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青荇年紀雖然不大,但辦事是很穩當和有分寸的,也因此,才會被母親特意安排在瀲身邊跟著。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現如今,他情急之下竟然用來在家中的舊時稱謂,喚我「清小姐」而不是「三王妃」,我知道瀲這次的禍必然是闖大了,真正惹了父親生氣。

  當下不再遲疑,吩咐秦安備車,然後一面往外走一面問青荇道:「到底怎麼了?父親可是在氣他私自離家去漠北的事?」

  青荇緊緊的跟在我身邊一道往王府正門走,搖頭應道:「不是的,少爺私自離家,老爺夫人雖然擔心,但他畢竟是立了大功回來的,人又好好的,沒傷哪裡,老爺夫人嘴上雖然免不了責罵兩句,但是心裏面的氣已經是消了大半的了。況且,少爺還沒回到上京,皇上的賞賜就已經下來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一股腦的送來,堆都快堆不下了,聽說,皇上還有意封少爺一個將軍呢——這樣大的榮耀,慕容家那麼多的少爺裡面可沒有一個享得,我看得出,老爺夫人心裏面都是頂高興的。」

  我看著他面上隱現的驕傲神色,知道他所言非虛,不免有些疑惑的問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少爺那犟脾氣鬧的。」青荇面上的眉飛色舞垮下幾分,看了看四周無人,方放低了聲音開口道:「這一次皇上除了封賞以外,似乎還有意將懿陽公主下嫁給少爺,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老爺才略略的跟少爺提了,他馬上一口拒絕,任憑老爺夫人好說歹說就是不肯點頭,這才氣得老爺要動家法的。」

  正說著,已經到了王府正門,不過片刻的功夫,馬車已經備好侯著了,秦安親自為我掀開車簾,我上車,而青荇在一旁道:「王妃,您先過府去看少爺,奴才小跑著一會就回來。」

  秦安忙叫住他:「這位小哥,已經為你備下馬匹,你就騎上隨王妃一道走吧。」

  青荇道過謝,翻身上馬,我微微點頭示意,車簾便放了下來,馬車向著相府的方向駛去。

  疏影不解的問道:「能娶公主是天大的好事啊,瀲少爺為什麼不答應呢?」

  我微微一嘆,是,在世人眼裡,這是莫大的恩榮,更何況這位懿陽公主南承晞,是聖上嬌寵有加的掌上明珠。

  可是,我卻知道,這樣的姻緣,瀲是斷然不會答應的,以他的性子,即便皇上真的下了聖旨,只怕他也有本事做出抗旨的事情,更何況現在,也難怪父親會震怒如斯,對著自己這個最小亦是最偏疼的兒子,竟然要動用家法。

  一路趕回相府,從下人口中得知,瀲已經被父親關進了祠堂,除了父母,再不許任何人進去。

  我連忙往祠堂的方向趕去,只見幾個哥哥圍在院外,神情都有些焦急,卻又因著父親的吩咐不敢進去,見我來了,全都現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大哥上前與我見禮道:「見過王妃。」

  我連忙扶住他:「哥哥這是做什麼,現在在家裡,又沒有外人,瀲呢,他怎麼樣了?」

  大哥也不再拘泥,對我急道:「妹妹,也算是你來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發這麼大的火,又不讓我們進去,你好歹想個法子勸勸。」

  我點頭,祠堂前的守衛攔住了哥哥們,可我畢竟是當朝三王妃的身份,因此他們都面露難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於是我開口道:「你們放心,父親若是責罰,有我一應承擔,是我硬要進去的,原不關你們的事。」

  那兩人猶豫了片刻,終是開門放我進去,我踏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穿過庭院,往祠堂正殿走去,遠遠的就聽見瀲的聲音,倔強而不肯轉圜:「……這天下的兩大難事,一是陪太子讀書,二是做公主駙馬,父親母親為什麼非要把兒子往火坑裡推呢?姐姐已經為了慕容家賠上一生了,現在輪到我了是不是?」

  父親的聲音氣得隱隱發抖:「你,你這個逆子,你說什麼……」

  「啪」的一聲,似乎是鞭子落下的聲音,我心中驚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而母親啜泣的聲音已經心疼不已的響起:「瀲兒,你就依了你父親吧,這大冷的天,再這麼折騰下去,可怎麼得了啊?」

  「不依!其他的都行,只這一件,我說什麼也不依!」

  「啪」,又是一聲。

  母親的聲音也越發的急起來:「懿陽公主國色天香,有什麼不好,那是多少人做夢都羨慕不來的尊榮啊。即便她的性子嬌縱了些,但成婚以後總會慢慢變的,你若是真的不喜歡她,日後少見面也就是了。娶了公主,雖然不能像常人一樣三妻四妾的,但我們這樣的家庭里,你要是想收上一兩個中意的女孩子做侍妾也不是不可能,你這孩子何必非這麼認死理轉不過彎呢?」

  瀲依舊揚聲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什麼三妻四妾的,也不會娶什麼公主,誰愛要這尊榮就讓誰要去,我只娶我自己真心喜歡的人,然後一輩子對她好!」

  「混帳東西!」父親怒道:「你倒說說,你真心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現在沒有,但我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父親依舊怒不可遏,罵道:「你連公主都看不上,這普天之下還能看得上什麼樣的女人?不若直接出家算了!」

  瀲不假思索的開口道:「我看上的女子自然是世間難求,即便她比不上二姐也不能相差太遠,反正,絕不會是懿陽公主!」

  我輕輕一嘆,推門進去,一眼便看見瀲脫去上衣跪在先祖靈位前,後背雖不至於血肉模糊,但已經有了好幾條清晰的鞭痕,其中有一兩條已經滲出了血絲。

  瀲是父母最小的兒子,又自小聰明異常,全家上下無不把他寵得上了天,自小養尊處優的,即便是父母輕易也不捨得斥責半句,又何嘗受過今日這樣的皮肉之苦。

  我心一疼,卻知道父親這一次是動了真怒了,不敢說話,正左右思量著,已被母親一把拉住了手,忍淚道:「清兒,你快勸勸你弟弟,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連忙握住母親的手,安撫性的緊了緊,卻見父親定定看我,忽然放下手中的鞭子,正裝斂容向我走來,恭恭敬敬的對著我行了個大禮道:「臣慕容鐸參見三王妃。」

  我嚇了一跳,大驚失色的避了開去,又手忙腳亂的去攙扶父親:「父親這是在做什麼,存心要叫女兒心裡不安嗎?」

  他任由我攙扶著他直起身子,然後看著我的眼睛開口道:「你此次回來,是以我慕容家女兒的身份,並不是當朝三王妃,是不是?」

  我一怔,縱然已經明白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卻還是只能輕輕的點了點頭。

  而父親的聲音緩緩響起:「既然這樣,我教訓你弟弟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到祠堂外面等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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