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可以跑了

  許南天垂眸,深看著黎萋萋手裡毫無溫度的冷冰冰的手槍。

  她拿槍指著他!

  他悉心養了那麼久的女孩,何時長出了這麼兇狠的獠牙?

  許南天瞳孔微震,掐住黎萋萋下頜,迫女孩仰起蒼白的臉頰和自己對視。

  「是你小時候纏著鬧著要和我結婚,讓我等你長大,我等了……

  可你呢?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野男人,送你幾束玫瑰花,送你一枚胸針,再說幾句甜蜜好聽的話,就能叫你動搖了?

  那我養你疼你十二年?我算什麼,黎萋萋!我算什麼?!」

  黎萋萋在許南天震盪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小一個,被許南天薄厲狠絕的質問割得殘破不堪。

  在這樣的眼神逼迫下,巨大洶湧的痛苦密不透風地籠罩上來,令她窒息。

  黎萋萋不言不語,閉上眼不去看許南天,藏住眼眶裡的潮濕,掙扎著想要避開許南天鉗制著她下頜的手。

  這反抗只叫許南天眼底冰冷的戾氣愈加濃重,指間力度加劇。

  細小誘人的淚珠從黎萋萋潮濕的眼睫顫抖著出來,許南天扔了匕首,輕易便擒住黎萋萋纖細的手腕,將槍口抵上自己的胸膛。

  「要打,打這裡。」

  黎萋萋猛地睜眼,掛在眼睫上的那顆淚珠悄然滾落,順著眼尾,鑽進她柔軟的髮絲之間。

  看得許南天眸色暗沉。

  男人單手撐著床榻低頭,想要吻上黎萋萋臉頰的淚線,驚得黎萋萋拇指用力,槍「咔噠」一聲上了膛。

  「你別動,也別碰我,我真的會開槍,我真的會開槍的!!」

  「那你就開槍!」

  許南天狠狠捏著黎萋萋握槍的手,用力到像是要把它揉碎了塞進自己的心口裡。

  「開槍殺了我……黎萋萋,我早就說過,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是我的,從你六歲撲進我懷裡開始,這一切就註定了。

  這些年,你想要什麼我沒有給你?就算我私心利用了你,也只有這一次,你都報復回來了,不是嗎?

  你允他抱你吻你睡你,卻不許我碰你一下,那你還不如殺了我!」

  「放開!嗚……」

  嘭——

  黎萋萋雙手上移,按下扳機,一顆子彈應聲而出,穿過許南天肩頭的血肉,嵌進身後的牆壁。

  劇痛侵襲,男人皺眉悶哼,薄唇停在距離黎萋萋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溫熱的鮮血濺濕了兩人的半邊臉頰,一滴血珠懸掛在許南天高挺的鼻尖。

  搖搖欲墜幾息後,滴答——

  落在黎萋萋失了血色的唇瓣上,血腥味刺入鼻腔,黎萋萋周身一抖。

  「你打偏了。」

  許南天忍著劇痛抬手,拇指指腹覆上黎萋萋的唇,摩挲著上面那滴血珠,擦染紅女孩唇瓣的每一寸地方。

  動作出乎意料的輕柔、緩慢。

  男人隔著血跡斑斑的鏡片,看黎萋萋面龐垂墜的淚,明明中槍受傷的人是他,她倒好,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黎萋萋流著淚乞求,「你別逼我,小叔叔,我不要,不要……」

  「小叔叔?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叫我小叔叔了。」

  許南天勾著唇陰慘慘地笑,重新握著黎萋萋手腕,迫她把槍口抵上自己側頸。

  「再來一次,我還想聽。」

  他瘋了……黎萋萋斑駁的淚眼微微抽動了下,眸光里早已稀碎的星礫藏匿於雲後,不見清輝。

  她那樣望著他,輕聲。

  「小叔叔,你說的沒錯,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這輩子註定是你的人。疼我愛我是你的恩賜,你欺我騙我是我的命運。

  你給我的一切,我都只能接受。

  可我不想,我不想再這樣活著,被你囚禁在梨園,沒有自由,像個提線木偶。

  我不是小貓,也不想當小狗,你給我的一切,我都可以還給你。

  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你了。」

  黎萋萋眼神驟深,握槍的手驀地一轉,槍口離開許南天的脖頸,對準自己的頸動脈,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萋萋!!」

  許南天瞪眼,一顆心猛地揪了起來,捏著黎萋萋手腕用力往旁側甩開。

  「嘭——」

  子彈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徑直打進旁側的衣櫃,帶起的氣流划過黎萋萋耳下,在她下頜處擦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許南天深喘著看她,確定她沒有事,才如爛泥般癱軟在她身上,死死地緊緊地攬抱著她的腰身。

  房間空蕩安靜,許久都沒有聲音。

  黎萋萋可以清楚地聽到許南天粗重紊亂的呼吸,化作縷縷熱浪噴薄在她脖頸。

  男人胸腔里的心臟跳動得厲害,一下接著一下,震得她渾身都疼。

  「小叔叔……」

  許南天漆眸里的光影如寒似冰,「你不想待在梨園,也不喜歡被我關著?」

  黎萋萋眼皮輕抬,「是。」

  許久,許南天鬆開黎萋萋,捂著血流不止的肩膀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放你自由我做不到,但利用你確實是我不對,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三天,這三天,你只要能逃出克那欽,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

  黎萋萋眼神微怔。

  許南天繼續道:「可如果你做不到,就老老實實地待在我的身邊,不尋死,不逃跑,乖乖滿足我所有需求。」

  預料之中的回答……黎萋萋其實很怕死,但她知道許南天比她更怕她死。

  她是許南天親手養大的玫瑰,太清楚她這條命在許南天眼裡的價值。

  而這世間大多時候的博弈,都是比誰更豁得出去。

  誰不要命,誰就是贏家!

  黎萋萋鬆開手槍,扶著床榻起身,站定在許南天面前,垂下頭頸。

  「謝謝小叔叔。」

  許南天冷冷轉身,從房間的醫藥櫃裡拿出酒精繃帶,跨坐在角落的沙發上,脫了襯衣直接把酒精往傷口上倒。

  男人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槍傷尤其多,不日前的舊傷還沒好,現在又添新傷,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慘烈。

  透明的酒精對著男人肩頭落下,與血液相融,發出「嗞嗞」的聲響,一股刺鼻的氣味瀰漫開來。

  光看著都知道有多疼!

  許南天卻強忍著愣是沒有叫出聲,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肌肉緊繃,神色扭曲得仿佛連骨骼都在顫抖。

  黎萋萋終究還是不忍,上前一步。

  「我來吧。」

  許南天抬眸看她,深喘著把旁側的繃帶往她手裡一扔,身體後仰。

  黎萋萋不再說話,小心翼翼地將繃帶一圈圈給許南天纏繞上。

  下頜驀地傳來一陣涼意。

  黎萋萋垂眸,許南天兩指捏著一根沾了碘伏的棉簽,小心擦拭著她下頜那道被氣流劃傷的細小傷口。

  見沒有新的血流出來才放下棉簽拿出一個卡通創口貼,右手配合著牙齒,咬住撕開,貼在她的傷口處。

  男人仰頭看著她,眸色漆寒,仿若落了霜雪的平湖,隱忍著斂下一息息難過的情緒,輕輕捏住她的臉頰。

  「你可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