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臉兒在自己身後?」
「白秀娥在自己身後?」
念頭一個接一個地從周昌腦海里閃出,他想要扭頭看看,白秀娥或是紙臉兒,是不是就在自己身後?
可此時他的身軀卻像是被封凍在了冰面以下,任憑體內的念絲如何遊動,都無法將這具周常的屍身喚醒!
「紙臉兒搞的鬼。」
又一個念頭從周昌腦海中閃過。
他眼睜睜看著對面的狗臉女兇猛迫近,手裡的鐵鉤行將扎進他的脖頸——周昌當下反而平靜了下來。
周昌的念想順著遍布聻屍體內各處的念絲游曳開來。
他念頭一轉,所有深扎於聻屍體內的鐵念絲一端紛紛變得尖銳,中空。
轉眼之間,所有鐵念絲都好像變成了注射器的針頭!
「跟我玩這套?
那就都別玩了!」
周昌如今最大的憑恃,從來不是他而今擁有多少念絲,或者左手拇指上的那隻骨扳指。
而是他今下掌握著掀桌子的能力!
這具聻屍一旦完成胎化,便會成為想魔中極為恐怖的『老聻』,周昌推測,在自己來到這個世道之前,暗中就已經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聻屍胎化的進程了。
周常是遭了『詭病』,被詭所害而死。
那害死他的詭,應與暗處那隻無形的手有關。
它們所為的,就是令周常魂死,獨留聻屍命的肉身,進行聻屍胎化,使之成為老聻!
而周昌來到這個世道,成為了它們擬定的這一進程中,唯一的那個變數。
他的存在,就像平滑桌面上,那根凸起的釘子。
如今,這根釘子楔入當下局面更深。
它們一旦想將周昌這根釘子拔出來,便必然牽扯關鍵核心、枝枝蔓蔓,乃至整個進程都因他而不得不中斷!
嗡!
密布聻屍軀殼各處的鐵念絲紛紛顫動起來!
周昌就要放開所有鐵念絲,吸乾這具聻屍體內的饗氣!
饒是聻屍體內饗氣雄厚,然若被他吸食殆盡,補充起來亦必要有數十日的時間。
數十日時間,孰能料定不會再有其他變數發生?
愈是精密的計劃,對於時間的把控亦必愈要求精準。
更何況,一旦吞吃了聻屍體內的饗氣,只怕周昌第一個會成為想魔——那時候,幕後之輩就得祈禱成為想魔的周昌,不會與他所占據的這具聻屍產生甚麼『化學反應』了!
但依周昌與周常同樣的生辰八字、同樣的境遇經歷來看,周昌成為想魔,幾乎必然會與這具聻屍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此般種種,其實皆只是一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而已。
然而今下就看誰更有勇氣去博取這種可能!
紙臉兒顯而易見要『膽怯』一些……
在周昌放開了體內所有鐵念絲,準備抽乾聻屍積蓄的饗氣之時,他聽到紙臉兒在他右耳畔驚呼了一聲——緊跟著,周昌這具仿佛被封凍的軀殼,瞬息解凍!
唰!
狗臉女人手裡的鐵鉤亦在這時扎了過來!
與先前一樣——周昌沒有任何花巧,抬臂張開五指,攥住了狗臉女人的手腕,他另一隻手裡的尖刀跟著高高揚起,照著狗臉女人的面龐扎了過去!
嗤——
尖刀扎穿了狗臉女的一隻眼睛,復又被周昌驟然拔出,再一刀扎瞎了它另一隻眼睛!
五色斑斕的饗氣,混合著腐臭的污血,從狗臉女臉上的兩個窟窿眼兒里流瀉而下!
它張著嘴哀嚎出聲:「嗚——三妹!三妹!」
它完全沒有想到會迎來這種局面!
被它喚作三妹的紙臉兒只是嘆息。
周昌兩刀扎瞎了狗臉女的眼睛,刀尖都從它後腦勺上披散的長髮下透了出來,可它卻依舊好好地活著,不見死去的跡象!
見此情形,周昌索性一手薅住了狗臉女滿頭長髮,手裡的尖刀沿著狗臉女的頸側,緩緩橫拉——
「啊啊啊啊啊!」
狗臉女口中瘋狂嘯叫!
它的整顆頭顱,都被周昌割了下來!
那頭顱還在周昌手裡瘋狂擺動,滿嘴犬牙交錯著,試圖啃咬周昌的手臂。
無頭的身軀則張著雙臂從周昌身畔狂奔而過!
它頸間噴湧出以赤色為主的饗氣,那滾滾饗氣大半在空中飄散,只剩一縷縷精純的赤氣,不斷流淌進周昌那隻骨扳指的第一個孔洞裡。
那個孔洞裡,寄藏著『獒多吉』的念想。
獒多吉滿足的嗚咽聲,響在周昌的心神里。
狗臉女人體內的某種饗氣,對於扳指孔洞裡的獒多吉大有裨益,正對上了它的食譜。
利用此種饗氣不斷哺育獒多吉,最終會發生什麼?
周昌一念及此,旋身奔向那無頭的高大女人——
狗臉女人失其首級以後,脖腔里不斷湧出滾滾饗氣,它奔逃的速度比之先前反而加快了太多,直如煙雲漫捲!
反觀周昌此時,卻常常走二三步,便僵住了身軀。
他的腳跟也忽而抬起,忽而落在地面。
片刻後,眼看著那無頭的女人已消失在自己視線里,周昌無奈地轉過頭,他身後空空如也,不見白秀娥或紙臉兒的身影:
「你反正也攔不住我,在你那個狗姐姐眼裡——它若有些心智,必會以為你是故意與我配合,令我假裝被你附身,動彈不得,誘它來殺。
再讓我趁機幾刀結果了它。
結局已然如此,你又何必掙扎呢?
狗姐姐那裡你是討不了好了,但咱們打個商量,還是有機會精誠協作的嘛……」
周昌身後分明空空如也,然而他說出這番話後,紙臉兒的回應再一次從他耳畔傳來。
冰冷的聲音好似就貼在他耳畔,他猝然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再次撲了個空:「你當我像那白家女一樣蠢笨麼,郎君?
與你精誠合作,怕是要被連肉帶骨吃個乾淨,渣都不剩。
你這樣人,面白心黑,看似寬厚溫和,實則目空一切,自私自利,而今只是三五日時間,已長成個兇險人物了,再過些時間,又不知會變成什麼魔主災星去……」
周昌在紙臉兒說話時頻頻轉頭四顧,始終不見紙臉兒的蹤影。
只有他手上扳指里,獒多吉發現獵物似的低吼聲始終在提示著他——紙臉兒就在他身後!
他再垂目一看自己踮起來的腳尖,一時恍然——紙臉兒這是上了這具聻屍的身!
它也能附身在這具聻屍上!
只是不如自己對這具聻屍掌控力度高!
「你這樣說我,倒好似對我十分了解,同我老夫老妻了一般。」周昌嘴裡與紙臉兒插科打諢,左手在自己周身各處一陣摸索。
他這般動作,看在外人眼裡,未免顯得猥瑣。
紙臉兒聲音更冷:「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反正也走不了,何妨自娛自樂一會兒?」周昌搖著頭,手掌摸到了腦後一塊橫骨,他那隻手掌的扳指里,跟著傳出獒多吉興奮的吼叫——
周昌眼睛一亮:「啊!
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