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意

  馮少君很久沒哭過了。記住本站域名

  上一次落淚,還是在遙遠的前世。

  得知外祖母病重離世的噩耗時,她慟哭了一場。之後數年,她易容裝扮,遊走在不同的身份和臉孔之下,一顆心也愈發冷硬,再未流過淚,直至自己病逝。睜眼重回年少。

  對著馮家那一窩虎狼血親,她計謀百出。

  對著以權勢威逼的秦王妃,她巧妙周旋。

  她以為自己心冷如鐵,無堅不摧。

  直至此刻,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悲傷涌至心頭,淚流如雨。

  鄭媽媽也被驚到了,一邊輕拍馮少君的後背,一邊急急低語:「小姐怎麼忽然哭成這樣?是不是誰欺負小姐?還是沈四公子的傷太重了?」

  馮少君靠在鄭媽媽的懷裡,低聲嗚咽,淚水很快浸透了鄭媽媽的衣衫。

  「都不是。」

  「沒有人欺負我。」

  「是我欺負人,被人發現了。」

  鄭媽媽:「……」

  要不是時機場合不對,鄭媽媽簡直忍不住要笑了。

  她摟住馮少君,溫柔地安撫:「不管怎樣,都別哭了。先擦了眼淚,再慢慢說。」

  馮少君不肯停,繼續哭泣。鄭媽媽只得住嘴,隨她先哭個痛快。

  時間過得真快。

  當年那個稚氣又狡黠的小小少女,轉眼就長成了大姑娘。情竇初開卻不自知,也開始為情所困了。

  馮少君哭了許久,哭聲慢慢停了,怔怔地發愣。像一朵被狂風吹拂過的花苞,還沒盛放就蔫蔫的,看著實在惹人心憐。

  鄭媽媽拿帕子為馮少君擦拭淚痕,柔聲道:「現在好多了吧!來,和奴婢說,到底是怎麼了?」

  馮少君懨懨地不想說話,半晌才冒出一句:「他知道我自小習武,知道我會易容了。」

  鄭媽媽不以為意:「這又怎麼了。最多就是沒告訴他實情,怎麼就是騙他了!」

  關鍵是,她扮成馮公公,戲弄了他兩回。

  這事確實是她心虛理虧,偏偏又說不出口。

  馮少君悶著不吭聲。

  鄭媽媽看著馮少君長大,對她的脾氣清楚的很,見她這副模樣,便知自家小姐定是理虧在先。

  得了,也不必追根問底了。

  「你既是騙了他,好好和他解釋,向他道歉。」鄭媽媽給她出主意:「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廣,總不會和你斤斤計較。」

  馮少君悶悶道:「誰說他不計較,他記仇的很。看他這般惱怒,定是要和我翻臉了。」

  鄭媽媽一輩子沒嫁過人,對男女間的情事倒是看得透徹:「這算什麼翻臉!頂多就是慪氣罷了!等氣頭過了,小姐再去真心誠意地道個歉,撒撒嬌,說些好聽的,哄沈公子笑一笑。不就成了。」

  馮少君此次遭受重創,患得患失,竟對自己失了自信:「這樣真的能行嗎?」

  「怎麼不行。」鄭媽媽給馮少君打氣:「只要沈公子是真心待你,對你就狠不下心腸。如果真因為一點小事就鬧翻了臉,只能說明,他對你的情意不夠。」

  馮少君一聽這話,又有些彆扭起來,將頭轉到一邊,低低地說道:「他本來也沒喜歡我。是我用計策,誆騙他點頭假扮我的未婚夫婿。」

  鄭媽媽微微一笑:「如果沈公子對小姐一點好感都沒有,又怎麼肯半推半就,隨了小姐的心意?」

  「退一步說,就算一開始他不太情願。可後來,秦王妃以權勢逼親,沈公子可是半步都沒退。還求動了燕王殿下和燕王妃娘娘出面。」

  「再後來,小姐去了秦王府,沈公子特意登門來探望,難道也是假的?」

  當然不是。

  如果沈祐沒那份心,只像一開始約定的那樣做個擋箭牌,何必做到這份上?

  她和他四目對視時的脈脈情愫,是真的。

  可她哄騙戲耍他的事,也是真的。

  馮少君忽地用手抱住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鄭媽媽鬆了手,略略退開,讓馮少君一個人抱頭嘆氣。

  愁眉苦臉沒有用,自己做的孽,還得自己還。

  馮少君勉強振作起精神來:「我先歇一晚,明日再去,讓他臭罵一頓出出氣。」

  到底沒忍住,張口發了幾句牢騷:「外祖母也是,來看他也就罷了,怎麼將我的秘密都告訴他了。害得我毫無防備,措手不及!」

  鄭媽媽看馮少君一眼:「奴婢倒覺得,這個時候吐露真相,才最合適。」

  「現在不說,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莫非要等到小姐和沈公子情意深重的時候才說?萬一真的徹底翻臉了,到時候小姐如何受得了?」

  「遲說不如早說。」

  「如果沈公子能接受小姐的與眾不同,這婚約就是真的。」

  「萬一沈公子接受不了,那趁早斬斷情絲,一刀兩斷也罷。彼此都不耽擱,各自尋更合適的豈不更好?」

  馮少君:「……」

  心底最深處的隱秘被鄭媽媽堂堂正正地說了出來,還怪不好意思的。

  馮少君耳後有些發熱,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我也沒那麼中意他。」

  鄭媽媽抿唇一笑,伸手為馮少君整理衣襟髮絲,一邊柔聲笑道:「小姐也別嘴硬了。」

  「當日剛到京城,小姐見了沈公子第一面,就和奴婢說,親事也該早作打算了。分明是第一眼就相中沈公子了吧!」

  馮少君:「……」

  鄭媽媽見馮少君俏臉泛紅,輕聲笑了笑,不再多說。免得小姐臉皮薄,惱羞成怒。

  「小姐好生歇著,奴婢去廚房。」

  鄭媽媽走了之後,屋子裡就剩馮少君了。

  馮少君起身到銅鏡前,看一眼鏡中臉頰嫣紅的自己,忍不住嘆了口氣。

  所有的一見鍾情,大概都是被美色所迷,見色起意。

  前世,她一輩子未嫁,不知情愛的滋味。卻一直和沈祐糾纏不休,屢次送美人給他。

  到底是為了戲耍沈指揮使,還是因為驚鴻一瞥,被那個陰冷青年的俊美容顏懾住了心魄,之後縈繞心間,久久難忘?

  重活一世,再見他第一眼,那份悸動,洶洶而來。

  她戴著重重面具,不管哪一面,都不是真正的她。

  可她的心,是真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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