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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嘉立其實挺懵的。
為了給小夏選禮物討他開心,他逛了足足三天的商場,看得眼睛都暈乎了,千挑萬選才選出這麼一款。
他敢說,他給自己選禮物都沒這麼用心。
楊嘉立腮幫子不自然地動了動,試探地問:「要不然我重新選?」
葉霆眼神有如冰刺,冷冷地扎著楊嘉立。
他的手指在桌上輕輕點著,不咸不淡:「禮物或許可以重新選,可是我的心意,和小夏的開心,你拿什麼賠?你以為你是誰?」
楊嘉立驟然沉默了下來。
口袋中的手機猛地震動了起來,楊嘉立把手機掏出,側過身一看,是李大。
他偷瞧了眼葉霆,沒接這個電話,而是發了條簡訊,讓李大晚點兒再打過來。
葉霆一直盯著楊嘉立,看到他把手機放回褲兜,忽然岔開話題,問:「誰給你打的電話?」
楊嘉立哼哼:「關您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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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霆眯起了眼睛,眸色略略深沉:「不會是男朋友吧,不對,我記得你現在,單身?」
楊嘉立一聽他這話,拳頭一下子攥緊了。
和葉霆重遇,葉霆高高在上,而他落魄得狗都嫌,處境本就尷尬狼狽。
如今葉霆身邊跟了漂亮的男孩子,說出這麼一句話,楊嘉立怎麼聽怎麼像嘲諷他沒人要。
他咬緊了牙關,硬著頭皮辯駁:「炮友,不行嗎。」
這倒也沒說謊,他和李大,確實是炮友。
一起放鞭炮的朋友。
去年過年,他還用摔炮把李大褲子炸了個洞,腚都他媽露出來了,說是炮友,有什麼錯?
葉霆聽到這話,臉色倒沒多大變化,只是笑容忽地更深了,眼神微微變化,渾身上下危險的氣息更加濃郁。
他涼颼颼地又問了句:「哦?這麼說,分手這麼些年,你上過床?」
楊嘉立哈了一聲,爽快回答:「那必須的。」
不上床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這人不睡覺實在扛不住啊。
至於另一種上床,那確實是沒有。
大學軍訓的時候,楊嘉立他們那排的教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給他們訓了句話,說男人這輩子要管好兩個巴,一個嘴巴,一個……嗯。
楊嘉立深覺有理,把這話記在了心裡,再加上他也不是濫情的人,於是和葉霆分手這麼些年,愣是沒談戀愛,更沒再和人上過床。
葉霆盯著楊嘉立的眼神更幽深了,像口看不見底的黑井,無端端讓人害怕。
楊嘉立也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這樣的葉霆,讓他想到藏在暗處露著獠牙,虎視眈眈的猛獸。
他打了個寒噤,忙不迭地扯回正題:「葉總,我上沒上過床都與你無關。現在的問題是,我禮物也選了,小夏不滿意,你也不給我機會重選,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葉霆冰封的臉色沒半點變化,仍直直盯著楊嘉立。
楊嘉立和他對視良久,頹然塌了雙肩,苦澀地笑了笑:「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根本沒打算放我一馬?」
葉霆慢悠悠低下了頭,指間攥著筆,指甲發白:「你說呢。」
楊嘉立聽他的語氣,差不多也明白了。
合著葉霆根本沒打算幫他,從頭到尾,都是在把他當猴耍。
楊嘉立點點頭:「行,我知道了。」
他吸了吸鼻子,轉過身朝著辦公室門口去。
就在他要走到門口處時,葉霆忽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楊嘉立頓了腳步,轉過頭。
葉霆眼眸中仿佛藏著萬千算計,嘴角微微勾著,說:「別急著走,我還有一樣東西沒給你。」
葉霆悠然從一疊文件中翻出一張紙,走到楊嘉立跟前,遞給他。
楊嘉立皺著眉頭,接過那張紙一看,是張帳單,欠款八萬三千元。
葉霆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領帶,語氣平靜而不帶半點感情:「三天前,在你家樓下,你吐了我一身,廢了我一套西裝。有債還債,那套西裝的價格,按市面上二手價格算,一共八萬三千元,你打算什麼時候打過來?」
楊嘉立臉霎時漲紅了,他瞪圓眼睛:「你,這……」
葉霆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唇角:「有什麼問題嗎。」
楊嘉立怒了,拔了高聲:「那天晚上明明是你死活抓著我不鬆開,我才吐你身上的。你這不是耍賴嗎!」
葉霆淡淡地哦了一聲,漠然哼笑道:「如果你有異議,我可以安排我的財務律師和你對談。」
楊嘉立一股氣頓時梗在胸口:「你!」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兒來,深深地呼吸幾口:「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往死里整我?」
葉霆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表情絲毫未變,渾身的氣勢依舊迫人。
楊嘉立笑了幾下,點點頭,眼眶突然冒了血絲:「你能花兩百萬給小情兒買禮物不眨眼,卻一條活路都不給我留。行,葉霆,夠狠,你心夠狠的。」
「小夏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葉霆淡漠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對你心慈手軟?」
楊嘉立愣了幾秒,忽然笑了。
他朝著葉霆豎了豎大拇指,用力點頭:「對,您說得真對。」
他將帳單粗魯地塞進自己的口袋,狠狠擦了把眼睛,笑著說:「咱倆早散了,我早就不是能讓你多看一眼,值得你心軟的人了,就是把我逼死,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我明白了。」
他犟著最後的骨氣:「既然衣服是我毀的,錢我一定還。葉霆,從今往後,我絕不欠你一分一毫。」
說完,他再也不看葉霆,轉身就出了辦公室。
衝出辦公樓外,楊嘉立這才發現,下雪了。
今冬的第一場雪。
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花,呼嘯四方,颳得楊嘉立臉即刻凍紅了。
他沒帶傘,只能搓搓手,頂著簌簌掉下的雪花,低頭走進了雪幕。
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停下腳步,沉默半天,忽然罵了句操你媽,飛起腳就往地上的積雪一踢。
誰料積雪太滑,楊嘉立一個不穩,整個人扎倒在了雪中。
他捏著自己發痛的腳,壓抑著痛悶哼幾聲,這才發現,自己腳又給崴了。
真他媽夠可以的,老天爺這是看他不順眼,順手給他訂了一份兒倒霉全家桶呢。
楊嘉立咬著牙,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挪到一旁的小長椅上坐下。
揉了半天的腳,揉得手都要凍僵了,他才抖抖身上的雪,往手上呵了口熱氣。
麻木地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他查了自己的餘額。
可憐巴巴的幾個數字。
除掉房租水電,除掉必要的開銷,如果再還上葉霆的債,他下個月就要睡大街,和乞丐搶垃圾桶里的剩飯吃。
楊嘉立沉默地放下手機,捂住了眼睛,像只被逼入死角,嗚嗚哀叫的小獸。
在和葉霆重遇的那場酒會上,他還曾天真地有過妄想,以為兩個人雖然分了手,至少還能做朋友。
可如今,他才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葉霆是想活生生逼死他。