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在心裡為安柚默哀片刻,他其實早就發現了安柚,畢竟他是一路跟著她的味道才找到這裡。
可以說,如果不是安柚的話,他們也許真的會全軍覆沒。一樓的水已經淹到二樓來了,要不是跟著安柚的氣味,他們也不會這麼快找到三樓,更不會找到最頂層。
他也沒想到跟著安柚居然還能找齊鑰匙碎片,看著手裡拼湊完整的鑰匙,大力心裡很不是滋味。
剩下的兩個鑰匙碎片都是掉在三樓走廊上的,按照副本的尿性,不可能這麼友好直接把碎片丟給玩家。
這個新人運氣可以說不是一般好,不僅能完美躲避蝦兵的追殺,還能找到剩下的鑰匙碎片,甚至找到隱藏樓梯和最後的出口。
但是現在,獨獨就她一個人沒上船了。
為什麼她不上船,反而跑到其他地方。
大力想了想,也許因為她是新人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只能說太可惜了。
一開始大力還擔憂會不會在最後一刻碰到船長,但是現在他明顯多慮了。
因為船長他確實會出現在船周圍,只是這次他不是出現在船旁邊,而是出現在安柚後面。
可能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到的吧?
大力一臉可惜的看著逐漸消失的建築物,可惜了這個新人。
把鑰匙插入鑰匙孔里,船艇發出一陣亮光,整艘船都消失不見了。
看著船消失,安柚還是愣愣不敢回頭望去,難怪一開始就感覺後背一陣陰涼。
玻璃開始震動,周圍的一切好像在慢慢坍塌,海水從破裂的玻璃縫裡爭先恐後地湧進來,下面一下子就匯滿了水。
「你被他們拋下了。」
安柚緩緩抬頭,映入眼帘的正是船長似笑非笑的臉。
仔細一看,她待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個辦公室,上面掛著一條巨大的金槍魚標本,旁邊的柜子里擺滿了獎盃勳章,這一切好像都在無聲說明,這裡就是船長的辦公室。
可能他早就待在這裡了,不過是她自己沒看到罷了。
「真可笑啊,明明都是一夥的,居然獨獨拋棄你了。」
船長低頭看著她,好像想在她臉上看到害怕一樣。
不過很可惜,她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基本沒有其他表情。
沒什麼,這只是一場夢。
怎麼可能不害怕?!安柚已經被嚇傻了!
沒事沒事,不怕不怕。
「你什麼時候讓我回去?」安柚質問道。
「嗯?」船長不解她的意思。
「不要裝傻,這個地方不就是你創造出來的嗎?你肯定有辦法讓我醒過來!」安柚的理解就是:她被困在這傢伙的夢裡了!
「哦?你發現了什麼?」船長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安柚抿嘴,看著他那帶著殺意的眼睛。
「無論是船艇,玻璃罩子,海底酒店還是海豚表演,這些都是存在過的東西。」
「所謂的海底樂園,只是船長你的美夢,那個建造人類與海洋的樂園的美夢。」
看到船長的笑容消失,安柚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但是現在,美夢破碎了。」
「應該是當時的海底樂園出現了意外,海水無情地帶走了無數人的生命,就連船長和你的朋友,也一併葬送在這裡。」
「在二樓的海豚表演,應該是當時發生了意外,裡面的人全部喪生大海,就像是現在的情況一樣。」
安柚指了指外面破碎的屏障,表示她已經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所以,所謂的海底樂園,不過就是船長你的執念,創造出來的東西。」
「而那些紅色的小點點,應該是船長的愧疚之心吧。」
安柚錯開船長,目視著放在桌面上那顯眼的相框。
上面是三個年輕人,站在一艘小船前的合影,每個人眼裡都充滿了希望和嚮往。
「那是你對那些和海水一同埋葬在海底的無辜的生命,朋友,以及夢想的愧疚。」
在無限自責愧疚中反覆體驗當時的痛苦,直至被吞沒。
他沉默了,安柚有些緊張。
在船離開之後,外面的水流的速度變得很快,一下子就湧上來了。
安柚看到水涌到辦公室里了,地上快速匯聚的水,讓她不得不把腳縮上去。
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紅色的小點點慢慢聚集到她身邊,就好像是在那肖像畫看到的東西一樣,密密麻麻的。
船長的下半身泡在水裡,好像感覺不到一樣,一直低垂著腦袋。
看到這一幕,安柚突然想起樓下那幅肖像畫。那個翩翩少年郎卻變成白骨的人啊,永遠地埋葬在海水裡。
看著船長漸漸腐敗的身體,那張溫潤俊朗的臉也開始腐敗,露出白骨。
安柚為了儘量不泡到水,幾乎整個人都縮在沙發上。不是海水把船長變成這樣,而是水裡有其他什麼東西,在啃食他的身體。
不行,他現在快要被這些東西吃掉了!
安柚連忙抓住他,拼命搖晃。
「就算你一直反覆沉浸在痛苦中也無濟於事!」
「你這樣除了折磨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慢慢抬頭,露出的眼睛卻只剩一塊黑黢黢的窟窿,還有紅色的亮光。
船長笑了,他的臉已經不再完整,半邊臉都是腐肉和白骨,笑起來十分瘮人。
「是啊,像我這樣的人,還能做什麼?」
他轉身離去,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地他行動遲緩,卻還是在水裡掙扎前進。
「你還能救人啊!」安柚擔心他想不開,「你還能救人,停下你的執念吧!」
他頓住了,好像在思索什麼。
「……你是第一個,覺得我能救人的。」
他走過來,停在離安柚兩步的距離,顫顫巍巍地把手裡的相框遞過去。
安柚下意識接過相框,這是船長辦公室里唯一一件沒有落灰的東西,對他來說肯定意義非凡。
上面是三個人的合照。
近距離看,三個年輕人勾肩搭背,看起來感情特別好,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意。後面還有一艘船艇,和她看過的那兩艘很像,不過照片裡的那艘更小。
突然,安柚反應過來了,裡面的三個人一個是船長,他手裡還拿著亮晶晶的玻璃鑰匙,另外兩個好像就是當時拉著自己去看海豚表演的人。
「他們,難道……」安柚抬頭,卻看到船長腐敗得只剩下一隻眼睛,還在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搭檔。」船長的聲音變得沙啞,語調緩慢。「但是啊,是我害死了他們啊。」
「有一點你說錯了,我確實是死在海里,但是並不是死在海底樂園裡。」
「如果當時我沒有拋下他們,他們應該也不會死吧?」船長苦笑,深深嘆了口氣。「可惜啊,沒有如果。」
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口的位置,如同一個躺進棺材的人一樣安詳地閉上最後一隻眼睛,他的眼角在消失的那一刻掉下一顆晶瑩的淚珠,掉入海水裡。
「最後,請你帶我們,回到水面吧。」
「我的罪孽啊,就讓他埋葬在海里吧。」
變成白骨的船長身體如同泡沫一樣,與海水融為一體了。
安柚看著手裡的相框,上面三個年輕人肆意的笑著,眼裡好像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