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坐冬庫

  衛淮又嘗試了幾次,往冰洞裡扎了五下,叉了三條魚上來,有一次落空,還有一次,魚小了些,從漁叉三條杈子縫隙中溜走。

  有過這番嘗試,衛淮也看出些端倪。

  搭在河灣冰面上的比撮羅子小的窩棚,周圍用草和枝葉蓋得嚴嚴實實,就連窩棚的門口也關嚴實,不讓光透進來。

  因為窩棚門關嚴實了,窩棚周圍的冰面上的雪又被鏟掉,外邊亮,裡邊黑,當魚游過來的時候,反倒能將游過冰洞的魚看得清清楚楚。

  衛淮有這想法,也問了孟輝,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就是這樣的道理。

  孟輝還說,這窩棚里還能夜間捕魚。

  只要在窩棚里點上個用松樹上砍來的明子綑紮成的火把,裡邊有了光亮,外面黑,魚也會被火光吸引,游到冰洞裡,也能叉魚。

  他還告訴衛淮,這種法子有一個名字,叫坐冬庫,在山裡生活的鄂溫克族人以及喜歡捕魚的赫哲族,都會用這法子捕魚。

  在魚多的江河裡,冰洞鑿開後,甚至有魚直接竄出冰洞來,爭搶著出來透氣,那種時候,拿著漁叉可勁叉魚就行,一天下來,弄個一兩百斤魚不是問題。

  這條在衛淮看來魚已經很多的小河,在孟輝眼中還覺得太少。

  安布倫就在這時候,伸手拽了拽他的大衣:「叔啊,我想回去,冷!」

  衛淮聞言,趕忙將漁叉還給孟輝:「我先帶草兒回去烤火!」

  和孟輝、孟明兩個在冰天雪地里看上渾然無事的小傢伙相比,安布倫還太小,這樣的冬天別說三歲孩童,就是大人也很難熬。

  儘管天空瓦藍瓦藍的,太陽高懸,但那微弱的溫度非但沒能讓人暖和一些,反而變得更冷。

  孟輝接過漁叉:「我再叉會兒魚,好不容易鑿開一個冰洞,過了今晚,明天就又封凍起來了,得多叉一些。」

  「小心點,別跌到水裡了!」

  衛淮叮囑了一句,領著安布倫鑽出窩棚,到林子裡拖上那根樹幹,往營地里走。

  回到撮羅子裡邊,他將安布倫安置在床上坐著,給她裹上狍皮褥子,見篝火已經完全熄滅,他只能到外面尋來引火的乾草和干細枝,重新將火點燃。

  等火燃燒起來,往裡面加了木柴,撮羅子裡瀰漫的火煙漸漸散去,溫度也隨著升起來。

  安布倫想喝水,衛淮也給她燒了一些,招呼她喝完水,卻發現小傢伙又開始在打瞌睡,乾脆讓她裹上狍皮褥子睡下。

  在河灣的一番折騰,衛淮也被凍得腳手冰涼,烤暖和後,刺癢難耐,他知道自己這是烤得急了,不得不使勁地揉搓著。

  見安布倫已經睡得安穩,他抽空出去,將另一根砍下的樹幹拖了回來。

  從撮羅子裡面找出濃突汗的手鋸,將那兩根樹幹鋸成短截,然後用斧頭劈成柴柈子,將自己用掉的那些木柴給補上,還多出不少。

  聚在撮羅子裡打理著皮毛的幾個女人不時探出頭來看看衛淮,就又有說有笑地縮了回去。

  打理著工具的老人,拿著菸袋鍋,在撮羅子門口邊蹲著抽了一鍋煙,就又返回撮羅子。

  濃突汗的窩棚里,留下的肉乾不多,雪地里埋藏著幾塊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儲備不是很豐富。

