柳母故作震驚，「霆深，早就聽說你老婆不把你媽放在眼裡，居然是真的。」
「不尊重長輩也就算了，怎麼連你的面子都不考慮？」
「飯吃到一半走人，還以為她去哪了，原來是私會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