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獵狗被殺

  蘸著大粒鹽吃過一頓半生不熟的孬頭肉和燒面圈,孟振邦他們三人用鄂倫春語商量了一陣,告訴衛淮,要過年了,營地里的肉食積攢的不夠多,還是得以肉食為主,讓這個年過得安穩。

  這次去十八站,槍就會被收回去,得到元宵之後才能領到,挺長的一段時間。

  他們打算先去看看那片被砍伐過的次生林有沒有狍子。

  然後,營地里的食用油也不充足,還打算去看看能不能尋到野豬和黑瞎子。

  狍子,一向是鄂倫春人最喜歡打的野物,也是最主要的衣食之源。

  他們所食用的油,主要來自野豬和黑瞎子。

  和蜀地一身精瘦的野豬不一樣,大概是天氣寒冷需要厚厚的脂肪禦寒的原因,聽孟川他們說,北境的野豬膘肥體壯,能長到四五百斤大小,非常的兇悍。

  次生林所在的位置,說是翻過斜面的大山就能到,看著似乎近在咫尺,但真正騎著矮馬翻過大山,卻足足走了大半個小時。

  在林子裡拴好矮馬,四人領著獵狗往山腳走。

  孟川他們早就已經告訴過衛淮,要跟著他們的腳印走,一方面省勁,另一方面能防備掉進雪窩子裡。

  別看著這大山坡度很緩,但也有不少地方被雨季流水沖刷出山溝、窪子,還有些野物過冬刨出土洞坍塌後形成的坑洞,都被大雪給填平了,表面上看不出下邊有什麼,沒有經驗,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一腳踩進雪窩陷進去。

  遇到淺一點的雪窩子好辦,同伴用繩子把人給拽上來完事兒。

  遇到大雪窩子,人一掉進去,四周的積雪就塌下來,把人蓋到裡邊,即使身邊有人,都不一定能弄清楚具體在什麼地方,一個不小心,命就折了。

  還有可能走著走著,突然驚到藏雪層下的過冬的野物,驚竄出來傷人等等。

  北境氣候惡劣,除了林場周邊,修通的運材線,其餘地方,根本就沒路,進到裡邊,很容易麻達山了,看哪個山頭都一樣,轉來轉去就是走不出去。

  衛淮一個新手,也就是跟著孟振邦他們幾個鄂倫春人,不然,早不知道走哪裡去了。

  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失溫,凍死了。

  在山裡邊,凍死人的情況不少見,鄂倫春人也經常出現凍死的情況,不過很多時候是因為他們嗜酒如命,酒蒙子多,喝醉了一覺睡過去,就再沒醒來。

  一般的跑山人,也不敢輕易在冬天深入這種深山老林里。

  衛淮在聽孟川他們給自己說這些事兒的時候,回想起自己在火車皮里的情況,也不免一陣陣後怕,那一次差點就睡過去了。

  所以,哪怕衛淮自認方向感不錯,但在發現自己在這林子裡也開始發懵的時候,就老實地跟在三人身後,跟著腳印走。

  他要做的,除了學習那些狩獵技巧,還得儘可能地去了解、熟悉這片大山。

  就比如,他現在知道,雪厚的地方,山裡的動物也不走,它們有著最本能的直覺去避開這種潛藏的危險,騎著的矮馬就有這能力。

  走了沒多遠,林木突然變得稀疏空曠,到處是剩下的乾枯枝杈支棱著,只有那些被砍伐後剩下的老樹樁上生發出的一簇簇枝條,這就是所謂的次生林。

  次生林里的雪,還沒有膝蓋深,算是比較好走的。

  然而,四人進入次生林,尋了沒多長時間,就不得不停下來。

  衛淮順著孟壽安所指的方向望去,見林木之間布置有套子。

  所謂的套子,就是一段綁在樹幹上的鋼絲圈,離地面能有四十多公分,憑藉鋼絲的韌性支在那兒,顫顫巍巍的,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衛淮對套子、鐵夾、兔網之類的東西,並不陌生,村裡的跑山人扛槍進山,很多時候有獵獲,靠的就是這些東西。

