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南承曜不在府中,於是秦安便引了母親到正廳,親自陪在一旁。Google搜索

  見我過來,他行禮過後便退了下去,留下時間讓我與母親說話,只吩咐了丫鬟小心侍侯。

  母親帶著暗香起身對我福了福:「見過三王妃。」

  我忙扶起她:「又沒外人,母親還對女兒行這樣的禮,是要叫清兒心內不安麼?」

  母親直起身子,正色道:「不論何時,君臣之禮不可廢。更何況如今,慕容家更是不能行錯一步,平白讓人抓了小辮子說事。」

  我見母親神色帶了些不同於往日的嚴肅,不由得問道:「出了什麼事?」

  母親輕輕一嘆:「灩兒回來了。」

  這是我所猜到了的,然而沒有想到的卻是,母親提及此事時的語音沉沉。

  我略一沉吟,微笑開口:「母親還沒有看過我住的地方吧,不如就讓清兒陪您過歸墨閣小坐片刻,您看好嗎?」

  母親眼中帶著讚賞的神色,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

  到了歸墨閣,詩情畫意奉茶過後,便都退了出去,房間裡便只剩下母親與我,還有疏影、暗香和碧芷三個相府舊人。

  碧芷侍侯母親多年,素來心細伶俐,細細打量了一遍屋子,又到廊下窗外看了看,確信無人了,方回來對母親點了點頭。

  屋內很靜,我聽得母親輕輕的嘆息聲響在耳際:「灩兒有了身孕。」

  我微微一驚,轉眸看向母親,她的神情無奈而憂心,並不像是在和我開玩笑,這樣大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用來說笑的。

  只是,我不明白的卻是,縱然母親面上的憂慮是真,可她眉目間雖極力克制卻仍難掩的喜色又是為了什麼?

  沉吟片刻,我直接問了出口:「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孩子的父親是誰?」

  母親點頭,停了半晌,才再開口,語帶嘆息:「是當今太子殿下,南承冕。」

  這一次,我倒並沒有太過驚訝,雖然也是沒有想到會是太子的,但這卻很好的解釋了母親眉眼間那抹暗藏的喜色。

  太子尚未娶妻,若是灩兒真能順利嫁入東宮,那慕容家便真可謂是盛極一時了。兩個女兒,一個嫁與了最得聖寵的三殿下,另一個,更極有可能是未來皇后。

  只是,這樣的皇恩浩蕩,並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我在心內微微嘆息。

  母親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沉默,繼續帶了些無奈又難掩欣喜的開了口:「灩兒這孩子,可真是胡鬧,昨天晚上太子親自送她回府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可我瞧著太子殿下對她是真的好,雖然,他為的或許是灩兒腹中的骨肉。不過,那樣養尊處優的人會有那麼體貼的舉止,也實屬難得了。」

  我依舊不做聲,聽母親的聲音繼續傳來。

  「聽灩兒說,他們是去年上元賞燈的時候意外遇上了的,彼此都有了情意,原想等著太子殿下正式向皇上請婚旨的,卻不想聖意先下,將她賜婚給了三殿下。事出突然,她一時也無法考慮太多,只得帶著暗香,連夜逃婚,離了家去投奔太子。」

  母親忽而笑了起來:「也難怪了,你父親派了多少人手去尋她都尋不到,卻原來是躲到了東宮,有太子殿下存心包庇,找不到也是自然。」

  或許是見我一直沉默,母親漸漸斂了笑,握著我的手道:「清兒,母親知道你委屈,這件事說到底都是灩兒胡鬧。可你不要和她計較,她畢竟是你的妹妹,又還不懂事。」

  我搖了搖頭,只是開口問道:「灩兒如今可好?」

  母親聞言,淺淺蹙起了眉:「若能嫁入東宮,她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她這一生,只怕就毀了。」

  我沒有說話,而疏影忍不住問道:「灩小姐不是已經懷了太子殿下的骨肉了嗎,又怎麼會不能嫁入東宮?」

  母親倒是沒有怪她插話,卻也沒有理會她,只是看我默不作聲,半晌,終是輕嘆,開口吩咐碧芷帶了疏影暗香到門外守著,握了我的手開口道:

  「清兒,母親也不瞞你,如今並不是太子殿下肯娶,灩兒就一定能嫁入東宮了。慕容家在朝中勢大,聖上已起猜忌之心,慕容家已有一個女兒貴為王妃,他或許不願意看到另一個慕容氏女子再成為太子妃。如果我們的猜測沒有錯,那麼,灩兒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她能嫁與太子殿下的砝碼,在皇上口中,或許就成了有失婦德,不能堪當太子妃重任的藉口。」

  我看著母親,靜靜的開口:「父親母親既然都能看透這局勢,又何必非要灩兒入東宮,置她,置整個慕容家族於火炭之上。」

  母親似是不能置信的看著我,半晌,掉轉頭去,語帶心酸:「清兒,對於你,我和你父親一直有愧,原是我們對不起你。可你也不能這樣曲解我們。你以為,你父親和我為了權勢,就甘願出賣自己的女兒去換是不是?你錯了!若非灩兒對太子殿下情根深種,她又懷了他的骨肉,我是萬萬不願意她去趟這淌混水的。侯門院深,我已經不得已賠了一個女兒在其中,你的委屈我和你父親都看在眼裡,又怎麼會願意灩兒再入天家?」

  母親說著,掉下淚來:「有哪一個父母不是希望自己的兒女一生平順,可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有時候,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如今灩兒已經這個樣子了,除了太子,又有哪個好人家肯要她?即便對方因著我們慕容家的權勢娶了她,又會怎樣看待她呢?你妹妹沒有經過事,偏又是那樣高傲的性子,我怕她到時候受不了……」

  母親語音哽咽,再說不下去了,而我卻在那一刻,深深的自責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為與南承曜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被他的疑心太重,不信任任何人影響,到如今,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要猜忌,平白惹了母親這樣傷心。

  忙拿了絹子去與母親拭淚,自己也禁不住含了眼淚和深深悔意:「是清兒錯了,母親不要傷心了,是清兒錯了。」

  母親只是看著我不住搖頭,眼淚依舊紛紛掉落。

  我忍了淚,強自微笑:「母親的苦心我明白,灩兒是我的親妹妹,我必然不會讓她受委屈。待到三殿下回府,清兒必當求殿下向聖上說情,定能成全了灩兒與太子殿下的姻緣……」

  我的話沒有說完,母親已經緊緊的把我摟到懷中,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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