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腳踩孬頭

  第52章 腳踩孬頭

  要去打狗子,孟壽安起得很早,把衛淮叫醒的時候,估摸著離天亮至少還得兩個點。

  見衛淮有些懵,孟壽安只說了一句:「打狗子,要早,去晚了可不容易吃到狗子肉,咱們今天有得忙。

  營地已經扎在這兒不少時間了,一天之內能往返的孢子窩,幾乎都被打過,平日裡看得最勤的就是孢子窩,不然前幾天也不會想著跑那麼遠,到林場的次生林去找孢子。

  得抓緊時間,去看看我知道的兩個狗子窩,如果狗子沒回來,咱們就得去更遠的地方找,不能讓人說不是。」

  所謂狗子窩,指的是狗子經常活動的地方,它們往往到了一片背風向陽,草木比較旺盛,食物比較多的地方,就在那周邊活動,因為是經常活動,覺得安全,輕易不會離開太遠。

  除非食物不夠了,才會選擇找個地方採食。

  這一點,衛淮之前在嶗嗑的時候,聽他們說過。

  從孟壽安的話里,衛淮不難聽出,他心裡其實也憋著一股勁,趕忙掙扎著起身,穿上蘇恩,

  皮勒,戴上孢頭帽和孢皮手套,

  而孟振邦和孟川那邊還沒動靜呢。

  衛淮的工具,還是只有斧頭和那把扎槍,提起來就能走。

  這幾天在馬背上折騰,酸痛得仿佛要散架的身體,恢復了不少,起床的時候有些酸痛難忍,但只要憋著一口氣起來,活動一會兒,就能行動自如。

  孟壽安檢查了自己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取下掛在床邊的狗皮縫製的子彈帶,看了看裡邊的子彈,微微嘆息一聲:「只有六發子彈了————.」

  他把子彈全都裝槍里,往篝火里加了些木柴,然後輕輕叫醒孟草兒,聲音輕緩溫柔地說:「阿巴和叔叔去打狗子,估計得晚點才能回來,如果餓了,就烤灰狗子吃,自己和黑炭玩,好不好?」

  孟草兒微微點點頭:「好!」

  兩人做好準備,帶著馬鞍一起鑽出撮羅子,朝著山邊的草甸子過去。

  幾匹矮馬,都在棚下邊聚在一起痴站著。

  兩人將馬匹背上凝結的冰霜掃掉,綁上馬鞍,翻身騎上去,由孟壽安領頭,朝著夜色朦朧的山林里鑽了進去。

  夜晚的森林很冷,寒氣裹挾著濕氣,一個勁地往衣服里鑽,凍得衛淮不停地哆嗦。

  可越是哆,就覺得越冷。

  反倒是使勁將身體撐開,硬生生扛一會兒,還更好受一些。

  一路上,孟壽安跟衛淮講著他認為最不講究的孢子。

  之所以說狗子是最不講究的動物,那是因為它們的過夜時刨的雪坑,比母雞的窩還不講究,最起碼母雞窩裡面還會鋪上些乾草,不那麼潮濕。

  但是狗子,在冬季的時候,雪地里隨便刨一個小洞,只要能塞下屁股就算狗子窩製作成功了,

  而且狗子窩不固定,它們走到哪裡,就在哪裡刨窩。

  睡覺的時候,也不講究。

  在山林中看到正休息的狗子時,手腳夠輕,能直接摸到狗子身邊,在孢子身上搗鼓半天才有可能醒,睡得還挺沉,被喚醒的狗子,只會一臉無辜地看著人,等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才忙著逃跑,

  可這種時候還咋跑?