  孟壽安說:「可不能小看了這一段段小小的鋼絲,越是簡單的消息機關越有效,漢族的跑山人,最喜歡這些手段,套子一下就是一兩百個,成了套子陣,獵物一旦闖入其中,很容易被套住,掙脫不出來。

  這些套子,一看就知道是有經驗的跑山人下的,看套子的高度,是用來套狍子的。」

  孟川也皺起了眉頭:「這地兒被人先到了,也不知道這套子下得多不多,如果多的話,今天怕是打不到狍子了。」

  「先看看……」

  孟振邦也微微嘆了口氣,放眼看著下邊大片的次生林,還是抱著希望,小心地走入裡邊。

  孟壽安也跟著往前走,不忘提醒衛淮一句:「小心鐵夾,若是裡邊夾雜著鐵夾或是其他陷阱,一旦踩中了,很容易出事兒。」

  衛淮點點頭,小心地跟著三人往林子裡鑽。

  一路上,果然看到林木間隙中,東一個、西一個的鋼絲套,走了不過百來米的樣子,就連衛淮都看到不下二十個的套子,還看到些不大的蹄印。

  跟在兩邊的獵狗忽然發出嗚嗚的叫聲,抬著腦袋看著斜下方。

  四人立馬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周圍,隱約中,衛淮聽到了輕微的嘩啦聲,他踮起腳尖朝著聲響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七八十米外的坡下,有樹木蓬子被什麼東西不斷地搖晃著。

  孟川也看見了,猜測:「應該是有獵物上套了。」

  「去看看,若是真有獵物上套,幫忙殺了,省得它活受罪。」

  孟振邦領頭朝著坡下走去:「另外也碼一下蹤,看這群狍子去了什麼地方。」

  原本這種事沒必要管,但衛淮也聽孟壽安他們說起過,打獵不是虐殺,一刀子捅死,比這樣看著野物垂死掙扎要痛快,至少這人的心理上,要舒服得多。

  他也理解這種心理。

  不知道別的跑山人怎麼做,但鄂倫春人向來敬畏大山,認為萬物有靈。

  儘管以遊獵為生,卻也有其惻隱之心,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禁忌,不打小獸,不打正在交配的野物,也不打天鵝鴻雁之類成雙成對的飛禽等等。

  這是一種很樸素的自然觀念。

  再往下走了四五十米的樣子,衛淮看到一棵小樹下,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正圍著小樹掙來掙去,小樹被拉得亂晃,四周揚起一片雪沫子。

  但因為小樹韌性非常好,每次被那隻野獸掙得大哈腰,只要一緩勁,小樹就又立得筆直。

  「是個狍子,被套住了!」

  孟川說著,拔出腰間別著的獵刀,朝著那隻野獸歘欻欻地走了過去。

  那隻狍子看到有人靠近,掙扎得越發猛烈,四蹄狠命地往後坐,想掙脫鋼絲套的束縛。

  衛淮清楚地看到這隻很像鹿,屁股上炸開一片白毛的小獸,瞪著一雙黑白分明透著極端的恐懼的大眼睛,盯著四人。

  它眼仁中滿是血絲,一團團熱氣從張大的鼻孔中噴出來,隨著四人靠得越來越近,它開始拼了命地繞著小樹縱躍、甩頭,儘可能地躲著最近的孟川。

  孟川停下腳步,等了一會兒,突然間撲躍過去,將那隻狍子摁翻在地,跟著獵刀遞出,朝著狍子的脖子捅了一刀。

  三條獵狗以為又有肉吃了,歡快地搖著尾巴,在周邊上竄下跳。

  忽然,獵狗紛紛停了下來,又轉頭盯著左邊的樹林,發出嗚嗚的凶聲。

  其中一條體格最大的青色皮毛的獵狗朝著那方向竄出去幾步,槍聲突然就響了起來。

  砰……

  隨著槍響,青狗悲鳴一聲,一下子栽倒在地,不斷地踢蹬著四腳,沒踢蹬幾下,就沒了動靜。

  這條獵狗竟是被人給一槍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