  身為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白吃白住,也不像話。

  他尋思著,魚就是一個很好的食物填補,儘管沒什麼作料消除其中的腥氣,時間吃長了膩歪,既然孟輝說晚上也能捕魚,正好去練練,還能有些魚獲。

  東北大地山川廣闊,河流也不少,在這片大地上討生活,這樣的技巧,很有必要精通。

  於是,他提了斧頭,到外面林子裡轉了一圈,尋到一棵比鐵鍬把略粗,頂上有三個分杈的小樹,形狀像把三齒鋼叉,只要稍加打理,就能是一把很好的漁叉。

  他將枝條砍了下來,修理掉其餘的細枝,帶回撮羅子裡面,

  將枝條放在篝火上燒著,順便用力將彎曲的部分掰直,也將樹皮剝掉。

  簡單的表層碳化,能增加木頭的硬度,還有防腐的作用,身為農村人,他沒少修理鋤頭、斧頭之類的工具,類似的操作,衛淮熟知。

  在將木杈表面打理得差不多,他開始用刀濃突汗留給他吃手把肉用的刀子,進行修理。

  頂端的三根枝條留了一尺多長,頂部被削尖,在距離尖稍兩指的位置,他專門削出倒鉤。

  在打理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砍來的這小樹,木質挺硬,抓在手裡沉甸甸的,覺得是好木材。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一把嶄新的木漁叉成型,他到外面雪地上試了兩下,很順手。

  遠處林子裡傳來咔嚓咔嚓的腳步聲,衛淮抬頭看去,見孟輝、孟明,一個扛著漁叉和冰穿子,一個用繩索穿過魚鰓,將所有的魚穿成串,在雪地上拖著往回走。

  兩個小傢伙,這一番折騰,大大小小弄回來三十多條魚,估計得有七八十斤的樣子。

  隨後,衛淮看到他們先分出兩條表面附著黑斑點的狗魚和其它魚分開,拿了兩條,用隨身帶著的刀子割小,送到狗窩,餵那條白色的母狗,其餘的魚被分成四份,往每個撮羅子裡面都送了一些。

  兩人給衛淮也送來一些,是兩條五六斤大的哲羅魚,和三條細鱗魚。

  「不用給我送魚,等晚點的時候,我去試試你們說的法子,點著火把去叉魚……看看,這是我新做的漁叉,做得咋樣?」

  衛淮亮出自己新做的漁叉,也是真想讓他們說道說道,看哪裡做得不好。

  「我們鄂倫春人的烏力楞,有了獵獲,向來是平分的,有老人和小孩的撮羅子,還會多分一些,阿巴從小教我們,要懂得孝敬老人,愛護幼小,這是規矩。」

  孟輝還是將魚送進了撮羅子,見安布倫睡得很香,出來的時候,輕手輕腳,到了衛淮旁邊,他接過那新做的漁叉,撫摸了一下,贊道:「比我們做得好……柞樹結實,在哪裡找到這麼好的木杈子?」

  「就在左邊的林子裡!」

  衛淮指了指自己砍小樹的地方。

  「我之前還到過,咋就錯過了!」孟明有些遺憾地說。

  這話立刻招來哥哥孟輝的嘲諷:「你的眼睛長天上去了。」

  大概是被說話聲干擾到了,安布倫掀開門帘鑽了出來。

  剛從暖和的狍皮褥子裡出來就到雪地上冷著,衛淮擔心她生病,趕忙將她牽回撮羅子,並往篝火里添加了一些柴火,讓它們燃燒得更旺些。

  孟輝和孟明也跟著進來,見柴火燒得旺,說要在這裡烤魚吃。

  孟明到外面尋樺樹枝條,孟輝則是用刀將一條表面已經凍上的哲羅魚剖開,掏出的腸肚送到外面去餵狗,衛淮幫忙燒水,將魚打理出來,按照孟輝所說,砍成幾段,撒上鹽,用孟明割回來的樺樹枝條穿上,放在火上旋轉著。

  很快,烤魚的香味就飄散出來。

  儘管沒有多餘的調料,烤出的魚肉也非常誘人,魚肉中那股子鮮嫩,足以讓人將略微的腥氣給忽略。

  衛淮吃得舒服,安布倫也吃得津津有味,孟輝和孟明同樣吃得興高采烈。

  兩兄弟在衛淮這裡玩了不少時間,主要是好外面的事情,說他們已經小半年沒去過十八站、塔河和白銀納這三個人多的地方了,也不知道阿巴在春節之前,會不會領他們去一次。

  衛淮初來,哪裡清楚這邊的情況,除了塔河,他甚至不知道另外兩個地方在哪兒。

  於是,兩人更多問的更多是衛淮老家的情況。

  問到最後,得出結論:還是山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