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埋藏的神衣

  狗子的吠叫,讓靜謐的森林中一下子熱鬧起來,有好幾個人從那種圓錐形的棚子裡鑽了出來,有的拿著手電,有的舉著火把,把棚子前那片空地照得敞亮。

  馬匹在空地前停下腳步,衛淮被長發中年給拖了下來,扔在雪地上,那隻被他打殺的牲口,也被放到了地上,一幫子人圍上去看著,注意力全在那牲口身上。

  有幾個女人蹲下去,一臉悲痛地撫摸著牲口冰冷的皮毛,有孩童上前搖晃著牲口分叉的角,似是想要將這牲口喚醒,而男人更多的則是滿臉憤怒,嗚哩哇啦地吵嚷著。

  有人衝出來要揍衛淮,被長發中年給攔住,竭力說著什麼。

  這些人一個個裝束古怪,男女老少皆有,有十數人,火光閃爍中,能看到飽經風霜而變得黑乎乎的臉,言行舉止,像是一個個野人,很是兇悍的樣子,加之聽不懂的言語,更多了些神秘。

  衛淮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也不敢吱聲,生怕一開口,又遭一頓打罵。

  關鍵是,這種時候,似乎什麼解釋都蒼白無力,他也被折騰得說不出話來了,一陣陣反胃,讓他滿口酸水和沫子。

  長發中年終於將眾人的情緒稍微安撫,打著手電蹲在衛淮旁邊,看他的情況嚴重,用漢話沖他說了句:「不要咬人,我看能不能讓你吐出一些來,那樣你會好受一點。」

  衛淮只能微微點了點頭。

  長發中年將他翻了個面,用左手使勁地捏著衛淮嘴巴兩邊,讓他的嘴儘可能張大一些,也防止被咬,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塞到他嘴巴深處一陣摳挖。

  他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些什麼,一股子腥咸,喉嚨里的小舌頭被他幾下撥動,衛淮頓時忍不住粗著脖子一陣陣乾嘔,連帶著整個人都抽搐起來。

  這法子,衛淮自己也嘗試過,沒用。

  長發中年也嘗試了幾次,依然沒能讓衛淮吐出什麼。

  他搖搖頭,沖旁邊一個女人說了幾句。

  那女人鑽回棚子裡,將裡邊的火堆添旺一些,然後架上口吊鍋,往裡面放了些水,又從角落裡掛著的包里,取了些草藥出來,放在裡面熬煮。

  十數分鐘後,給衛淮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散發著濃重的藥味。

  極低的氣溫下,沸騰的湯藥,也不過數分鐘時間就變得溫熱能入口了,長發中年接過來,給衛淮灌下。

  估計這苦澀的湯藥是催吐,弄得衛淮又一陣反胃,卻只是倒出些苦水。

  最要命的是,這些湯藥畢竟是湯水,喝進肚裡,他肚子反而越發難受,衛淮甚至萌發出把自己肚子給剖開,將吃進的東西都扒拉出來的想法,疼得在雪地上不斷翻滾,嚎叫。

  眼看情況不對,那長發中年也是心急,招呼那個青年和另外一個漢子,在一旁的樹椏上掛上繩索,給衛淮的雙腳腳踝處護上皮毛,然後用繩索綁著,將衛淮提起來倒掛著,三人輪番上陣,不斷地推拿揉捏著衛淮的腹部。

  青年估計又逮到收拾衛淮的機會了,那一下下揉捏,跟打沒什麼區別,邊弄邊嘟囔:「讓你偷,撐死你活該……」

  這一折騰,又大半個小時,還是沒起到什麼作用,反倒將衛淮弄得奄奄一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眼看衛淮越來越不行了,長發中年看向一旁的另一個比衛淮大不了多少的青年,這次說的是漢話:「濃突汗,想想辦法,儘管他殺了我們的馴鹿,有錯在先,但終究是條人命,我們不能放任不管。」

  這青年個子不高,估摸著也就一米六多點的樣子,人也瘦瘦小小,話語不多,聽長發中年這麼說,神色有些犯難:「可是,我的神衣都已經埋起來了。」

  「埋起來可以再刨出來,你可是溝通神人之間的使者,他現在的情況,只能靠神力來救。」

  長發中年平靜地看著被叫做濃突汗的青年:「這是在山裡,不是外面,你如果真的打算遺棄眾神,就不會來到山裡,而是在外面種地。」

  濃突汗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點點頭:「在河灘邊搭斜仁柱吧,我去拿神衣!」

  「搭斜仁柱,叉魚作祭品……」

  他的點頭,讓長發中年有些欣喜,趕忙招呼人手做出安排。

  幾個男人提了刀斧,鑽到林子裡,挑著一些高挑的比手臂略粗的樺樹,放倒後修理掉枝葉,每根七八米長的樣子,尖端的位置留著樹杈,砍了二十多根搬往河邊雪地上。

  先合力,在那裡先將三根樺樹杆用頂端的枝杈撐住,形成三腳架,又用其它樺樹樹幹沿著周圍均勻擺放,成了他們居住的棚子模樣。

  隨後,各自回棚子裡取來些皮毛,沿著周圍鋪蓋上,又用上些木桿壓著。

  找來木柴,在棚子裡點燃起篝火,男人們到河裡用鐵釺子鑿冰洞叉魚,倒也沒用多長時間,就有人叉上來一條十多斤的魚,送了回來。

  女人們也去幫忙,在外面燃起柴火,在火堆邊用兩根木棒打了斜杈,木棒交匯處用柳條綑紮,砍來一根木桿子架在斜杈上,伸到火堆上面,又在上面掛了吊鍋,加了水,將魚打理好,做好準備。

  忙完這些,長發中年叫人將衛淮抬進搭建好的斜仁柱,然後所有人在外面靜靜等著。

  過了沒多長時間,濃突汗從遠處林子裡提著個不小的箱子回來,徑直進了斜仁柱裡面。

  篝火熊熊燃燒,晨光中,斜仁柱裡面煙霧繚繞,從頂部留下的煙道冒出去。

  衛淮迷迷糊糊地看到濃突汗從箱子裡取出一套連的衣服。

  這套服飾很是怪異,帽子上有一對三個分叉的動物角,衣服上布滿彩條、鳥類漂亮的尾羽,還掛著金屬亮片和鈴鐺,叮噹作響,看上去很沉重的樣子,估摸著得有二三十斤。

  穿戴整齊後,濃突汗拿著一面鼓圍著篝火轉著圈地跳了起來,不停地跳啊跳,用不知名的語言不斷地唱。

  鼓聲和唱聲響過一遍又一遍。

  就在這顯得有些蒼涼的吟唱聲、金屬碰撞聲、越來越密集的鼓點聲中,衛淮透過斜仁柱頂上的開口,看到了上面的樺樹枝,又從枝條縫隙中,看到了瓦藍天空上的悠悠白雲。

  他不知道這儀式進行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他被安置在一個斜仁柱裡邊。

  中間的篝火火焰輕搖,舔舐著篝火上的吊鍋。

  吊鍋中咕嚕嚕地響著,冒著騰騰的水汽,他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魚肉香味。

  而在他身上裹著獸皮,很是暖和。

  最讓衛淮驚喜的是,自己的肚子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