  之所以這個時候進山,孟壽安打的主意,就是想要趁早,看看能不能找到還睡覺的孢子,這是最好打的,說不定能打穿糖葫蘆,省下子彈。

  孢子是他們最喜歡打的山牲,也是最容易打到的獵物,有著傻孢子的說法。

  當跑山人拿著武器在山裡找到孢子,它不會像其它野物那樣,稍有動靜就立馬逃竄,而是不慌不忙,傻傻地站在原地瞅著跑山人,好像在說:「?這是什麼玩意兒?怎麼和我長得不像啊,怎麼只有兩條腿?個頭倒是比我高。」

  孟壽安在說狗子的時候,不苟言笑的他臉上也泛起笑意,言語中滿是詼諧幽默。

  衛淮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對孢子的一種別樣的情愫。

  『還有啊,在跑山人開槍把狗子嚇跑以後,也不用急,在原地多等一會兒,不用去追受驚逃跑的孢子,因為它們逃跑之後,用不了多長時間,還會再回來瞅瞅。

  大多數野物被打以後,短時間內不會再來發生過危險的地方,孢子是個例外。

  當然了,也別試圖跟在它們屁股後邊去追,孢子非常能跑,馬匹、獵狗都追不上,它們跑起來非常的快,我見過狗子,一次縱躍,能出去三四丈那麼遠的。得等它們停下,再去找。」

  聽著孟壽安說了不少狗子的事情,衛淮心裡反倒懷疑了,真有那麼傻的孢子?

  卻聽孟壽安又說:「說歸說,但其實狗子還是很警覺的,尤其對於新手來說,也是不容易打到的獵物。它們之所以看到人靠近的時候不動,那是在判斷是否危險,這反應的時間不長,等反應過來,行動會非常迅速,我們要把握的,就是它發愣的這段時間。」

  衛淮把這些話牢牢記在心裡邊,因為他知道,往後不少時間,自己也少不了要跟狗子打交道。

  兩人騎著矮馬,在林子裡往西面穿行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北邊的一處山岔子停下,這個時候,

  天剛蒙蒙亮。

  這是兩道山谷交匯的地方,坡地上大的樹木稀疏,以各種矮小的成蓬的灌木居多,還間雜著一些草坡。

  谷里有河流,封凍後,表面又有了落雪,看著像是一條非常平整的雪帶子在山間豌蜓。

  而在河面兩側稍高一些的地方,則是一個接一個的臉盆大小的雪包,密密麻麻的連成一大片。

  這就是所謂的塔頭。

  這種東西,是沼澤、河谷或是江套子很常見的東西,俗稱塔頭墩子,是一種高出水面幾十厘米,甚至能達到一米多高的草墩子。

  山里溝谷多,河流多,沼澤、濕地也多,尤其是在雨季,很多溝谷里的草地都會被水淹沒,這些地方生長的各種苔草的根系死亡後再生長,再腐爛,再生長,周而復始,長年累月下來,就形成了塔頭。

  在衛淮眼中,簡直就是密密麻麻的梅花樁。

  想到騎著矮馬能踩著這種塔頭墩子穿行沼澤濕地,他一直都覺得是一種很神奇的事情。

  「這裡是狗子窩?」衛淮掃視著周邊的地形,出聲詢問。

  他已經知道不少野物到了冬季,都喜歡待在向陽背風的坡面上,天氣寒冷,在這樣的坡面上,

  能更暖和些。而眼下所在的就是向陽的坡面,倒沒必要過山谷塔頭到對面的背陰坡面。

  「嗯·——小聲點。」

  孟壽安點點頭,小聲說:「跟著我慢慢往下走,注意雪地上,有沒有動物腳印。」

  「好!」

  衛淮壓低聲音應了一句,眼睛開始在一路所過的雪地上掃視著,也注意著周邊的動靜。

  只是,運氣不太好,兩人在這片山坡上,轉了大半個小時,除了驚出一隻黃皮子沒能上,看到兩隻灰狗子以外,並沒有尋到狗子腳印。

  已經走了不小的一片地方,只能說明,這個狗子窩的孢子,已經離開,去了別的地兒了。

  孟壽安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走吧,我領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就在兩人順著山坡下來的時候,衛淮偶然間看到谷里的草塔間,有什麼東西在竄動。

  「安哥,快看那裡,有東西!」他小聲地說了一句,心裡有難掩的驚喜。

  這還是他進山這麼些天,第一次在孟壽安他們幾個鄂倫春人先看到獵物,雖然只是無意中的一瞟。

  孟壽安立馬停下腳步,順著衛淮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也很快看到那小東西,欣喜道:「是孬頭!」

  孬頭,那可是好東西!

