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我並不知道杜如吟是怎麼去向南承曜控訴的,也不知道南承曜是如何安撫她的,反正自那日之後,她再沒有到我歸墨閣來過,也絕少出現在我面前。記住本站域名

  而杜家的仕途,也因為這一個女兒,越走越順,直上青雲。

  她的父親,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已經從一個正六品的內閣侍讀,一路破格升遷至正四品通政司副使,而她的哥哥也官拜門千總,雖然位階不高,但卻實權在手,掌握著上京兵防往來。

  其實古來帝王對待寵愛的妃子,無不極盡所能的提攜其親屬族人,委以要職,即便明知那些人或許並當不得此重任,但只是為了,心愛的女子能夠多得到一分庇護,不被人輕易欺侮,往往,不得不如此。

  我不知道南承曜這般提攜杜氏父子,是不是也是居於這個考量,但是這些於我,已經不再重要了。

  雙手輕輕的撫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寶貝,那樣的乖,懷孕至今,除了嗜睡,和胃口不太好以外,他都沒有太多的折騰他的母親。

  「小姐,快把這安胎藥趁熱喝了。」疏影將藥碗端給我。

  我接過喝下,那日以後,縱然南承曜隔三岔五便將淳逾意請進府替我號脈安胎,但我卻再沒有按著他的方子服藥。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或許太以小人之腹去度君子之心,但他的醫術比我高明太多,身邊又有一個桑慕卿,女人的嫉妒心與枕邊風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我不得不防。

  自然也是從來不敢去喝宮中太醫開出來的藥的,於是暗地裡請母親找了穩妥的大夫,隔一段時間便到三王府替我請脈,而所服湯藥,皆是待我親自過目後由疏影親手熬來,不假人手。

  這些,南承曜自然是知道的,他什麼話也沒說,沉默而放任。

  其實孟太醫也曾奉詔到三王府替我請過脈,他絕口不提當日在毓順殿的事情,我也沒有問。

  越是這樣,事情越是昭然若揭,只是我不知道,當初他將我有身孕的事情透露給了誰,是懿陽公主,還是慶妃?

  而如果是慶妃的話,她與懿陽公主和杜如吟之間,又有著怎麼樣千絲萬縷的關係?

  眼中不自覺的就浮起了一抹堅毅神色,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他一分一毫。

  「王妃,這是方才丞相府遣人送來的長白山老參,奴婢剛從前殿拿回來,再加上三殿下準備的那些和宮裡賜下來的,咱們歸墨閣的補品啊,只怕是吃上一輩子也吃不完了!」

  畫意笑盈盈的捧著好幾盒人參走了進來,自我懷孕的消息被正式確認以來,母親就沒少為我操心,雖然因為擔心管得多了惟恐皇上和南承曜不快而低調了不少,但所有我能想到的,沒有想到的,卻仍是樣樣張羅好了源源不斷的送往三王府,所用所出,無不是這天下間一等一好的。

  「王妃,丞相夫人還傳來了口信,說是王妃什麼時候方便,夫人想過王府來親自看看王妃。」

  其實除了我懷有身孕的消息正式確認的最初,母親帶著嫂嫂到三王府看過我之外,彼此都顧及太多,反倒把自己的思念生生壓下,直到如今,未曾再見過面。

  我又曾求她私下給我安排穩妥的大夫,她眼中的擔憂焦慮是那樣明顯,以至於到了如今,終於忍耐不住,不再顧全良多,只是想要見我,好確認她的女兒是不是一切都好。

  心底長長一嘆,恰逢小憩初醒精神不錯,而待在王府也閒來無事,於是對著疏影笑道:「準備一下,咱們現在回相府一趟。」

  疏影面上現出幾分雀躍神色,隨即又猛然壓制住:「小姐,你還懷著身孕呢,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行不行?」

  我笑了起來:「我成日除了吃就是睡,適當的動動只會有好處,讓他們把轎子墊得軟些,也抬得穩當些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疏影應聲去了,才走了幾步,我忽然心念一轉,出聲叫住了她:「疏影,現在三殿下或許還在王府,你去找他,告訴他我要回相府一趟,請他安排。」

  我向來淺眠,方才小憩之時,其實不用疏影她們說,我也知道他來過。

  微涼的手指緩緩的撫過我的眉眼,再輕輕的,隔著被子覆在我小腹的位置。

  並非一無所覺,卻下意識的不想睜眼,直到尋雲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將他叫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我的假寐。

  疏影因著我的話怔了怔:「這點小事連秦總管都不用經過,我就可以去安排好了的呀,為什麼還要驚動三殿下呢?」

  我淡淡道:「你去就是了,就告訴他是我說的。」

  即便是,到了如今,我想我還是能夠相信,至少對於我腹中的孩子,他並不會那樣輕易的放任他出事。

  轎子不一會便備好了,疏影扶著我走到王府大門的時候,秦安親自替我打開了轎簾,而南承曜站在一旁,靜靜將手伸向我。

  我暗暗做了個深呼吸,將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任由他扶我上轎,沒有拒絕,卻在坐定後看著一旁的「盜驪輕驄」輕聲問道:「殿下是要準備外出嗎?」

  他看了我半晌,終是靜然開口:「我陪你回相府。」

  我微笑著搖頭:「殿下政務繁忙,臣妾只是不得已才勞煩殿下準備轎輦,斷不敢再耽誤殿下更多時間。」

  他深深看我,幽黑的眼中晦暗深沉,我亦是靜靜回視他,不帶一分多餘情緒。

  良久,終是他先別開眼,淡淡吩咐了一句:「起轎。」

  轎簾快要放下的那一刻,我透過他走向「盜驪輕驄」的背影,看到了提裙款步而來的杜如吟,心底,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尖銳起來。

  「殿下,」驟然拉住轎簾,我開口喚他,縱然依舊微笑如儀,語氣里卻是不容錯認的堅持:「臣妾此次歸寧是要與母親說一些私房話,倘若殿下跟去恐不方便。」

  他的身體似是一頓,然後平靜轉身,唇邊弧度優雅貴胄,笑意卻淡到漠然。

  他微微點了點頭,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並不是對著我開口——

  「既然這樣,秦安,你親自護送王妃回相府,凡事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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