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懵了。
等這小獅子坦白等了幾個月都沒等到,還在村子裡生了好多悶氣,怎麼剛來王宮就膽子巨肥了?
果然得受點刺激才能奮起直追嗎?
這什麼越挫越勇的辣雞性格!
說出這句話,獅子斜是鼓起了巨大勇氣的。
他本想把這話藏在心裡一輩子,本想帶著這份心意離開謝汐,從此不再打擾他的生活。
但在他知道雄性和雄性也可以在一起後,就動搖了。
既然謝汐能夠接受,那他為什麼不告訴他?
哪怕會被拒絕,至少不會被厭惡!
謝汐腦子還在胡思亂想,嘴巴卻有自己的主意:「這不是應該的嗎,我好歹撫養你成年,你還能討厭我不成?」說得很有餘地了。
但年輕人是不留餘地的,獅子斜道:「我說的喜歡不是後輩對前輩的孺慕之情。」他沒用長輩這個詞,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夠大了,不想再讓年齡成為攔路石。
謝汐哪會不懂,可惜國師斜就在他身旁,他不裝傻不行:「怎麼,難道是朋友之情?」
其實這話也不妥當,然而謝汐沒招了,只能拖一時是一時,沒準國師斜會開口岔開,就像之前的大中小斜時,小斜告白,大斜比他還急,打斷得如疾風驟雨。
可惜國師斜的心境和大斜截然不同,他一聲不吭,站在那仿佛一陣隨時會被吹散的白煙,毫無存在感。
眼看著獅子斜就要拋出重磅炸彈了,謝汐眼角瞥了眼國師斜:你到是表現一下啊!
國師斜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
獅子斜一記直球砸到謝汐懷裡:「不是朋友,不是親人,是想成親那樣的喜歡。」
謝汐:「……」就差把喜歡換成愛了。
這樣直白得已經毫無迴旋之地了,國師斜竟然還不出聲,他恭謹地站在謝汐身後,就差沒把本分二字寫在臉上。
謝汐沒招,只能自己上了。
「你還小……」他只能憋出這麼個萬金油藉口了。
年輕人最聽不得這句話了,獅子斜擰眉道:「我不小了,我已經成年了!」
謝汐看了看他因為情緒波動而豎直的圓耳朵。
獅子斜羞惱道:「等發情期過了,我就會是完全的人形!」
謝汐嘆口氣道:「你也說了,你還沒到發情期,這樣就不算真的成年。」
要真是個正經人,他就該給小獅子個痛快,要麼一口回絕,要麼一口答應。
可惜謝汐在這些有好幾個斜的世界裡是註定當不了正經人的。
獅子斜卻聰明得很,他盯著他問:「你、不喜歡我對嗎?」
謝汐:「……」我喜歡死你了。
獅子斜到底是捨不得,他道:「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發情期對我來說無所謂。」
謝汐趕緊說道:「別鬧,這對你很重要,你想毀了自己不成?」
這話里有明顯的鉤子,小獅子年輕氣盛的,分分鐘咬鉤:「反正……反正發情期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說完這話,他憤憤離開。
謝汐當然不會去追,只是像個老父親一樣長嘆口氣,順便瞄一眼國師斜。
國師斜穩得不行,淺灰色眸子裡波瀾不驚,仿佛剛才的對話,他連一個字都沒聽到。
謝汐心裡直打鼓,他才不信這傢伙不在乎。
這模樣其實比發怒硬剛還要危險得多!
要麼國師斜已經哀莫大於心死,徹底放棄了;要麼就是白切黑,心底指不定在盤算什么小九九。
以謝汐對江斜的了解,前者不可能,後者百分百!
怎麼辦?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謝汐不擔心自己,他擔心年輕氣盛的小獅子……
謝汐斟酌再三,不得不試探著安撫下國師斜:「這小獅子是太缺愛,把親情和愛情混淆了。」
國師斜眼睫微垂,道:「您對人好時毫無保留,他會誤會也正常。」
謝汐一聽就知道自己踩雷了。
感情他之前對國師斜也很好?然後國師斜誤會了?鼓起勇氣告白後卻把獸王給嚇跑了?
謝汐沒有任何知道前情提要的方式,只能靠猜。好在有幾大基準原則可以參考,比如第一條,江斜肯定愛他;第二條他肯定是個渣男。
以這兩條為坐標,怎麼狗血怎麼來,基本就是江大設計者的劇本了。
謝汐不禁嘆息:江老師你當什麼設計者,你分明是個編劇!
中央可以考慮再創一個特殊職業了。
謝汐收回思緒,再接再厲道:「我這樣子哪有力氣對人好?不過是意外撿到他,勉強給他口飯吃。」
國師斜道:「您救了他的命,給了他新的生活,已經是最大的恩德。」
謝汐竭力淡化他和小獅子的關係,國師斜三言兩語就能戳穿,謝汐感覺到了來自智商的壓制。
江斜當然是很聰明的,但他的聰明很少用在他身上,所以謝汐時常都哄住他。
眼前的國師斜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居然這麼警惕。
謝汐絞盡腦汁道:「既然救了他就不能任他胡來,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適齡的獅子獸,讓他……」
他這話沒說完,國師斜便道:「他說了不需要任何人。」
謝汐愣了下,怎麼就覺得這畫風不對呢?國師斜你到底站哪邊的!