  孟壽安當即大步朝著孬頭竄動的地方走了下去。

  「不打嗎?」衛淮跟在身後問了一句。

  「孬頭不用打,直接抓就行了,別浪費子彈,而且這距離太遠,目標小,不容易打到,皮毛弄壞了也不值得——-對了,孬頭這野物,除了喜歡在一些山坡上廢棄的的子洞、狐狸洞裡過冬,還喜歡到這種塔頭墩子多的地方過冬。

  別看這些塔頭在冰雪消融,尤其在夏秋季節的時候,被水給泡著,但到了冬季,河流結冰,塔頭上的草枯萎,又被大雪覆蓋,下邊可是藏身的好地方。

  以後你自己出來溜圍,可以在有塔頭、河流的地方看看,除了孬頭,說不定還能找到水狗子,

  就是漢人說的水獺,都是有好皮毛的野物———-走的時候小心點,別被絆倒!」

  孟壽安一邊往前急趕,一邊說,

  「記住了!」

  衛淮緊緊地跟在旁邊,很快下到那片塔頭地里。

  等兩人趕到看到孬頭出沒的地方,除了看到雪層上孬頭那些凌亂的腳印,哪裡還有孬頭的影子「這可怎麼搞?」

  衛淮有些犯難了。

  這一路過來,本想著塔頭裡邊簡單,真正走過才知道,裡邊有多複雜。

  那些塔頭上,能長到一兩尺高的雜草,在深秋和冬季徹底枯萎,再被積雪壓倒,草蓋著塔頭,

  再覆蓋上積雪,塔頭與塔頭之間,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個充斥著枯草,凌亂交錯的通道,是天然的乾草窩子,也是一大片迷宮。

  不得不說,這在熱天被水泡著的地方,此時反倒成了那些喜歡鑽洞裡、草窩裡躲著睡覺過冬的動物藏身的好地方。

  難怪孬頭會藏到這地方。

  但想要在這迷宮一樣的地方,將孬頭給找出來-—-難道將這些雪層全部掀開?

  「咱們沒狗,要是有狗,讓狗聞一下,直接就能找到,現在,只能是踩了!」

  孟壽安倒是一點不急,抬腳就在塔頭之間的雪層上咔咔地踩著:「踩到了它自然就出來了,注意腳下,有的時候孬頭藏在裡邊,你踩到了它都不動,但腳下的感覺那是不一樣的,用腳給人踩過背嗎?那感覺差不多。

  還有,注意雪層表面,被驚動的孬頭,會往塔頭墩子空隙中到處亂鑽,有的時候,會把雪層給頂得供起來,要小心點,可別被咬到。」

  這麼一說,衛淮懂了。

  也學著孟壽安的樣子,抬腳在塔頭之間一腳一腳地挨著踩過,有狂皮靴,他也不太擔心被咬。

  這不踩不知道,踩了才明白,這是個體力活,但不管怎麼說,也比動手掀開雪層強。

  兩人以發現孬頭出沒的塔頭墩子為中心,朝著周邊賣力地踩著,像是在雪地跋涉,深一腳淺一腳地折騰了二十多分鐘,踩出不小的一片,沒看到孬頭的影子,反倒累得呼呼呼地直喘氣。

  衛淮把戴在頭上的狗頭帽都歪來歪去好幾次。

  熱啊!

  頭上直冒汗,只能把帽子斜戴在一邊,讓熱氣騰騰的腦袋也透透氣,等到另一邊感覺冰了,又把帽子斜戴到另一邊。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衛淮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腳下有軟軟的,晃悠的感覺傳來。

  與此同時,他看到自己面前的雪層被什麼東西頂得往上隆起,表面凍上的雪殼子都裂開了,還有啥東西在往前竄,他連忙猛地加大腳上的力度,死死地踩著下邊的軟軟的東西,同時興奮地叫了起來:「安哥,快來幫忙,在這裡!」

  他敢肯定,自己踩到的就是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