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喬驍前腳剛走,黎萋萋後腳就摸出了病房。

  她順著走廊往外,四下環顧一番後,直奔大廳正中的護士台。

  「護士姐姐,能不能借我……」

  黎萋萋剛開口,餘光便瞥見了提著飯盒走出電梯的巴拓,正往她的方向走來。

  她急忙止了話音,面前的護士冷臉等了半晌,不耐煩地詢問。

  「這位小姐,你想借什麼?」

  「我想……」黎萋萋頓了頓,「請問許南天在哪個病房,他是我小叔叔。」

  巴拓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黎小姐,許老闆在豪華病房八號,我帶你去。」

  「哦……」

  黎萋萋垂首轉身,老老實實地跟著巴拓往前。

  男人高大魁梧的身軀跟座山似的,幾乎占了半邊走廊,身上濃烈的菸酒氣息壓抑得黎萋萋氣都喘不上來。

  「巴拓叔,」黎萋萋小聲說,「小叔叔的傷,怎麼樣了?」

  「哼,」巴拓冷哼,「黎小姐不是心系仇人嗎,現在倒想起來問了?」

  就不該開這個口……黎萋萋直接閉上嘴巴不再搭腔。

  巴拓卻並不打算放過她。

  「我記得黎小姐小時候生病,哭著鬧著要許老闆陪,許老闆為了照顧你,生意做不了,全靠我們哥幾個幫他跑腿。」

  黎萋萋沒有說話,巴拓繼續道:

  「他帶著你這個拖油瓶,年過三十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就喬驍他姐姐,喬小姐,都還是旁人幫忙介紹的。

  黎小姐,做人要有良心!許老闆照顧了你這麼多年,不求你知恩圖報,但你最起碼,不能幫著外人來害他吧?」

  巴拓滔滔不絕,完全沒有注意到病房外倚門而立的許南天。

  男人透過鏡框,淡看了巴拓一眼。

  「話多。」

  巴拓回神愣住,「許老闆,你怎麼能下床?這滿身的血剛止住,好不容易從閻王殿裡撿回一條命,快躺回去吧。」

  「醫院太吵了,」許南天透過巴拓望向他身後的黎萋萋,「回家。」

  「可是……」

  巴拓還想說些什麼,許南天卻連一秒都不想再等,皺眉重複了一遍。

  「去給我辦出院,馬上回家。」

  「是。」

  —

  從醫院到梨園,黎萋萋和許南天並肩坐在後排,卻一路無話。

  下車後,巴拓在安妮的驚叫聲中小心翼翼地把許南天攙扶到臥房內,確定男人身上的傷口沒有撕裂才轉身離開。

  路過黎萋萋身邊時,巴拓沒能忍住同她厲聲交代了一番。

  「許老闆心軟,你等會兒好好地和他道歉,他會原諒你的。」

  黎萋萋偏過臉沒有理會,氣得巴拓捏緊了拳頭又不敢打下去,只能「嘿」一下打向空氣,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安妮招呼著巴拓離開,臥房安靜下來,只剩下許南天和黎萋萋兩個人。

  許南天躺在床上,和後背貼靠著門板始終都不肯靠近的黎萋萋遙遙相望。

  「你打算倔到什麼時候?」

  黎萋萋抿唇,壓抑著心緒開口,「小叔叔,想讓我說什麼?」

  這般反應,看來是猜到他的計劃了,許南天嘆笑,養得太聰明也是種麻煩。

  他沖黎萋萋招手,示意黎萋萋上前,坐到床邊。

  「我是利用了你,從你和我說祁梟野給你送了蝴蝶胸針開始。我利用你挑起祁梟野和喬驍的矛盾,還利用你搶了喬驍的賭場。」

  黎萋萋沒想到許南天會和她坦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下意識開口。

  「賭場對你而言,就那麼重要?」

  「不是賭場重要,是削弱喬家的勢力重要。自從祁梟野出現在克那欽,和喬驍達成合作,黑水黨的勢力如日中天。」

  黎萋萋不認同,「喬家得勢,對小叔叔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許南天故意賣了個關子,見黎萋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才繼續道:

  「青木幫夜襲礦場,被祁梟野帶人滅了,你知道吧?」

  「嗯。」黎萋萋點頭。

  「聽喬驍說,這件事祁梟野本來是秘密進行的,因為你暴露了,才不得不承認下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不知道。」

  這件事也是黎萋萋心裡的謎,她疑惑搖頭,沒有浪費時間猜測,而是直接等著許南天給她解惑。

  「礦場的事如果讓喬驍處理,大概會死幾個人,但黑水黨和青木幫還是會和以往一樣繼續對峙,不會有任何突破。

  可祁梟野一出手,就滅了青木幫所有前來夜襲的人。如果他沒暴露的話,這筆帳,文州會算在喬驍的頭上,到時候他一定會和喬驍拼個魚死網破。」

  黎萋萋認真聽著,許南天又將話題扯回到新街口賭場。

  「同樣的道理,賭場的事,如果祁梟野沒有暴露,我現在已經死了!萋萋,我可以預料到祁梟野和喬驍會因為你產生嫌隙,好破壞他們之間的合作,但我預料不到他會劫走喬驍賭場的客人。」

  「你預料不到嗎?」

  黎萋萋面色如常,沒有太多的起伏波瀾,眸底的淡漠覷得許南天莫名發寒,他不自在地正了神色。

  「是,我預料不到,但我猜到了,你那晚從喬家回來後突然說要給我煮養胃粥我就猜到了。你從小就是這樣,一心虛就想做點什麼來彌補,所以一定是你知道了截賭場的兇手,又不敢告訴我。」

  嚴絲合縫,滴水不漏,黎萋萋沒法反駁,偏了偏眸。

  「小叔叔的意思是……那個真正有野心,心思狠毒的人,其實是祁梟野。他想掌控克那欽,一家獨大,設計陷害你,陷害喬驍。而你只是想利用我破壞他的計劃,賭場的事,也只是順勢而為。」

  「是。」

  許南天不帶絲毫猶豫地應下。

  「我從來都沒想過傷害你,挨槍受傷的人也是我,你沒有損失,不是嗎?」

  「誰說我沒有損失?」黎萋萋氣血上涌,聲音也大了些,「我丟了……」

  她沒有辦法把話說完,泛紅的眼眶全都是濃烈的霧氣,許南天心臟猛地一沉。

  「祁梟野碰你了?」

  「沒有,」黎萋萋很快便冷靜下來,輕聲說,「我什麼都沒丟,我和祁爺,也沒有發生關係。」

  「那就好……」

  許南天舒了口氣,又迅速換了張臉,開始柔聲細語地和黎萋萋道歉。

  「萋萋,對不起,都是小叔叔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發誓,絕對絕對不會再把你推給任何人。我們好好在一起,我這輩子只有你,也只要你……」

  「小叔叔,」黎萋萋直接將許南天打斷,哽咽了聲線。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你說。」

  黎萋萋伸手,將手心那條捏得有些發燙的銀鏈輕輕地放在許南天枕邊。

  她低著頭,始終都不讓許南天看她的神情和眼睛。

  許南天便也不語,靜靜地等著她。

  過去許久,直到黎萋萋衣袖上那兩灘淚痕浸透又乾涸,許南天才終於聽到了黎萋萋哭得已然啞了的輕聲。

  「你說只要我,可喬小姐來家裡看你那日,你們躲在臥室里,做什麼?」

  「……」

  「小叔叔,你永遠都是我的親人,但是我……不會再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