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梟野的車子緩緩駛入祁家,剛抵達湖中別墅外門,就被大夫人攔了下來。
黎萋萋和祁梟野同時下車。
眼前是一個不大的火盆,大夫人手裡拿著柚子葉站在火盆右側,身後是一排端著金色露水盆的女傭。
祁梟野理了理衣襟,長腿一邁,跨過燃燒的火盆,大夫人隨即便用柚子葉將露水傾灑在他頭頂、身上。
「驅邪避凶,添祥增瑞。」
「媽……」
祁梟野皺眉開口,大夫人黑著張臉直接將他打斷。
「狗奴訓練場的事,你大伯已經和我說過,你四叔作孽被抓了也活該,但你爺爺年紀大了,又對你掏心掏肺,你必須得想個辦法把他保出來!」
祁梟野牽過黎萋萋的小手往裡。
「媽到底是想讓我保住爺爺,還是想保住爺爺手裡的遺囑?」
心思被戳穿,大夫人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將柚子葉扔在旁側的女傭手上。
「我想保誰都是為了你。」
祁梟野輕嘆,「爺爺去狗奴訓練場之前就已經聯繫好律師,他若回不來,遺囑會在第一時間公開。現在……你還覺得他對我掏心掏肺嗎?」
「你的意思是?」
祁梟野駐足,「爺爺一直都是家族利益至上,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表現足以得到他的認可,他絕不會多看我一眼。那份遺囑,只是他拿捏我的手段罷了。」
大夫人急了,小跑著上前將祁梟野和黎萋萋分開,拉著祁梟野衣袖質問。
「那你還敢把他抓走?阿野,你現在就打電話,趕緊讓你的人把爺爺放了,等你坐穩祁氏掌權人的位置,再……」
話至一半,不遠處一個女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站定在三人面前。
「大夫人!大公子!安吉爾夫人剛剛召集了祁家所有宗親到會議廳,說是有重要的消息宣布,事關……事關祁家繼承大事,就差您和大公子。」
祁梟野看向大夫人。
「聽到了嗎?爺爺不會給我考慮的機會,已經來不及了。」
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大夫人止不住地深喘,她湊近祁梟野耳畔輕聲。
「你有幾成把握?沒把握的話帶著阿泰和萋萋出國避避,掌家權一旦被奪走,祁家所有人都會臨陣倒戈,單憑你大義滅親這一項,他們都能用家法折磨死你。」
祁梟野眉尾一挑,笑了。
「我沒有把握,也不需要掌家權,更沒有把祁家放在眼裡。」
他明明是笑著,那雙藍眸卻厲,語氣平和又平靜地繼續緩緩道:
「死者為大,我會按著遺囑要求,將祁家這副爛攤子全權交遞給安吉爾夫人。然後……再建立一個新的祁家。」
爛攤子?新的祁家?
這番話聽得大夫人一愣一愣的,她想追問,祁梟野已無意再和她進一步解釋,抬手拍了拍黎萋萋後腰。
「你先回去。」
「嗯,」黎萋萋點頭,將手腕上的手鍊取下來放在祁梟野手心,「有備無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祁梟野和大夫人轉身出門,黎萋萋則一刻不停地穿過拱橋,開門跑進別墅。
「汪汪!」
一個和黎萋萋差不多身高的女人在她進門的瞬間大叫著從地上彈了起來,雙臂張開,直接撲在黎萋萋身上。
這一抱的衝擊力太猛,黎萋萋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和洛希一塊跌倒,後腦勺同地板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洛希……」
黎萋萋揉著差點被砸碎的腦袋,略帶嗔怒地瞪了洛希一眼,嚇得洛希「嗚咽」著起身後退,乖乖蹲坐在沙發旁。
這是黎萋萋第一次看到沒有狗頭套,也沒有穿連體衣的洛希,是個長相氣質都很甜美很清純的女孩。
長發柔順,五官精緻,眼睛大而明亮,唇角自然上揚,鼻樑偏右側的位置有一顆小小的、黑褐色的痣。
「嗚,汪……」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沖黎萋萋叫出聲。
別墅里的女傭大多都是年輕的,沒見過狗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好奇張望地同時又對著洛希敬而遠之。
「黎小姐,這隻……不是,這位小姐已經送來別墅好幾個小時了,誰都不理,還一直學狗叫。我們怕她有狂犬病,就讓她待在客廳里沒敢靠近。」
傭人們上前將黎萋萋從地上扶起,黎萋萋沖她們擺了擺手。
「沒事,洛希很乖,沒有得狂犬病,也不會咬人,我來處理就好。祁哥哥派去搜查安吉爾夫人別墅的人,除了洛希,還有沒有發現別的?」
「別的,」女傭想了想,點頭,「別的有,我聽說他們在二夫人的玫瑰花園裡挖出了很多小狗的屍骨。」
「小狗?」黎萋萋皺眉,「只有小狗的嗎?有沒有……人的?」
「哎喲!」女傭捂著胸口,小心翼翼地四下環顧,「黎小姐可千萬別亂說,哪裡會有人的屍骨?這要挖出人的屍骨來,不是說明,說明……」
女傭沒敢把話說完,但黎萋萋明白女傭的意思,也正是因為明白,她心底的不安才越發強烈起來。
之前給她下藥害她「流產」的婭琴杳無音訊,連祁奈都找不到,那大概率是被安吉爾夫人滅口了。
婭琴沒有離開維加達,甚至可能都沒離開祁家,而是被埋進了玫瑰花園。
就算她猜錯了安吉爾夫人的想法,那也還有一隻叫「沫沫」的狗奴,是她親耳聽祁譯洲說的,這隻狗奴,死後被祁譯洲當作花肥埋進了花園裡。
怎麼可能沒有?
黎萋萋思來想去,猛一拍腦門,難怪祁梟野會對大夫人說那番話。
安吉爾夫人抹去了所有罪證,光憑一份奈落香的資料和幾句簡單的錄音,沒有辦法把母子兩人都拉下馬。
遺囑公開,他只能把祁家交出去。
黎萋萋轉身想要出門,剛踏出一步又猶豫著停了下來,女傭不解地詢問。
「黎小姐,需要備車嗎?」
「算了。」
黎萋萋拉著洛希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嘗試著將洛希縮放在胸前的小爪子放回她的身體兩側,教導她正確的坐姿。
嘆了口氣淡淡道:「祁哥哥說的對,一堆爛攤子而已,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