一陣風吹來,謝汐胸口微癢,禁不住咳了兩聲。
國師斜神色一凜,立馬擋在他身側道:「陛下,先回屋吧。」
謝汐在外頭待得的確有些久,該回去了。
他點點頭,走路時膝蓋泛起一陣無力地酸軟。
國師斜立馬扶住他道:「小心。」
謝汐索性靠在他身上道:「我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國師斜擰眉道:「請寬心,再多泡幾日藥浴,你就能恢復了。」
謝汐真想問問自己這到底是什麼見鬼的毛病,但為了會穿幫,只能忍住了。
兩人回了屋,國師斜道:「還有一個鍾才到午餐時間,陛下要休息下嗎?」
謝汐點點頭。
國師斜帶他回了寢宮,謝汐脫下繁瑣的帝服,換上舒適的長衣。
他沒去床上,只是斜靠在軟榻上先眯一會兒。
鑑於國師斜自虐較深,謝汐想抓緊一切機會哄他,於是道:「你一會兒有事嗎?」
國師斜道:「沒什麼要緊事。」
謝汐隨手拿起一本書給他:「那就留下陪陪我吧。」
國師斜頓了下,應道:「好。」
謝汐靠在軟榻上,聽國師斜用清冽的嗓音讀著不知道哪位大家寫的時政論文。
這挺催眠的,謝汐沒一會兒就有些迷糊。
國師斜的聲音也越來越輕,見謝汐呼吸均勻後放下了書卷。
謝汐以為江斜要走,雖然睏倦但還是睜開眼道:「讀完了?」
國師一直平靜的眸子閃爍了下,語調里也帶了些無奈:「陛下安心睡吧。」
謝汐隱約覺得他話裡有話。
國師斜道:「您放心,我不會再做糊塗事了,您喜歡那小獅子就把他留在身邊,我不會傷害他。」
謝汐驚了,他滿腦子都是問號和感嘆號。
這什麼情況
江斜轉性了?
等等,這濃濃的「正宮之主」包容新上位「妃嬪」的畫風是怎麼回事!
國師斜又道:「屬下說過的,不會再妄求了。」
他說這話的聲音很輕,卻讓人感覺到了無盡的悲哀,仿佛被逼迫到了世界盡頭,不得不一頭躍進深淵。
謝汐回過味來了,從這隻言片語推測出一點東西。
國師斜占有欲很強,干涉了薔薇獸王不少私事,估計獸王會離開,也和這些方面有關?
告白是一方面,想要獨占獸王也是一方面。
所以他才會說不妄求,才會用屬下這種自稱,才會事事依著謝汐。
只為了讓謝汐留下來,別再離開。
謝汐這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可憐謝汐也不敢咬死了自己對小獅子沒意思,萬一國師來一句——您不喜歡他,不如說清楚。
這該怎麼回?
謝汐只能含糊其辭。
這種含糊對於國師斜這種七巧玲瓏心的人,已經是承認了。
國師斜面上沒太多變化,只低聲道:「陛下請休息會吧。」
謝汐留他在這,真的只是想多親近他,讓他寬寬心,哪成想是弄巧成拙,讓國師誤以為他是在堤防他……
罷了罷了。
謝汐腦殼痛,先睡一覺補補精神了。
他醒來時,聽到身旁人放下書卷的聲音,接著是他輕緩的聲音:「還能再睡會。」
謝汐睜開眼道:「不了,有些餓了。」
國師斜道:「那我現在就安排午餐。」
謝汐點點頭。
餐桌上見到獅子斜,這傢伙對國師斜的敵意毫不掩飾,就差沒立個旗子宣戰了!
國師斜看都沒看他,只仔細照顧著謝汐。
謝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暫時拖著,先吃飯。
好在桌子夠大,獅子斜離他夠遠,又有不少隨侍在,獅子斜並未開口說什麼。
這種情況拖到晚餐實在拖不住了。
獅子斜可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一旦認準就非要個答覆。
他起身道:「陛下,我有話想和您說。」
謝汐筷子都差點沒拿穩。
國師斜瞥了他一眼:「有事請飯後再談。」
謝汐哪還吃得下?他道:「讓他們都下去吧。」說的是那些侍從。
國師斜看了他們一眼,那些人行禮後低眉順眼地離開。
獅子斜揚眉看向國師斜。
國師斜面不改色道:「陛下身體不適,身邊必須有人伺候。」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走。
獅子斜道:「我會照顧他。」
國師斜道:「你照顧不了。」
獅子斜哪裡能服氣:「這半年我一直在他身邊,我很清楚該怎麼照顧他!」
這話有道理,謝汐覺得小獅子做得很好了。
國師斜掀起眼皮看他:「他日夜心絞痛,渾身關節痛,只憑一口獸魂吊氣,這就是你口中的照顧?」
獅子斜愣住了。
國師斜又道:「你知道他生得是什麼病嗎,你知道他的身體是什麼情況嗎?」
獅子斜不知道,謝汐自個兒也不知道,他可想知道了。
但國師斜住口了,他似乎是不想揭開謝汐的痛處,行了個禮道:「是屬下失禮了。」
謝汐可急了:不不不,你沒失禮,你快繼續說,把我的病都說出來!
可惜國師斜已經穩住了情緒,不可能再提了。
獅子斜眉心皺著,看向謝汐:「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生了什麼病,告訴我好嗎?」
謝汐:「???」
怎麼話題繞到他這兒了!
國師斜站在他身側,垂著眼睫一聲不吭。
謝汐迷了,難道他要來一句『國師你告訴他,我得了什麼病』嗎?
可看國師那態度,明顯是顧忌他才不開口的……
獅子斜看看他們,神態有些惶然:「我明白了。」
小獅子你明白了什麼!
謝汐這邊還沒想好對策,獅子斜已經黯然道:「你覺得我很可笑對吧,對你一點不了解還敢說喜歡你。」
「抱歉,」獅子斜面色冷凝道,「給你造成困擾了,你不用擔心,我明天就離開,不會再打擾你、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國師斜以退為進,永奪十分!
獅子斜:???
咳,誰讓獅子股人數少,賣了賣了【閉嘴】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