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漢王(一)

  這兩年來,「漢王」兩個字在太和殿裡成了禁忌,沒人敢輕易提。【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漢王的信一封接著一封送進太和殿。隆安帝一封都沒看過,全部扔進了炭盆。不過,漢王的信,內侍總得先呈上來。

  咳咳咳!

  隆安帝又猛地咳嗽了一陣,吐出一大口帶著血絲的濃痰,呼吸總算稍稍順暢了。

  送信的內侍,戰戰兢兢地跪在龍榻邊。

  等了許久,才等來隆安帝的聲音:「將信放著吧!」

  內侍暗暗舒出一口氣,恭聲應了,將信呈至龍榻邊的矮几上,退了出去。沈公公和王公公合力,將隆安帝扶著坐起。

  隆安帝以目光示意,沈公公忙將矮几上的信拿過拆開,信封里裝了厚厚的幾頁紙。沈公公目不斜視,將信紙送到隆安帝手中。

  隆安帝將信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

  幾個皇子裡,身手最好的是秦王,最精明強幹的是太子,書讀得最好字寫得最好的卻是漢王。

  隆安帝年到四旬得了幼子,對漢王十分寵愛。得了空閒,還曾親自教導過漢王練字。漢王自小就是個機靈鬼,天生就會討親爹歡心,隆安帝也免不了偏心,最喜愛這個兒子。

  漢王犯了大錯,被罰守皇陵,過了兩年沒有酒~色的清苦生活。

  如今,他病入膏肓,隨時都有可能駕崩歸西。也該讓漢王回來了……

  隆安帝嘆了一聲,隨意地翻了翻幾張信紙。滿篇的後悔莫及,知錯求父皇原諒,聽聞父皇病重心如油煎想在床榻邊伺候云云。

  「去宣太子。」隆安帝緩緩張口。

  沈公公應聲而退,快步去了東宮,對太子宣了隆安帝口諭。

  太子立刻起身,隨沈公公去太和殿。

  在宮中走動,不宜帶太多親衛內侍,一同隨行的親衛有十幾個,內侍只有兩個。一個是楊公公,另一個就是馮公公了。

  「殿下,」沈公公聲音壓得極低:「漢王殿下又送信來了。皇上看了信,便吩咐奴才去東宮傳口諭。」

  太子眸光微微一閃,略一點頭。

  沈公公此舉,自然是向太子示好的意思。

  隆安帝龍體虛弱,能不能撐到年底,都未可知。大齊就快換一片天了。事實上,沈公公暗中向太子示好也不是第一回了。

  沈公公這一提醒,太子有了心理準備。

  「兒臣見過父皇。」太子進了天子寢宮,先拱手行禮。然後,坐到床榻邊,關切地問道:「父皇近來犯了咳疾,應該好生靜養才是。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是為了何事?」

  隆安帝沒有說話,將枕畔的信給了太子,示意太子看上一看。

  太子露出些許訝然,接過信,飛快地看了一遍,低聲道:「父皇,四弟一時糊塗,做了錯事。父皇罰他去守皇陵,一守就是兩年。想來,他已深刻自省,洗心革面了。」

  「父皇讓四弟回來吧!」

  隆安帝深深看太子一眼:「你親口為漢王說情,朕就允了。這樁差事,就交給你吧!你派人去將漢王接回京城。」

  太子點頭應下。

  ……

  當天下午,沈祐就領著差事啟程了。

  一同隨行的,還有方鵬和沈嘉。

  皇陵就在京城西郊,騎快馬大半日就能到。回程的時候帶上漢王,就要慢得多。一來一回,太子給了三日的時間。

  二十餘個東宮親衛,以沈祐為首。二十多匹駿馬,踢踏著滾滾煙塵,向皇陵而去。

  快馬兩個時辰後,親衛們下馬歇了一炷香功夫。

  沈嘉拿起涼水壺,骨碌碌喝了半壺,將剩餘的半壺遞給沈祐。沈祐仰頭喝了。沈嘉又從馬鞍處掛著的小包袱里摸出干餅子和牛肉乾出來。

  沈祐啞然失笑:「你怎麼還隨身帶了吃的。」

  沈嘉咧嘴一笑:「自從去過錦州打仗後,我就有了隨身帶肉乾的習慣了。」

  「可不是嘛!」方鵬也湊了過來,手中也拿了牛肉乾:「那半年,打仗不算什麼,就是整日啃干餅子喝涼水,實在遭罪。我現在也有帶肉乾的習慣了。來來來,快吃些。」

  沈祐無聲地笑了一笑。

  他時常行軍打仗,已經習慣了行軍的辛苦。倒是沈嘉和方鵬,一直在東宮裡當差,上一回隨他去錦州平匪,被干餅子噎得不輕!

  另外十幾個東宮親衛,也都各自找了樹蔭下坐下。

  「沒想到,皇上這麼輕易就饒過漢王了。」沈嘉壓低聲音說道:「就沖漢王做過的那些事,直接奪了漢王的爵位也是理所應當。」

  方鵬斜睨沈嘉一眼:「你說得倒是輕鬆。那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小兒子,大齊的皇子。又不是什麼謀逆大罪!說到底,就是風流到後宮了。」

  紙包不住火。漢王和瑜美人的事,到底慢慢傳了開來。東宮親衛們私下裡拿來說笑也是有的。

  沈祐眉頭微微一皺,淡淡道:「慎言!」

  沈嘉和方鵬這才住了嘴。

  休息片刻,繼續快馬馳騁。天黑了也沒停,繼續趕路。直至子時,終於趕到了皇陵。

  深更半夜,皇陵遠看著有些陰森。

  幾盞宮燈下,匆匆起身而來的漢王,在宮燈的照映下,瘦削了許多的俊臉也有了幾分陰沉詭異。

  「末將沈祐,見過漢王殿下。」

  沈祐拱手行禮。

  漢王的臉孔猛烈抽了一下,看著沈祐的目光亮得可怕:「你來做什麼?」

  沈祐神色如常,淡淡道:「末將奉太子之命,接漢王殿下回京。」

  回京?

  這兩個字一入耳,漢王全身顫抖了起來,臉孔上的肌肉不停抖動,兩行英雄淚,飆出了眼眶。

  兩年了!

  在這個鬼地方整整兩年。

  沒有酒宴,沒有美人,沒有奉承討好的臣子,只有看守著他的一張張面無表情的冷臉,還有陰森森的祖宗墳墓。

  再待下去,他就要瘋了。

  現在,他終於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漢王顧不得還有一堆人看著自己,熱淚飆涌。

  「現在深更半夜,不便行路。」沈祐張口道:「等天亮了就啟程。」

  「不,」漢王聲音出奇地高亢尖銳:「不用等天亮,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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