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
周昌躲到角落裡,贊了獒多吉一聲。
他伸手揉了揉獒多吉的腦袋,這顆披著捲毛的狗頭,揉起來像是一團氣充斥在其中,並不似真正的犬類那般,是有筋有骨的堅硬手感。
從獒多吉嘴裡拿走那張發黑人皮,周昌取出火引子來,直接將這張想魔皮殼燒燃!
火焰一遇這層發黑的皮殼,皮殼上就騰起了五色斑斕的火焰!
「呼!」
饗念火焰呼嘯而起!
正當此時,一陣陣撕裂皮肉的驚悚聲響,陡在黑暗之中響起。
伴隨著那陣聲響,李夏梅厲聲嘯叫的聲音跟著響徹漆黑的的前院:「呀——」
於周昌跟前被點燃的那張想魔皮殼上,饗念大火沸騰著,在半空中隨風披靡,一直飄遊向了前院中聳立的、李夏梅的無頭身!
李夏梅隆起的腹部已被撕裂開,『李夏梅』從中鑽出了頭顱,它的雙臂、上身跟著從腹部爬出。
而那滾滾漫向它的饗念火焰,從無頭身的脖腔灌入,致使這具無頭身身上各處都燃起了饗念大火,那般大火將無頭身熏燒得漸漸發黑,令無頭身逐漸變得乾癟!
李夏梅爬出了自己的『母體』,圍著它的『母體』巡遊。
那虛幻斑斕的饗念火焰,在它無頭的母體脖頸上,聚成了一顆虛幻的女人頭。
面容模糊的女人頭,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卻叫周昌這樣的生魂有一瞬心神忽恍的呢喃聲:「李……夏梅,李……夏梅……」
「它在幹什麼?」
周昌轉過頭,目視著白瑪那張臉,與她對著口型。
「自救。」白瑪冷著臉,同樣比著口型,「它試圖吸取最後一張皮殼上的饗念,為自己塑造一副臨時的皮殼。
——每個想魔到了皮殼行將耗盡的時候,都會有自救的行為。
不過它這具皮殼沒有頭顱,只要不讓它接上那顆頭顱,它就不可能塑造成功。」
「我明白了。」周昌看著白秀娥/白瑪,「你們在這兒好好待著。
不要發出聲音,儘量用藕絲封住自身的氣息。」
周昌的念衣最開始尚且完整之時,雖能覆蓋全身,卻也無法完全遮住身上的氣息。
直至如今,大部分念絲經過了強化,成為血念絲、鐵念絲,他再以念絲覆蓋全身,才有了封鎖自身氣息,連李夏梅也無法察覺的能力。
而白秀娥的藕絲與他的念絲乃是同源。
白秀娥今下的念絲或許不足以遮蔽她自身的氣息,是以周昌只是令她儘量遮蓋身上氣息,並不多作強求。
周昌從角落裡無聲無息地站起身,他輕悄悄地邁步從角落中走出去,手上的念絲游曳著,化作一張網,兜住了吐著舌頭的獒多吉,封鎖了它的氣息與聲音。
他慢慢解開那張網,看著遠處無目的巡弋的李夏梅,指著那隨著李夏梅無頭身的呼喚,漸漸朝無頭身腳邊滾去的那顆頭顱,高聲道:「獒多吉!
去!
把那顆頭給我叼過來!」
周昌的聲音剎那響起,遠處徘徊巡弋的李夏梅直接鎖定住了他!
長發的想魔抓著森然的尖刀,像一陣黑煙般撲向了他!
而被他放開束縛的『獒多吉』興奮地狂叫了幾聲,跟著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忠誠地執行著主人的指令!
兔起鵲落!
獒多吉還未臨近那顆頭顱,李夏梅已經臨近了周昌的身形。
周昌周身被念絲覆蓋著,念絲封鎖了他的氣息,甚至隔絕了他的心跳聲——以至於令李夏梅這個瞬間都失去了目標!
但在下個瞬間,一陣孩童的哭聲,忽自周昌背後響起了!
「嗚——老漢!老漢——救救我!」
「爹!爹!」
這陣孩童的哭聲響起的瞬間,持刀的李夏梅瞬間有了目標——它竟與周昌擦身而過,朝著周昌身後直奔了過去!
周昌聽到那個孩童的哭聲,他心頭跟著一緊,忽然生出濃烈的不祥預感!
此前消失已久的某種森冷寒意,於此瞬間,驟然貼附在了他的後背上!
好似有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就在他背後,死死地盯著他!
同一時間,又有一陣孩童的哭聲,摻雜在第一個孩童的哭叫中,乍然響起——這哭聲極其真實,幾乎將第一個孩童的哭聲模仿得惟妙惟肖,但這陣哭聲里,沒有一絲悲傷惶恐的情緒,只有無盡的冰冷惡意:「嗚嗚嗚……老漢,老漢救救我!
娘,娘,救救我!」
周昌聽著這陣哭聲,頓時僵住了身形!
白瑪驚慌的呼聲跟著響起:「別回頭!別回頭!
都是假的!都是俗神設下的陷阱——你回了頭,沾上死兆,一切就徹底完了!
你現在還在和聻屍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你還落於下風——要是你的魂兒上再添一道死兆,你就沒機會了,一切都沒有機會了!」
她的聲音里,竟有著難掩的偏執!
周昌聽著她的聲音,確信她知道很多與『自身』相關的事情。
她甚至極可能就是財寶天王落下的某一顆棋子!
但是周昌現在無暇去思慮這些事情,他聽著白瑪近乎於哀求的聲音,終於還是轉回了身:「那個小孩是真的!
他是活的!」
他大聲言語著,直奔向李夏梅的背影!
白瑪垂下眼帘,她的神色一片死寂,比從前更加冰冷。
在這張冰冷的面孔上,白瑪的一雙眼睛裡,卻有濃郁的不舍的光,化作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淌下:「我叫你不要回頭了,我跟你說了回頭就沒有機會了……」
周昌已從她身畔走過。
她這番話,不知是在同周昌講,還是在與自己說?
那陣附在周昌後背充滿惡意的寒氣,在周昌回過頭的這個瞬間,便跟著消失一空,好似它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而如今感受不到自己心跳的周昌,卻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
狂亂的鼓點在他耳畔不斷炸響。
他聽著那陣心跳聲,也感知到了自己生命的終末。
他的頭顱時時昏眩著,劇痛侵襲著他的思維。
但這樣的疼痛也只持續了幾個呼吸,便又都消失無蹤。
只是這陣突然出現的疼痛,已足以讓周昌感知到自我的死期:「自身將在十日之後,頭顱爆裂而亡!」
這就是死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