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隱秘(一)

  馮侍郎的書房在外院。Google搜索

  馮侍郎落衙下差後,大多待在書房裡,看書處理卷宗寫摺子和幕僚議事等等。當然,也少不了伺候筆墨的俏丫鬟,偶爾來個紅袖添香。

  馮少君隨在馮侍郎身後,進了書房。

  因著祖孫要說些私密體己的話,伺候的丫鬟小廝都被打發了出去。

  馮侍郎坐在慣坐的椅子上,隨口笑問:「現在只你和祖父兩人。有什麼話,現在總該能說了吧!」

  馮少君抬眼看著一臉溫和慈愛的馮侍郎,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這個虛偽噁心的祖父,口中柔聲說道:「伯祖父這般疼我,我便厚顏一抒心意。」

  「郡王妃領著我去秦王府,無非是想讓我見一見京中高門貴婦,日後攀一門好親事。」

  「這份心意,我心中十分感激。」

  「不過,我心中已有中意的未來夫婿了。請伯祖父為我做主!」

  馮侍郎:「……」

  以馮侍郎的城府,聽到這等大膽直接的話,也被震住了。

  他看著一臉孺慕的孫女,生平第一次後悔。

  當年,真不該任由馮少君去崔家住下。

  這個許氏!到底是怎麼養的外孫女?

  一個姑娘家,張口就是未來夫婿,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姑娘家的矜持?

  再者,馮少君進京才幾日,見過的少年屈指可數。崔元翰也好,沈家兄弟也罷,算哪門子的好姻緣!

  不行!

  萬萬不行!

  馮侍郎心中惱怒,面色終於沉了下來:「少君!你還年少,不懂京中禮數也就罷了,這終身大事,豈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皆應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絕不可私相授受,無媒無聘則為私奔。」

  「這等事一傳開,會壞了姑娘家的清白名聲,一輩子也就被毀了。」

  馮侍郎疾聲厲色,見馮少君不出聲,以為自己嚇住了她,又放緩聲音道:「再者,你還年少,見識短淺,哪裡知道人心險惡。見過的少年郎,也沒幾個。」

  「現在覺得好的,過些時候再看,不過爾爾。」

  「你的親事,祖父自會為你精心打算。」

  「你且安心等著,日後高嫁,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馮少君似被馮侍郎的一席話說動了心思,輕輕咬著嘴唇問道:「伯祖父是說,像堂姑母那樣麼?」

  馮侍郎慈愛地笑了笑:「你小姑母是一品郡王妃,日子過得如何,你也親眼瞧見了。有祖父在,擔保你日後比她還要強。」

  還能怎麼「強」?

  莫非想送她進宮,去伺候那個六十多歲的隆安帝?

  馮少君心中哂然冷笑,故作嬌羞不語。

  涉世未深的年輕姑娘,就是好糊弄。

  馮侍郎頗為滿意,起身走到馮少君面前,親切地拍了拍馮少君的肩膀:「這麼晚了,你先回去歇著……」

  一股淡淡的香氣傳入鼻息。

  馮侍郎以為是姑娘家的胭脂香氣,沒當回事,正要繼續說話,忽地眼前一黑。

  馮少君早有準備,伸手扶住昏倒的馮侍郎,將他扶在椅子上。

  她伸手,不輕不重地扇了馮侍郎一巴掌。

  馮侍郎動也沒動。

  再扇一巴掌。

  還是沒反應。

  馮少君滿意地勾起唇角。

  於二娘的迷藥,果然厲害!

  她今晚進馮侍郎的書房,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聽馮侍郎那些虛偽的廢話。而是為了搜查書房,尋找親爹馮綸命案的線索。

  馮侍郎頗重規矩,書房裡放了不少公文和信件之類,等閒人根本進不了書房。

  此時,正是難得的良機。

  馮少君站直身體,目光迅速在書房裡掠了一圈。

  前世她在秦王府里做了三年內應。對於潛入書房搜尋隱秘文件書信頗有心得。這一看,便窺出了最適合藏隱秘文件的幾處地方。

  她先去了書架前,找尋翻動痕跡明顯的書冊。

  然後是書桌里外。

  在書桌抽屜里,找到了一個匣子。這匣子約有一尺見方,是檀木所制,古樸厚重。匣子上還上了鎖。

  馮少君心中忽地湧起強烈的預感。這匣子裡,或許就裝了她想要的東西。

  既然有鎖,這鑰匙又會在何處?

  以馮侍郎為人,絕不會將鑰匙放在隨從的身上,也不會給幕僚。那麼……

  馮少君目光一凝,落在馮侍郎的身上。片刻都沒猶豫,便走上前,伸手在馮侍郎胸前摸索。

  很快摸到了一個輕薄的銅製之物。

  馮少君心中一喜,用力一扯,將鑰匙扯了下來。

  馮侍郎的脖子上頓時多了一道血痕。在昏迷中吃痛,無意識地悶哼一聲。

  馮少君置之不理,迅速拿起鑰匙,去開銅鎖。輕輕地咔嚓聲後,銅鎖開了,匣子也被打了開來。

  匣子裡,放了厚厚一摞信。

  這些信,約莫十幾封。最上面的那一封信,至少也是十幾年前的,信封空無一字,信口被磨得破舊,不知拆看了多少回。

  馮少君抽出第一封信,打開一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

  上面是伯父大人敬上,落款是侄兒馮綸。

  馮少君鼻間滿是酸澀,目中閃出水光,右手微微顫抖。

  自八歲起,她就離開父親,在外祖崔家長大。父親遇刺慘死,她遠在平江府,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未見,就成了孤女。

  十幾年的光陰,早已磨平了她腦海中對父親的記憶。現在想起親爹,她甚至不太記得清他的相貌。

  可父女親情,是鐫刻在骨子裡的。在看到父親名諱的那一刻,思念的情緒忽地如潮水般翻湧,化為淚珠,滾落眼眶。

  她已經很多年沒落過淚了。

  馮少君無聲地哭了片刻,用袖子擦了眼淚。

  她迅速將信瀏覽一遍,沒找出異常之處。

  第二封第三封……一直看到第六封。

  「……伯父,我至兩淮鹽道赴任已有三個月。查看往年帳目,發現有些不妥之處。兩淮鹽稅,每年有數百萬兩。近幾年,鹽場開的鹽增加了三成,鹽稅卻和往年相同。其中出入近兩百萬兩之多。」

  「這其中,定有人暗中盜賣私鹽。」

  「我要徹查此事,肅清江南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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