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此刻的表情,比顧喬更錯愕。
他看著已經中槍的目標npc,緩緩從長椅上站起身。
少女身上的血肉,隨著她走過來,漸漸復原,連那身發舊的校服,都沒有留下任何破損。
「金色箱子,這麼打都不死,是bug吧.要死,你們趕快過來!」
黑衣男人抱著槍,不死心又開了幾槍,直到少女已經抬手捂住他的槍口,伸出食指,沖他比了一個噓的口型。
砰——
又一聲槍響。
黑衣男人聽到自己的死亡通報時,才意識到,少女伸向他的指尖,竟然發射出了奪命的子彈。
要是他死的再慢一點,大概會發現,那子彈,還是他手中槍的匹配型號。
但是
咚——男人重重倒地,化成了一道白光。
顧喬等了一會兒,耳畔遲遲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她有些不自在地摳了摳手指,這次,殺死玩家,居然沒有通報聲。
「難不成我真的成功退出遊戲了?」
顧喬抬眼,看著方才男人消失的位置,眼神里透出幾分茫然和猶疑。
抬手,將隔絕了醫院大廳與男人的防禦空間撤去,外界的嘈雜聲入耳。
顧喬抬腳想去檢查室接小娟姐,耳畔的嗡鳴聲突然變大,一道怪異的哭聲傳來:
「嗚嗚嗚,顧喬,嗚嗚嗚.吞噬了這個玩家的隨身系統,也還是連結不上你,嗚嗚嗚.怎麼辦?」
「?」
顧喬皺眉,緩緩扭過頭,看向身側扭曲的空氣。
半空中,一個造型擰巴,仿佛一堆破銅爛鐵被強行揉在一起的金屬疙瘩,正在嚶嚶嚶。
許是察覺到了少女的視線。
金屬疙瘩飛速地衝到了她的眼前,瘋狂地震顫著。
「顧喬!顧喬!你看見我了是不是!」
少女微微眯了眯眼,又很快垂眸,自言自語了一句:
「小娟姐檢查快做完了吧,我得趕回去做晚飯.」
說完這句話,金屬疙瘩不震了,宛如心死般僵在了半空。
少女轉身,走向了檢查室。
轉眼,耶娃在與顧喬斷聯了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
它意識到,這次,自己成了徹底沒人要的系統,無論它怎麼努力,怎麼吸取能量,也無法再讓顧喬看到它。
「顧喬,我認準了你,只想要你當我的宿主.」
它飛在半空,看著下方做完兼職回來躺下就睡的少女,傷心地嘀咕。
可惜,少女好像真的與它徹底斷開,完全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在這一個月里,它嘗試了無數次,都依舊無果,倒是消耗了它不少的能量。
「奇怪,按理說這個副本的筒子樓早就被毀了,已經這麼多個晚上了,還是這麼平靜.」
耶娃落在出租屋的水泥窗台上,眼巴巴地看著夜色中的筒子樓,從星星閃爍,到黎明將來,也沒有任何異常。
而它一心想要重新連接的宿主,這會兒在房間裡那張又硬又小的床上,平靜安眠。
飯桌上,放著z科大的通知書,報導時間是9月1號。
也就是,三天後。
門邊,有一個很破的行李箱,輪子都毛糙了,裡面是宿主收拾好的去學校的行李。
箱子是前些天,宿主在垃圾堆里找到,帶回來洗乾淨的。
耶娃守了顧喬一個月,看著她和普通高中生一樣,看不出任何特別.哦,也不能這麼說,看起來還是有些特別的,顧喬特別好看,也特別窮。
明明,一個月前,在醫院裡,它曾經很短暫很短暫地,感覺到了顧喬身上的力量波動。
但,那個玩家還沒靠近顧喬,它就捕獲了對方的隨身系統.導致玩家死亡了。
「咦我記得我明明沒有主動攻擊那個玩家的系統,不對,好像是攻擊了.奇怪,我是系統,我怎麼還會記憶錯亂?」
一定是它被那個2號地爐攻擊,損傷得太厲害了。
耶娃蹦躂了一下金屬疙瘩般的身體,在醫院那天一直延續到當晚的12點,它儲存的數據都是亂碼,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些什麼嗎?
它現在找不到玩家,又不敢離開顧喬太遠,怕她有危險。
無法捕獲隨身系統來修復自己,再這樣下去,它該不會徹底崩壞,數據全部錯亂吧。
可現在,顧喬陷入了虛幻的夢裡,壓根叫不醒。
想到自家宿主還滿心歡喜地,準備行李去上學報導,它就有些心疼和憐愛顧喬了。
可是再一想到,自己天天在顧喬面前刷存在感,對方也壓根感受不到它,就覺得更心疼自己。
「是因為這是顧喬的夢,所以才沒有玩家毀掉筒子樓嗎?」
「等不到玩家我就捕獲不了隨身系統,但如果玩家真的來了,筒子樓被毀,顧喬大概會很傷心。」
「可我不重新綁定她,怎麼帶她回家,怎麼保護她.」
「唉,我太難了.」
耶娃在胡思亂想中,漸漸陷入了休眠,它需要保存能量維持運轉。
嗡鳴聲停止。
床上,雙手放在腹部,睡姿安穩的少女,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眼睛微微轉動,視線落在了窗台上。
超尋視野下,那個金屬疙瘩,停靠其上,像是一隻沒人要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